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国中尉的女人》中的人物、叙述者和读者

时间:2022-10-29 06:29:47

[摘要]《法国中尉的女人》这部小说是英国小说家约翰・福尔斯的最为有名的一篇杰作。对小说中的人物、叙述者和读者三个重要成分及其相互关系的分析,可以更进一步揭示该小说的叙述魅力。

[关键词]人物 叙述者 读者

《法国中尉的女人》这部小说是英国小说家约翰・福尔斯的最为有名的一篇杰作。关于这部小说的解读历来就比较有多样性:有人注重小说中的人物和故事情节,有人注重叙述者的叙述艺术,有人注重它的思想性和理论性,但是不管如何,《法国中尉的女人》这部小说的多维度理解正反映了这样一个事实:它是一部成功的作品,它引发了诸多思考。确实有其独特的影响能力。它的普遍影响力也可以从改编的同名电影的发行与受欢迎程度窥见一斑。笔者对这部小说的解读和接受也很关注,下面就想通过解读小说中的人物、叙述者和读者三个重要成分及其相互关系,从而更进一步揭示这部小说的内涵和魅力。

一、故事中的人物:查尔斯和萨娜

这个故事的两个主角――查尔斯和萨娜――之间的游戏充满了诱惑与背叛。就这个故事本身,它带有浓厚的传奇文学色彩,有几个批评家都认为这部小说是传奇故事。传奇是指以古代或异域为背景,以爱情、历险、奇遇为内容,富有想象色彩的浪漫故事。这种故事中的叙事风格程式化,人物也都有典型性。在《解读传奇故事》中。Janice A,Radway认为:传奇故事不仅仅是对爱情故事事件的记事。而且还要有一种目标感;所有的浪漫传奇都可以被看作是神话故事,因为它们都是采用同样的方式来讲述同样的事件。在《法国中尉的女人》中,这些特点也都具备,但是两个主人公的爱情之间我们更多地看到了游戏的成分。

查尔斯是男主人公,本来有一个在当时看来美满的婚约,也有世袭爵位和年俸,在他的圈子里确实是活得潇洒。关于他对生活的感受,在小说的第七章,在一个春光明媚的早晨,查尔斯在家里醒来,心情象往日许多早晨一样好极了,他的感受是:“一切都极为美好。但愿世界永远如此,永远象此刻一样。”

就像传奇故事当中的英雄,查尔斯就是从这个祥和之家开始了他的爱情、历险和奇遇。但是他想获得的目标似乎超越了爱情,故事的最后结尾让他得到了他的圣杯:存在主义的自由。从一个满足的维多利亚绅士到一个子然一身的存在主义者,这是一个漫长的痛苦的充满了不可知的过程,也是他追寻他的萨娜的爱情轨迹,同时也是萨娜与他游戏的过程。萨娜的首次出现就让查尔斯感受到了震撼,这个另类女人锐利的眼光让他“觉得自己成了正义之敌,不仅被刺穿,而且理所当然地变得非常渺小。”查尔斯为什么有这种奇怪的感觉?我们可以这样理解:查尔斯下意识地把萨娜置于达尔文进化论中的更高层次的不可知的进化链,也是他以及他所属的整个维多利亚社会要进化的未来。他的时代里的达尔文主义进化论把人放在进化链中最优越的位置,这种优越感是这个时代的一个显著特点。但是萨娜的出现让查尔斯的这种优越感荡然无存,喜好自然科学酷爱归类的他面对萨娜竟然头脑一片空白!因为萨娜在当时的条条框框中没有位置。后来通过各种渠道了解萨娜的身世,了解到萨娜原本是“法国中尉的女人”,后来遭到欺骗和抛弃,终于落得无处栖身,只好到可以充当希特勒的盖世太保的波尔坦尼太太府上做读书侍女。萨娜是维多利亚时代所不能包容的另类,她为维多利亚人所误解,排斥,悲凉,孤独,无助。但是在查尔斯眼里,她是身陷险境的美女,他自己就是一个骑士,已经全副武装,随时准备出征解救受难美女。萨娜与查尔斯眉目传情,幽会,在适当的时候萨娜当面对查尔斯讲述了她与法国中尉的故事,证实了外面的传言的正确性。查尔斯当时在她讲述委身于法国中尉时候的分裂自我般的感受:一边是自己变成了中尉在享用万种风情的萨娜,另一边是妒火中烧的查尔斯冲上前将中尉掀开。萨娜在查尔斯眼里是圣洁的天使和的的复合体。萨娜跟查尔斯大玩性游戏,让查尔斯神魂颠倒。

