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克白》中女巫设计浅析

[摘 要] 莎士比亚的《麦克白》因为其惨烈的故事内容，复杂的人物塑造和巧妙的情节设计成为中外学者的研究热点。剧中的女巫形象贯穿整个故事，营造阴森恐怖的氛围也为情节的发展和人物形象的塑造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本文将从女巫对主题、情节及人物形象等方面的作用展开讨论，说明这一形象与作品密不可分的关系。

[关键词] 女巫 麦克白 预言

《麦克白》，莎士比亚四大悲剧之一，在世界文坛享有很高的地位。它取材于古老的苏格兰故事，讲述了一个英勇善战、抵御外敌的民族英雄逐渐沦落为弑君篡位、众人唾骂的残忍恶魔的故事。这部戏剧中，莎士比亚设计了女巫及其他超自然的因素，为整个剧作奠定了特定的艺术氛围，也满足了读者热衷触及并了解未知事物的好奇心。戏剧开篇便给人一种阴郁、惊悚的感觉。风雨雷电交加夜，三个神秘诡异的女巫依次登场，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为什么莎士比亚要在戏剧中安排这样的人物形象及情景呢？这么做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首先，我们要从历史的角度来分析。生活在莎士比亚时期的人们对于巫术和其他超自然现象深信不疑，巫术在英国十分流行。詹姆斯一世对巫术也持肯定态度。由于统治阶层的认可，有关巫术的文章剧作层出不穷，英国大众对于这类题材也显示出浓厚的兴趣。因此，莎士比亚时期的戏剧都或多或少涉及这些超自然的因素，莎士比亚也不例外。他的经典作品《哈姆雷特》中就有老国王的鬼魂夜半现身，告诉哈姆雷特自己被杀的事实，也由此揭开哈姆雷特复仇的序曲。而在戏剧《麦克白》中，除了三个女巫形象，莎士比亚还设计了其他超自然因素的场景。比如麦克白谋杀邓肯前曾看到空中有把带血的刀；杀害邓肯后听到持续的敲门声。这些都带有明显的超自然色彩。生活在深信鬼神存在的年代，莎士比亚很自然地将这些作为自己创作的一部分。

然而如果我们仅仅从历史背景出发去解读女巫情景的安排是无法凸显它们更深层次的意义。戏剧第一幕，随着三个女巫的登场，整个故事的基调也基本明朗。黑暗、阴霾、无序，故事就在这样的背景下逐渐展开。莎士比亚笔下的女巫服装怪异、长相恐怖、来去无踪、知晓过去未来。剧中女巫还会煎制魔药，而她们煎药的材料更令人恐怖万分：蟒蛇肉，蝾螈眼青蛙足，蝙蝠毛。阴森恐怖的氛围自然而然形成。与此同时，整个故事始终弥漫在浓浓的黑色之中。黑暗笼罩着大地，背叛，谋杀，死亡，所有的一切都在黑暗的掩盖下陆续登场。麦克白追逐着黑暗，因为它能掩盖自己所犯下的滔天罪行，也只有被笼罩在黑暗中他才会觉得安全自在，自己的野心也不断膨胀，驱使麦克白犯下桩桩灭绝人寰的惨剧。而麦克白夫人对黑暗也充满渴望。可随着情节的发展，麦克白夫人从对黑暗的渴望变成对黑暗的恐怖。无论白天还是黑夜，她总要在身边点燃一盏灯火来驱散自己内心的恐惧。种种描写强化了故事的恐怖色彩，阴森可怖的感觉不由自主扑面而来。正如英国著名莎士比亚研究专家布拉德雷所说：“莎士比亚在本剧中如此频繁地使用这些超自然因素不是偶然的，它可以帮助激活对隐藏在人心里而毫无察觉其影响的力量的隐约的恐惧感。”

女巫场景的设计也暗示着《麦克白》这部戏剧的无序和混乱。女巫的第一次出场是在整部戏剧的第一幕第三场。三个女巫在雷电交加的雨夜合唱：“美即丑恶丑既美，翱翔毒雾妖云里。”2（本文译文均使用朱生豪译本）女巫的话听起来好像自相矛盾，可是却跟麦克白登场时说得不谋而合。麦克白也曾说过：“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阴郁而又光明的日子”这种自相矛盾的话其实预示着所有将要发生的事情，失败伴随着成功，表面真实的东西实际是谎言。邓肯被杀后，整个王国陷入混乱。暴力横行，奸臣当道。麦克白和夫人神经失常，麦克白夫人更是受不了刺激自杀身亡。麦克白得到了梦寐已久的王冠却失去了平静安宁的生活。女巫的预言全部应验，而这些都反映出故事的内涵“善既是恶，恶既是善。”在这样一个充满矛盾的社会，人的善恶完全是可以相互转换的。麦克白正是受到罪恶社会的影响由民族英雄沦为杀人恶魔。戏剧第三场中，三个女巫对麦克白讲了三个预言，预示他将成为葛莱密斯爵士、考特爵士和未来的君主。随着前两个预言的实现，麦克白对女巫的话完全信以为真，不免暗自琢磨自己的君主梦，幻想自己登基的场景，随即产生弑君夺位的念头。杀害邓肯夺取王冠后，麦克白主动寻找女巫，希望获知更多的预言。这次，女巫的预言是：“你要残忍、勇敢、坚决；你可以把人类的力量付之一笑，因为没有一个妇人所生下的孩子可以伤害麦克白。你要像狮子一样骄傲而无畏，不要关心人家的怨怒，也不要担忧在算计你。麦克白永远不会被人打败，除非有一天勃南的树林会向邓西嫩高山移动。”表面看，女巫所说的情况似乎永远也不能发生，毕竟所有的孩子都是由妇人生下的，而树林也无法自行移动。正是这种表面的真相使麦克白坚信自己从此所向披靡，可以永远屹立不倒。实际上，女巫并没有做到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而是对自己的预言有所保留，麦克白也并没深究其中的深层含义。根据女巫的预言，没有一个妇人所生下的孩子可以伤害麦克白，可她们并没有透露麦克德夫是不足月就从母亲腹中剖腹产诞生的；女巫预言除非有一天勃南的树林会向邓西嫩高山移动，麦克白才会被人打败。可她们也没有透露士兵用砍下的树枝作掩护可以使整个军队的移动看起来像是活动的树林。正是这种表面看似真实却又暗藏玄机的预言使麦克白放松警惕遭遇最终致命的打击。而女巫的预言和场景也再次印证整部戏剧混乱而又无序的主题。

