四个人二百五

时间:2022-10-30 09:42:12

四个人二百五

这个题目可能有些怪,一般人看不懂啥意思,只有我们四个人知道。我们四个人就是吕从启、徐绍忠、高秋成和我。那是在一次聚会后,酒酣耳热中在人民公园里逛游,不知怎么说起了年龄,很感慨,都说老喽,不中用了,再把年龄一一报上来,细心的绍忠一算,四个人的岁数加起来正好是250岁,于是,戏称“四个二百五”。“二百五”是傻的意思,贬义,居然碰巧被我们四个摊上,自然挺有趣,于是,前仰后合哈哈大笑。尤其是从启的笑声,膛音很重,且又肆无忌惮,便显得格外响亮,引得旁边的游人都引颈观望,大概是奇怪这四个“老怪物”是何方神仙,如此旁若无人。

笑出了满眼的老泪,坐下来歇息时,语文老师绍忠从语法上对“四个二百五”进行了修正。他说,“四个二百五”说法欠妥,容易误解为我们四个人都是“傻子”,应叫“四个人二百五”,专指岁数,指向就准确了。想想觉得挺对,于是,又一阵莫名的大笑。

我们四个人既有同学关系,又有战友关系。说同学,是因我们都是呼和浩特第二中学校友,从启和我同校到高中,同过班;秋成是初中同班,高中时他到了附中;绍忠虽也同校但不同年级,他比我们三个低两届,是对文学的共同爱好让我们相识相知。而他们三位,则是战友,是1962年一起参的军,在同一个部队。从启和绍忠又多一层关系――发小,从小在一个大院长大,彼此稔熟。把这种错综的关系连接起来的因缘,是偶然也是必然――大家都上了年纪,又都生活在呼市,也都退了休,有了闲暇,于是,不知从哪一天起,便经常约在一起相聚,吃吃饭,谈谈往事,回味一下人生,其乐无穷。这种聚会每隔一段时间就进行一次,几个人轮流做东,往往一聚就是几个钟头。

论性格,可谓各不相同,从启豪气,绍忠文气,秋成爽气,我则诚气――他们说正如名字。

论酒量,他们仨个个都是英豪,只我虽是蒙古汉子,天生过敏,甘拜下风。起初他们哥仨能消灭两瓶白干,后来败下阵来一位。就是绍忠,因为心脏出了毛病,搭了桥,从此遵医嘱及夫人之命,滴“白”不沾,我们就成了“二比二”的阵营。记得有一次在金汉斯吃自助烧烤,啤酒免费,我们共喝了13扎,直喝得服务小姐目瞪口呆。其中12扎是从启和秋成喝的,绍忠和我只喝了1扎。那天,我们自嘲为“13点”,从此又添一乐。

论酒风,可看出秉性。从启豪气,可称老大,既海量,又从不曾醉过,喝多少仍是心明眼亮,口齿清利,海阔天空,纵横捭阖,声高话多。秋成就不行了,喝高后便踩了棉花,身不由己,说起话来便少了逻辑,多了颠三倒四,总是没够的样子,老吵吵接着再喝,恨不得从早喝到晚,再从三更喝到天明,倒是很爽快。据说,他在家也是顿顿不离酒,但不会醉,因有内当家管束,只是和我们几个在一起才喝个“到位”。绍忠笃信“斗酒诗百篇”,当年也英雄过,喝高了便唐诗宋词不离口,但不如从启量大。有一次,喝得摔倒在马路边的草坪上,没办法,我们只好给他打了个车送回家。但自病了后就不敢再喝了,看别人喝得吆五喝六,挺羡慕,眼馋,但毕竟保命“唯大”,只好忍着。我不善这杯中物,他们都知道,也从不勉强,任我自酌自抿。

自1962年各奔东西,到近几年又凑到一块,我们从毛头小子到花甲老人,从青春勃发到满脸沟壑,中间隔了四十多年,沧桑可见。从启在部队因抢险立过二等功,入了党,转业后至一家工厂。改革开放后,下海搞霓虹灯,大概挣了一把(女人年龄、男人钱包都是忌问的,朋友亦是,故不知详情),但不会太多。退休金不高,可老婆孩子收入都不错,因此,曾经的“大款”气势犹在。秋成没有从启风光,转业到外贸。那本是不错的地方,可世事难料,河东河西,风水轮流,后来就不景气了,便待业在家好几年,后黯然退休,当起了“寓公”。绍忠自小散淡,喜文,古诗词常背诵如流。转业后当了教师,自然是教语文,先在二中后到外贸学校直至退休。这几年,老师待遇渐好,他是我们中间退休金最高的。但无论世道怎样轮回,境遇怎样不同,此时都已统统化为烟云,随时光散去。且都到了“人嫌狗不理”的晚境,重拾韶华,共话当年,修补友情,聊慰寂寥,毕竟弥足珍贵,不失为人生的一件幸事。在一起,我们也不免国际国内、反腐倡廉地议论一番,但大多是谈往事,忆旧人,话陈题,或说些道听途说的社会趣闻,间或贩卖些幽默笑话之类,甚至不免说些男人间的笑话,总之,以开怀大笑为主旨。吃过了喝过了再鼻涕眼泪地笑过了,便觉得神清气爽,晦气郁气霉气闷气统统抛出九霄,整个汗毛孔便像桑拿过一样,透着爽气了。相比之下,古时的“竹林七贤”未必有我们这样的惬意和快乐,酒饭不如我们丰盛不说,起码他们喝醉了还得卧在草棚里醒酒,不似我们一招手便乘“的士”回家睡个“日上三竿”的好觉。

陶渊明诗云:“羁鸟恋旧林,池鱼思故渊。”说的是他对退隐的不甘,也可理解为人上年纪后的一种心态。老友相聚,意不在满足口欲,更不在果腹,在于的是内心的快乐。养生专家说,常和朋友相处的人长寿,我们“四个人二百五”、“13点”可以佐证,这话有一定的道理。

上一篇:各国老年大学各有千秋 下一篇:矮山,那片树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