蒂娜对神秘的性的恐惧和不安。深受维多利亚思想传统的束缚;而萨娜敢于挑战世俗,大胆追求自由,带有超前的存在主义思想的色彩。在那个时代,性是一种禁忌。特别是一些中上阶层的女性,她们在结婚前对性几乎是一无所知。即使她们对性有所了解,也认为那是索然无味的甚或是让人厌恶和恐惧的东西。一位体面的女子在订婚前是不能和男性有任何接触的,而婚姻则意味着妻子成了丈夫的一份财产。对妻子而言,性的到来是为了生育儿女,而任何性的享受都被认为是道德的败坏。小说中的蒂娜便是一个典型的例证,她甚至在镜子前孤芳自赏时都不允许自己看一眼自己的身体,和未婚夫查尔斯在一起时,通常要有女仆或是特兰特姑妈陪伴,除了她的额头、脸颊和手以外,她不准查尔斯吻她或是接触她身体的任何地方:另一方面,她则不得不通过阅读那些恐怖而又言情的诗句以满足自己对感情和性的需要。在这样的社会背景下,萨拉一这个“法国中尉的女人”一在性方面是过来人,在社会关系方面是一个孤独的另类。正经的蒂娜形象更突出了萨娜这个角色的游戏色彩。也正是蒂娜这种对性过于压抑的做作把查尔斯推向了对性态度完全相反的萨娜。

在旅馆里发生后,查尔斯突然发现萨娜还是一个处女。这就颠覆了萨娜自己讲述的“法国中尉的女人”的故事。让查尔斯意识到萨娜在刻意地蒙骗他。当他经过剧烈的内心挣扎,要和这个蒙难的天使结合时。发现萨娜又人间蒸发,从此毫无音讯。查尔斯下定决心担负起男人的责任,毅然辞去与蒂娜的婚约,名声大折;而且继承叔父财产的希望也因为叔父的再婚而成为泡影。因为萨娜,查尔斯众叛亲离,落得孑然一身。他四处寻找萨娜,最终找到她,但在最后一个结尾里又遭到求婚拒绝的下场,让查尔斯心灰意冷,四大皆空,真正体会到了存在主义的自由。

萨娜和查尔斯之间的带有浓厚性色彩的游戏贯穿了通篇小说,让读者欣赏到扑朔迷离、迭荡起伏的故事情节,特别耐人寻味。

二、叙述者和读者

按照叙事学中“故事”和“情节”的划分标准,上面提到的萨娜和查尔斯之间的游戏应该定在故事层面上。但是读者一定不会忽略《法国中尉的女人》中还有两个不同的声音。这两个声音在情节层面上也是非常重要的两个角色。可以说他们的重要性绝不亚于萨娜和查尔斯。这两个角色对叙述主导权的争夺也带有浓厚的游戏色彩。小说中有两个叙述者:一个是维多利亚时代典型现实主义小说的叙述者,一个是具有现代意识的现代叙述者。维多利亚时代意识的叙述者在讲述故事时采用了一系列传统的现实主义手法,比如小说的形式上每章的开头都用了引言警句,人物的取名与其性格都有某种关联性,叙述采用全知视角等等。现代意识的叙述者有意识地采用了后现代典型的叙述模式,例如自我指涉谈论写作意图和过程本身 的元小说式叙述,时代误置,叙述者闯入文本,多重开放式结尾等等。