女巫场景的安排对于故事情节发展也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麦克白的转变恰恰是发生在遭遇女巫之后。当然，我们并不能说麦克白的堕落是因为女巫的预言，然而不可否认的是，的确是女巫引诱出他内心深处的权欲和邪恶才酿成之后的恶果。故事开始，麦克白的形象高大威猛，勇敢忠诚。受到人民的爱戴，国王的信赖。就是这样的一个英雄怎么会变成谋杀王权的刽子手呢？故事的情节设计中，谋杀邓肯的场景紧跟在战争胜利班师回朝之后，如果没有插入在荒原遭遇女巫，预言激发麦克白内心欲望的环节，谋杀则显得尤为突兀。民族英雄麦克白和弑君恶魔麦克白之间就缺乏自然的联系和转换。因此第一幕第三场中，女巫们第二次登场，在这场里，女巫们向得胜归来，班师回朝的麦克白祝贺，并做出如下的预言：“万福，麦克白！祝福你，葛莱密斯爵士！”；“万福，麦克白！祝福你，考特爵士！”；“万福，麦克白，未来的君王！”随着前两个预言的实现，那句“万福，麦克白，未来的君王”点燃麦克白心中的，使他有了称王的冲动，也为之后的罪行做好铺垫和酝酿。麦克白改变的根源来自他无法抑制的野心，而恰恰是女巫的预言使他的野心极度膨胀并最终导致惨剧的发生。与此同时，这样的情节设计也使整个故事的发展合乎情理，趋于自然。

女巫形象对于故事中人物形象的塑造也有深远影响，特别是在刻画人物的内心世界方面。麦克白和班柯同时遇到女巫，班柯对女巫的预言全然不信，根本不予理会。而麦克白却句句入耳并受预言的影响激发自己的欲望和野心。两者反应的差别实际说明正是麦克白自己内心深处的罪恶使他逐渐堕落，成为众人唾骂的恶魔。德国大哲学家黑格尔也曾说过“女巫们其实只不过是麦克白自己的顽强意志的诗的反映。”麦克白内心深处的私欲，突破被附以女巫的外在，使读者能够更加真实，具体地感知他隐藏的内心世界。实际上，这部剧中的许多超自然场景和现象都是剧中人物内心世界的外在折射。女巫的第一次现身预示着麦克白内心的邪恶和欲望；第二次现身体现了他的焦虑和紧张。根据女巫的预言，班柯的后人将登上王座，为了保住自己处心积虑得来的王位，麦克白又杀死了班柯。之后，女巫们再次提醒麦克白留意麦克德夫使得他再次痛下杀手，害死麦克德夫的家室。至此，麦克白的双手已然沾染了鲜血，成为罪孽深重的罪人。刚刚杀害国王邓肯后，麦克白内心还是充满恐惧和自责，他曾惊恐的喊道：“什么声音都叫我心惊！这是一双什么手，嘿，要给我挖眼睛啦！大洋里所有的水能够洗净我手上的血迹吗？不，恐怕我这一双手的血倒要把一望无垠的海水染成一片殷红呢。”可随着情节的发展，麦克白由最初杀人后的不安演变成自发的杀人，很大程度上源于女巫的诱惑，而女巫们的诱惑恰恰是麦克白内心深处膨胀欲望和野心的真实外在体现。莎士比亚通过女巫的设计将麦克白这个关键人物形象塑造的入木三分、栩栩如生。

综上所述，无论是对情节发展的推动还是对人物塑造的深化等方面都表明女巫在《麦克白》中的不可估量的重要地位。她们的存在并不仅仅是为了增加整个作品的神秘氛围，实际上，女巫场景将整部作品有机地结合在一起并使戏剧更加成功。

参考文献：

[1] Stoll, Elmer Edgar. Shakespeare Studies [M]. New York: G. E. Stechert & Co., 1942

[2] 莎士比亚.《莎士比亚悲剧集》[M]. 朱生豪译. 北京：北京燕山出版社, 2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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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刘明录. 试析《麦克白》中的三女巫 [J]. 外国文学研究, 2010 (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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