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剧《祝福》,一个说不完的故事

时间:2022-10-29 05:50:14

歌剧《祝福》,一个说不完的故事

2011年9月25日,鲁迅先生诞辰130周年纪念日。

当晚,浙江省首部原创歌剧、根据鲁迅同名短篇小说改编的歌剧《祝福》在浙江省人民大会堂首演――鲁迅,这位面容坚定的中国文坛斗士,在故乡“发声”。

此时此刻,仿佛时光回溯。

那是20世纪初的一个傍晚,浙东鲁镇。“又到一年送灶的时辰,天空上笼罩着血色云。只听见一声爆竹响,谁知那个无助的人。”在婉转优美的交响合唱中,祥林嫂,这个旧中国农村勤劳、善良、顽强的典型劳动妇女形象,从斑驳的历史中走来……

连续两晚的歌剧演出大获成功。回到后台,该剧领衔主演、著名女高音歌唱家金永玲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回忆《祝福》的创编历程,她沉吟几许,轻轻吐出一个字:“难。”

缘起

一年多前,当“原创歌剧”的念头开始在金永玲的脑海中翻滚,圈内外的朋友都泼来了善意的“冷水”:“做歌剧,赚不了钱。”“国有专业院团几十年都做不到,你一个民营剧团怎么能行?”

但作为浙江省第一个由名人领办、因长期坚持演出弘扬主旋律的红色经典作品而著称的民营剧团的负责人,金永玲决定放手一搏:“如果我成功了,能在浙江省文艺史上留下浓重的一笔;如果失败,也可以为文艺界提供借鉴和教训。”

在老省长沈祖伦的关怀和牵线下,金永玲与绍兴县委宣传部一拍即合:共同创演一部具有艺术价值和现实教育意义的民族歌剧,为绍兴县打造一张文化金名片。

但此后的漫漫筹备之路可谓一波三折。

一开始,金永玲将目光锁定出自绍兴的辛亥革命巾帼英雄、鉴湖女侠秋瑾。可就在主创团队经过半年多的磨合,并多次深入绍兴采风、体验生活之际,《秋瑾》的剧本所有权突然易人。听到这个消息,金永玲的眼泪止不住地刷刷往下掉:“感觉整个人都被掏空了。”

等冷静下来,金永玲的执拗劲又上来了,必须要对观众有交代!这时,老省长沈祖伦向她建议,今年是鲁迅诞辰130周年,绍兴又是鲁迅的故乡,“把鲁迅的短篇小说《祝福》改变成歌剧,我看就不错。”金永玲听了,心里咯噔了一下,“这种感觉很奇妙,鲁迅是一位代表民族之魂的伟大人物,我没想过自己的名字有一天会跟他联系在一起。”

“我像吗?”金永玲问自己。多年来,她塑造的江姐、韩英等英雄人物形象早已深入人心,对于演祥林嫂这样一个封建社会底层的悲剧人物,她心里有些没底。

而重现《祝福》,又有多少现实意义?这是金永玲思考的第二个问题。在反复研读和深刻领悟中,她和全体主创人员达成了共识:“鲁迅以旧社会农村妇女祥林嫂的遭遇为主线,愤怒控诉了封建社会的‘吃人’本质,寄托了对劳动人民苦难命运的深切同情,它是感人的、是民族的,也必将历久弥新。”

今时今日,这部经典文学作品中无处不在的戏剧张力仍然令人动容。

“鲁迅的方向,就是中华民族新文化的方向。”该剧作词及编剧、中国音乐文学学会副主席王晓岭说。“一方面,我们希望在这个时刻能以歌剧的形式引领当代观众重温经典,以此向鲁迅先生致敬;另一方面,《祝福》中的呐喊和思索仍然能够呼应当下的社会现实,尤其对青年学生具有极佳的历史教育意义。”

“让幸福的人更幸福,让不幸的人体会到幸福的来之不易。”在金永玲看来,艺术工作者是要有担当的。这,就是他们此番演绎《祝福》的意义所在,也是支撑他们“咬紧牙关”坚持到最后的原动力。

造影

乐声响起,灯光渐亮。舞台上,一幕幕江南画卷随之氤氲。

身着红袄、胸戴红花的贺老六被围观的人群推搡到礼堂中央。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一顶大红花轿正摇晃着走来。

“拜堂的时辰到了!”一声高喊之后,祥林嫂从轿中被拖了出来,她挣扎着,突然甩开轿夫的手,一头撞向桌角:“索性撞一个死!”

