尕海湖 神灵驻守的湖泊

时间:2022-10-29 10:58:45

海拔3480米的尕海湖位于甘肃省碌曲县境内,湖泊面积15000余亩,水深约2米,被人们誉为“高原神湖”。

到达尕海湖边时已经是下午了。此时西天的阳光如一把把能看见的密箭一样洒射下来,弥漫在我们的周围。同行的诗人阿尚头上的几根头发被看不见的风抓起来,当炽白的阳光开始透出一片片橘红色的光芒时,我们才意识到自己是站在尕海湖边。

我们站在碌曲通往玛曲的大路上,路东边是一片湖,路西边是一片草原。站在路边左右远望,草原无垠,湖水无际,或者说草原是从湖水中开始起步,一直走向西天的深处;尕海湖是从草原深处流出的,洋溢出一片,一直荡漾向东方的云彩边。如果不是这通向玛曲的大路,谁也无法分清草原与尕海的界限了。即使路西的湖域,看见的也是草原在不知不觉间轻轻地潜入湖中,又不知在什么时候,草原的一支又浮出水面,缓缓地铺展在水面上。一条条浮出水面的草滩像一条绿色的带子漂浮在湖面,而水面又被分割成一条条青色的带子。一条条青色的带子间着一条条绿色的带子,广阔而单调的天际下面顿时就生动起来了。再走近些,还可以看见一片一片黄色、紫色和淡蓝色的小花镶嵌点缀在那条绿色的飘带上,那条条绿色的飘带就又成了一条条色彩缤纷的长条花布,在湖面上漂荡。

来自西天的阳光的色彩越来越重,那些漂荡在湖面上的色彩缤纷的草带的颜色也深了起来,而相间着的青色带子却光彩夺目起来,水面上迸射着银色的光芒,而从天空流泻下来的橘色的光芒交织在一起,溅射出一片的金碧辉煌。面对如此浩瀚的湖面,我就有些疑惑,便问诗人阿尚:“这是尕海吗?这怎么能叫尕海呢?尕海就是小小的海嘛,这应该叫大海!”

在这海拔3400多米的高原之上,有一个金碧辉煌的湖泊,让我们无法看到她的边际,而高原上的人们却称她为尕海――“小小的海”。

阿尚看着我,半天才说:“怎么是小小的海?我阿爷说这海要有一万亩大,我阿爸累死了六匹马也没有跑完尕海一圈。”

阿尚就是在甘南卓尼草原上长大的,大学毕业留在兰州市,后来想办法又回到甘南藏区。我说阿尚你应该在兰州生活。阿尚就说:兰州有什么?兰州有藏粑酥油烤肉吗?现在的阿尚就在一个地质队的金矿上挖金矿喝烧酒写长诗抓藏粑溅酥油吃烤肉。

有了阿尚,甘南草原就好像我们的家一样了。

藏族人崇山敬水。那些高大的雪山,冰清玉洁,那是神灵居住的圣地。而那些镶嵌在高原之上的湖泊,像天神赐给大地的一颗蓝色宝石,在阳光照耀下熠熠生辉。在甘南的藏人心目中,尕海湖定是那最美的一颗蓝色宝石。来时的路上,坐在车上不时可以看见那些磕长头的藏胞,身影里充溢着坚定与执着,叩向大地的是一颗虔敬的心灵。他们或是从遥远的地方而来,从走出自己家门的第一步便俯下身去,磕下了走向圣湖的第一个等身长头。从那时起,到以后的无数个白天黑夜,无数个等身的长头,磕在大地之上,磕在虔诚的心灵之上,无论雪雨风霜,无论烈日炎炎,都不会改变他们的方向,也不会动摇他们的身影。那一起一伏之间,心头荡漾的该是怎么的虔诚与快乐。

在尕海湖的路边,我想应该能等到路途上所见的磕长头藏胞,但等了好长时间也没有等到。我便问阿尚,他告诉我:磕长头的转湖者不会在大路边的,他们要进入到草原的深处,从清静圣洁的地方开始他们虔诚的等身长头。我便有些遗憾。