许多英美评论家把《法国中尉的女人》誉为维多利亚时代任何作家都写不出来的一部维多利亚小说。之所以这样说就是因为作者在小说中成功地并置了维多利亚时代的典型小说叙述者和具有现代意识的叙述者。小说开篇对莱姆海湾、大海、海岬、防波堤、孤独地站在海岬一头的黑衣女郎(女主人公萨拉)的描写与托马斯哈代对景色、人物的描绘非常相似。不少读者很可能会误以为自己在阅读一部19世纪作家的作品。小说向读者提供了不计其数的关于维多利亚黄金时代(1850-1875)的历史资料,包括上层人物和劳动人民的生活剪影、人口数目、审美观念、伦理道德、服装式样、建筑艺术、科学研究、妇女解放、城市医疗,甚至伦敦的数目等等。在每章的开头冠以警句是19世纪小说体例的又一典型例证。在全书61章中,作者共引用过20多位诗人、作家、政治家、思想家、历史学家的作品。此外,小说的故事情节、人物的对话、脚注都会把读者带回19世纪的英国。这个叙述者极尽所能让读者相信他所叙述的是真实的历史。但是另外一个叙述者却使出浑身解数让读者相信前者所说是彻头彻尾的谎言,是虚构。叙述者的身份介入故事情节的发展,现身说法,提醒读者叙述者是当代人,“我们”生活在阿兰・罗伯、葛利叶和罗兰・巴特的时代,而且在全书叙述过程中叙述者还提到弗洛伊德、希特勒、马歇尔、麦克卢汉等现代人,又提到电影、电视、雷达、喷气式飞机等现代事物,以提醒读者他所处的时代。这个叙述者以一种事后诸葛亮式的口吻。居高临下地对历史指手画脚,评头论足。在小说的最后,两个叙述者都迫不及待地以人物出现在文本世界里,前者的形象是一个蓄胡子的牧师,后者是一个玩世不恭的歌剧院经理。到底他们哪一个占优势呢?这里涉及读者的反应问题。

与叙述者相对应,小说的读者也由统一的意识分解成了两个:怀旧的传统读者和新形势下的现代读者。传统读者沉浸在真实的故事中,绝对地信任维多利亚式叙述者。但是13章现代叙述者裸的介入把这种祥和的气氛给彻底破坏了。就象在美妙的音乐中听到刺耳的噪音。接下来这种充满矛盾的互动就一直贯穿小说的主线,传统读者和现代读者也就加入了上述叙述者之间的游戏。游戏的角色因而多样化了。当叙述者们要结束故事的时候。传统读者和现代读者都找到了如自己所愿的结尾。前者得到一个浪漫的维多利亚爱情故事,后者得到存在主义的自由。由于对传统的统一叙述的颠覆,在这部小说中读者被赋予前所未有的自由。再也不是容器式的被动接受,读者也需要不断调整,努力解读叙述者的矛盾背后的隐含讯息。这种读者与叙述者的互动效果可能也是作者约翰・福尔斯的一个过人之处。有批评家甚至指出,在小说的结尾能读出这样的讯息:这部小说永远没有结尾,只有一个任由读者想象驰骋的真空世界。

有趣的是,我们发现叙述者和读者之间的关系与小说中人物萨娜和查尔斯之间的关系非常地相似。萨娜一开始的表现让查尔斯完全相信她是“法国中尉的女人”,她有意无意地表现出一种大胆的妩媚,还特意向他表白她如何成为“法国中尉的女人”,让可怜的查尔斯完全地爱上她。但是在第一次亲密接触以后,情况就大大地改观了。查尔斯发现她是处女,他了一个处女。他突然意识到萨娜对他所说的是彻头彻尾的谎言。他感觉到背叛和阴谋。叙述者在开始将萨娜的身世和遭遇娓娓道来,到了13章,叙述者突然对读者说:“我不知道。我讲的这个故事完全是想象的。”不言而喻,这种被欺骗的感觉是所有读者都会深刻体会到的。叙述者时而是无所不知的上帝,时而又是一个与我们无异的凡夫俗子;小说中的人物萨娜对查尔斯时而扮演的,时而扮演圣洁的处子。这种对应的相似性让这部小说的可读性大大增强了。当我们带着这种平行对照的结构意识再去拜读这部杰作,相信会有更多的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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