这是我们熟悉的《祝福》中祥林嫂再嫁成亲的一幕,但随着音乐和表演的注入,这早已不仅仅是一次简单的还原和讲述。

担任该剧作曲的著名作曲家王祖皆、张卓娅夫妇一致认为,一部意义深远的民族歌剧,应该具备“综合美”的艺术价值。如何做到动听、动情、动心?他们做了一次全新的尝试:在西方歌剧结构中糅合了大量的民族风格和乡土气息,将音乐的戏剧性和戏剧的音乐型结合起来,用音符来塑造人物、推进叙事。

全剧高潮处的那首咏叹调《天问》是他们为金永玲量身打造的,但演出时,王祖皆还是捏了一把汗:“一口气要唱完12拍,不仅需要情感的掌控,对体力也是个考验。”金永玲做到了。当她满身汗水地走下舞台,张卓娅用力地送来了拥抱:“知道吗,你刚才完成了中国民族歌剧史上最难的一个唱段!”

但对金永玲来说,最难的也许不是唱功。过去的几个月来,在北京、在上海、在浙江,这位有着近30年歌唱生涯的艺术家始终在揣摩着“悲剧”两个字的写法,同时,也在努力领悟它的况味与价值。

今天,金永玲已经找到了答案:“祥林嫂是旧中国农村劳动妇女的典型形象,她是复杂且生动的。为了反对再嫁,她‘出格’地逃了婚;为了‘赎罪’,又去土地庙里捐了门槛。但因为她始终是在封建礼教和封建迷信的泥沼中进行挣扎和反抗,这决定了她不仅逃不出人生悲剧的苦海,而且最终只能走向死亡的深渊。”

观众惊喜地发现,这位唱词凄美动人的祥林嫂,浑身都是戏。近两个小时的演出中,人们为那个“千难万险我能熬,拼死也不上花轿”的祥林嫂而揪心,也为那个长期经受打击与折磨的祥林嫂而唏嘘。这靠的是金永玲多年来的艺术积累和对文学作品的高度理解。“浣衣时的碎步、进鲁府时的大步,包括每一个眼神、每一句哭腔,都是经过反复琢磨的,是独一无二的‘金永玲版’。”

而这也堪称一次令人“心力交瘁”的集体创作。“每次排练,都是真的落泪。情到深处,周围已是哭声一片,结束后大家半天也回不过神来。”排练厅没有镜子,直到初排结束,金永玲才第一次通过录像看到了自己的表现:“从艺术形象塑造的角度来说,真的是‘脱胎换骨’了;而作为一名音乐教育工作者,能为观众献上这样一部作品无愧于心。”

执著

时间倒回到9月24日,公演前一天。下午的彩排开始前,金永玲走到演员中间:“作为一家民营歌剧院,我们确实不具备做一部大型歌剧的硬件和软件,但现在,我们把能做的、该做的都做了。我们不为拿奖,赚钱也不是最终目的,只要明天的演出让观众看得懂、听得懂、触动心灵,我们就是成功的。”

此次的演出班底,来自江山婺剧团。在排演《祝福》之前,很多唱戏出身的演员对歌剧根本没有概念,但他们身上体现出来的质朴和可塑性令人感动。用剧中贺老六的扮演者、政治部战友文工团独唱演员于乃久的话来说,就是“特别能表演,特别有细节,让人看了很有启发性”。

而身兼主演、出品人、监制等数职于一身的金永玲,则更多地为婺剧演员们的“转型升级”而操心。排练过程中,金永玲把团员们分批接到杭州的家里,请来专业声乐老师为他们授课,包吃、包住,还免收学费。导演王延松也“因地制宜”“扬长避短”,将全剧主题衍发出新意:“用鲁镇上的人‘说’故事,借由这些形形的样貌,准确地还原那个过去的年代,契合当代观众的解读心路。”在所有人的努力之下,这支“戏班子”演起歌剧来也令观众眼睛一亮。

歌剧《祝福》,是一次多角度的呈现。远眺,你看到的是一个全景,一个概念,是一方山水千百年来独有的气质;近望,你看到了一个个侧面,是众生相,最真实的原生态。既然是望,也就不需要太多的语言和表情来修饰它。望的时候,最好是凝神屏气,仔细看,慢慢望。在这里,“时代精神”不再只是一句口号或一个标签,它暗含于演员的每一个动作、唱段、表情里,循着历史的曲线,生发出一段新时代的传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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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2004年调入浙江理工大学后,金永玲在与学生的接触中更深切地体会到,高校素质教育在当今快餐文化流行的社会里有待进一步加强。为此,她精心编排了《江姐》《洪湖赤卫队》等多部大型红色歌剧,巡演的足迹几乎遍布浙江的百余所高校。

办民营剧团很难,演歌剧更难。从招聘演员到道具搬运,甚至连市场公关都必须由金永玲亲自出面。但观众是那样热情,给了她坚持下去的勇气和力量:“青年是传承民族文化的主力军,也是现代社会文明的传播者,我想尽可能地在高校校园里做一些音乐普及教育工作,尽管力量微小,但这件事总要有人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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