正当我失望的时候,从湖边草地走来一位手持经轮的阿妈,一边走一边转动着手中的经轮,一边诵经。我赶紧迎上去,但阿妈好像没有发现我一样,径自向前走去。我不敢说话,跟着阿妈走了一会,阿妈依然诵着经文,转动着经轮,向前走去。

诵经声远去,远远地飘荡在尕海湖的湖面之上。我顿觉尕海湖的湖水清亮洁净了许多。

离开路边,走向那些伸向湖心的绿色草带,那时的感觉好像是正在走向尕海的心灵,或者说尕海湖圣洁的水正洗涤我们的灵魂。

诗人阿尚显然是被尕海触动了诗情,口中的喃喃声渐渐大了起来……

阿尚眯着眼睛眺望远方,好像目送着他的牧羊姑娘离他而去。在甘南草原,尕海湖被敬为神湖,不只是因为那如蓝色宝石一样的湖水,更因为尕海湖是祥鸟飞临云集之地。虔心于佛教的藏族牧人,几乎在生命的所有季节里都行走在广阔无际的草原上,草原是旷远的,或许还与些许的孤独不期而至。而在此时,鸟在天空翔过,盘旋在牧人的天空,让牧人的天空色彩流动,让牧人世界生动丰富。

所以那鸟就是吉祥的使者,在藏族牧人的天空,飞鸟的飞临便是吉祥的来临。而位于海拔3600多米的甘南草原深处的尕海湖,正是彩蝶的王国,祥鸟的天堂。尤其是在候鸟迁徙季节,便有白天鹅、灰鹤、黑鹳、大白鹭、苍鹭、雁鸭、水鸟等候鸟飞到这里栖息。有如此之多的祥鸟飞临,尕海湖自然被当地牧人敬为神湖。 我们到来的时间已近秋日,无缘在彩蝶的王国见到成群的蝴蝶翩翩飞舞。

但有天鹅飞临。从草原的深处而至。此时夕阳如火,翱翔在我们头顶的天鹅好像燃烧着从天空划过。我们仰望无语,但心中却企盼着燃烧的天鹅能降临在我们目前的湖面,带给我们以吉祥。然而那群燃烧的精灵在我们头顶盘旋几圈后,冲着夕阳飞去。

那迸射夕阳的西天如同一片橘红色的锦锻被撕裂,然后化作一片燃烧的火焰。

而湖畔之上,几只如头羊般的红嘴黑鹤,高蹈着长腿徜徉在湖畔,一派优雅高贵的姿态,翩翩向我们走来。在藏族牧人的心目中,鹤是神仙的化身,是祥瑞和美的象征。我们无语,任天降的祥瑞沐浴着我们的心灵。几只红嘴黑鹤从我们身边走过,如入无人之境。在前方的湖面上,一群黑色的水鸟振翅而起,长长的翼掠过湖面,飞向更远的湖面。湖面上几只戏水的野鸭,传来一阵阵戏水声,让我们的神思重回尕海湖畔。

夕阳已经染红了高远的天空啦!

还有尕海湖,在夕阳里闪烁着金色的光芒,波光荡漾,一直荡漾至无边无际的远方。这种景象让尕海湖显得空空荡荡,让站在尕海湖边的我们显得渺小如湖畔的一根缥缈的草。

尕海所在的地域藏胞称为措宁,藏语中的措宁就是牦牛走来走去的地方。而现在,面对空空荡荡的尕海,那成群的牦牛在什么地方?

我正疑惑尕海湖边怎么不见了牦牛时,听见背后一阵山峰倒塌的声音,不,是山洪来临的声响!我心里一惊,赶紧回头一看:一群黑色的牦牛从我们右边的草原冲过来!或者说那简直是一团黑色的军阵奔驰起来!从草原的深处驰来,驰过辽远的草原,一头奔向尕海湖。这群黑色的牦牛从一条草甸冲进了尕海湖的水中。平静的湖面像被一箭刺破,一阵惊心动魂的溅响哗哗涌过,被撕裂的水面向湖心涌去,起伏在如血的夕阳里。

深邃而旷远的湖水吸纳哗哗的溅响,吸纳了被撕裂的水面。

或者说,世间万物一旦溶入神灵驻守的尕海湖,一切都会如此时的景象,风平浪静。或者说,任何一颗狂躁的心灵,一旦面对神灵驻守的尕海湖,都会心如止水,波澜不惊。

被搅散的夕阳也平静下来,用温柔的目光沐浴着草原、湖泊和那一群牦牛,还有长久地伫立于湖畔的我们这些行者。

那群牦牛已经溶入湖中了,湖水并不深,只没到牦牛的腿部。在广阔无际的湖水中,刚才还在狂奔中的雄性十足的牦牛们,正披着一身光滑温顺的长毛,在湖水中漫游。远远望去,一队徜徉在尕海湖中的黑色牦牛,优雅得如一队接受检阅的舰队。夕阳中的湖水深沉而青蓝,黑色的牦牛在夕阳中如一群乌金的精灵,泛着光芒。

突然,在我们的左前方出现了一只小牛犊。小牛犊披一身的金黄,夕阳下的那一身金黄华贵而温顺、绚烂却又不刺目,简直就是一个金黄的小天使。和刚才那群牦牛相比,小牛犊就是优雅的绅士了,不慌不忙地咬住一片草叶,然后抬头观望一阵,再咬一片草叶,再向前走几步。直到湖边,看见那一大群牦牛,没有丝毫的激动,还是很优雅地下水,不慌不忙地向湖水走去。

小牦牛之后,赶来的是五个小男孩,十一二岁的样子。五个小男孩头发有些乱,脸庞上两块皮肤有一些紫红,穿着和汉族孩子并无二致,有一个小孩还穿一条牛仔裤。我以为他们是附近的汉族小孩,便和他们打招呼,然而他们只是笑,没有回应。这时阿尚过来告诉我:他们是藏孩,听不懂汉语。便过去和他们讲藏语,方知他们就是附近草原上牧民的孩子,放学后结伴要回牧场,路过尕海湖,赶着小牦牛就过来了。阿尚还要问什么,但几个小孩对他的藏语似乎并不感兴趣,转过来看我手中的相机。有一个个头稍高的点的孩子伸过手来要抓相机,我并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却不由自主地将相机递给他,其他小孩子一片欢呼。我用手比划着教那位大点的小孩看取景器,教他如何按快门。那小孩知道了按快门,便接连按了几张,其他小孩子也要拿在手中试一试,也要按几下快门。一卷胶卷很快就到头了。

孩子们一脸的灿烂比那一卷胶卷更让我兴奋。我还想再装一个胶卷让他们继续玩一玩,旁边的阿尚大笑:他们只是听快门响,连景都不取,照的什么相呵。

几个孩子举手再见的时候,让我给他们照了一张相。

牦牛在湖水里不知呆了多长时间,开始回到草地上。草地如湖水一样平静,这让牦牛们悠闲如在草坪上漫步的城市中的闲人们。牦牛们可以啃嚼青草,也可以互相拱蹭。

夕阳成霞,且有几片深为黑色了,但牦牛们似乎并不在乎,依然悠然,不知归圈。

一个藏族妇女,带一个五六岁的小孩子,从东边的草原走向牦牛群。我们到近前问话,那女子只是笑,或许他根本就听不懂我的话。小孩紧偎着母亲,以陌生的目光盯着我们,我们没有带其他东西,就从背包里掏出绿茶水送给他,小孩始终躲着,应有想接受的意思。母亲牵着小子,走向牦牛群,但并不吆喝驱赶牦牛归圈,甚至也没有回家的意思。或许,这草地,这湖泊,本身就是他们和它们的家了,他们和它们本身就在家。这草原,这湖泊本来就属于他们或它们。尕海湖,是神灵和神灵护佑的人们驻守的湖泊。

当我们离开尕海湖走过一片高地时,回头一望:西天的万丈光芒冲破云层刺向尕海湖上面的天空,尕海水面被渲染得鲜红夺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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