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落天堂:那是世间最美的爱

时间:2022-10-29 09:55:11

故事背景:一个是经历坎坷、颇具才华的女作家,一个是坚忍内敛、技艺精良的IT技师,两个年轻人以生命结缘,而命定的死亡却时刻威胁着他们……

今天是你的生日,我把自己打扮得十分漂亮,在咱俩合影过的东湖公园,我自拍了好多照片。浩,我没哭,我知道你不喜欢我流泪的样子。

亲爱的,生日快乐!我也快乐,我答应了你的――快乐每一天。多想跟前年的那个夜晚一样,分一个耳机给你。“如果全世界我也可以放弃,至少还有你值得我去珍惜,而你在这里就是生命的奇迹……”这是咱俩一同听过并且一起唱过的歌啊,亲爱的,你在天堂可听得见?

夜那么深,边听着那首熟悉的歌儿,边在博客里写下这几行字,我只觉得心脏一阵阵痉挛……

我1975年出生于武汉,由于先天性脊椎严重发育不良,导致左足跛得厉害。但我是个不甘于向命运低头的人。从高中起,我画的插图、写的小说就屡屡见诸报刊,中专毕业以后,我开始职业写作,以笔名“蓝蓝”、“兰儿”,在许多报刊发表大量作品,成了小有名气的青年作家。但因为身体的缺陷,我呵护了整整五年的初恋最终夭折了。2000年的冬天是世界上最冷的冬天了:母亲的病故与失恋的打击几乎摧毁了我,我只能拼命写作以缓解疼痛,但是除了笔下的主人公,现实生活里我几乎没有可以交流的人。

2004年春天的一个早晨,我收到了一家杂志社转寄来的信――

蓝蓝老师:

您好。今天在杂志上看了您写的《最冷的冬季》,我哭了。我也是个残疾人,从小患小儿麻痹症,心脏也有问题。我在汕头一家网吧做技师。您的故事让我感动,也让我心疼。您不向命运低头的精神令我钦佩。冒昧地给您写信,就是想说一声,谢谢您!同时也真心祝福您,您一定会遇到个好男孩。

陈浩

也许是同病相怜吧,读着陈浩的信,我的心一阵莫名的疼。我马上就给陈浩回信。我感谢他的理解和支持,同时也没有忘记给他鼓励:“我有过伤口。但我一直很努力。我们这样的人只有加倍努力才能赢得世人尊重,才能对得起这宝贵的生命啊!”

陈浩很快回了信:“我一直在努力打拼,我也很想通过努力证明自己的价值。但生命对我来说就是一只漏气的气球,说瘪就瘪了。可我还是感激你对我的鼓励。虽然没有见过你,但从你的文字里,我已经看到了你的善良与美丽……”这封信里他把“您”换成了“你”。陈浩的这封信我反复读了好几遍,那一声由衷的赞美让我的心底泛起了别样的涟漪……

几天后,陈浩突然给我打来电话,电话两端,我们竟像一对久别的亲人。从那天起,陈浩几乎每天都会我打电话来。他在电话里教我上网,并且给我申请了信箱,教我如何收发电子邮件,他笑话我,说你一个作家,连E-mail都不会用,真不可思议。我就笑,我说我就是专门等你这个“老师”出现的嘛。陈浩开心得不得了。

2004年暑假前夕,在陈浩的提议下,我们互寄了相片。陈浩的相貌很一般,但唇角那一抹单纯与他电话里的柔情很吻合。看着照片,我觉得很安心。可陈浩久久没回信,网上也不见回应;我打他手机却没人听。几天过去了,我突然不安起来,我不断地给他发E-mail,发手机短信,问他究竟怎么了?求他快给个回音,但都石沉大海。又过了两天,我甚至由担心变得愤怒了,我心里想:“你如果没有出事而是在回避我,那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

我已经无法写作。又熬了两天,我真的要急疯了,我含着泪给陈浩发出了封绝望的E-mail,“陈浩,只要你回答,只要你告诉我你还好好的,一切我都原谅你……”

漫长的八天过去了。那个午夜,我的电话突然响起来,我急速地抓起了话筒。陈浩的声音低沉而嘶哑:“兰,对不起。当我发觉自己真的爱上了你的时候,我突然感到了恐惧。”陈浩突然哽咽起来,“原谅我现在才告诉你,我的病不轻,医生说我最多只能活到35岁……我刚从医院回来,一个朋友被车撞死了,连句话都没留下……我突然觉得生命好脆弱……兰,不管以后怎么样,如果有一天我死了,请你一定要记住我今夜的话:我爱你……”我早已泪流满面:“陈浩,我要见你!”

22天非常蜜月,铭刻生命的心灵之约

2004年8月18日傍晚,我飞抵汕头。远远地,还没有看清面容,仅凭步态,我就知道那个向我走来的人就是陈浩了。那一刻,我的心猛然一紧――天哪,他比照片上还要难看,不仅矮,背更佝偻得厉害。陈浩同时也认出了我,脸上却没有一丝表情,径直朝我走来,将我的旅行袋一提转身就走,好像他不是来接我而是来抢我似的。这可是我做梦也没有想到的见面方式。刚刚放下行李,陈浩的手机响了,朋友找他喝酒,他答应了。然后不由分说地要带我一道去。我想这个男人真霸道,他怎么不问问我的感受呢?

席间,陈浩的一帮朋友哥哥长哥哥短的叫得挺亲热,他们知道我是陈浩的女朋友,都非常开心,频频向我们敬酒。而陈浩淡淡地应着,不多说话,也不笑,甚至不怎么动筷。朋友王辉举杯对我说:“阿兰,浩哥是个好男人。三年前我来汕头打工,被骗子骗得差点自杀,是浩哥帮我渡过难关,这恩情我一辈子都不忘。说实话,我只恨自己是他的弟弟而不是妹妹……”陈浩打断他:“你哪那么多话呀?喝你的酒吧!”弄得王辉和大家都很尴尬。目睹陈浩的表现,我很生气。

陈浩和我住在朋友闲置的房子里。半夜了,朋友们一一散去。我本想跟陈浩说说话,但他的态度却很冷淡:“你累了,睡吧。”陈浩小声说着,带上门,到隔壁房间躺下了。一夜难眠。第二天早晨,王辉送早点来。王辉看出我情绪不好,趁我去洗脸的工夫,王辉对陈浩说:“浩哥,人家大老远来看你,你不该这样不冷不热的。”陈浩叹息一声:“你叫我怎么办?她是作家,长得又那么漂亮,你再看看我,哪点配得上人家?况且我的身体……这不是害她吗?”“那你这么折磨她就不是害她了?我看得出阿兰是认真的。”“可我……到时候除了伤痛,我能给她带来什么呀?”我在洗手间听了他们的对话,心里不禁一颤。

第二天,陈浩带我逛商场。每次过街,他都要牵着我的手,那副神情生怕我走丢了似的。晚上吃饭时,我们点了扬州炒饭,苦瓜蟹汤,可是风味不地道,我吃得很勉强。陈浩吃完了,似乎还未饱,把我碗里剩下的都呼啦啦吃光了。那一刻,我感动莫名,一下子对陈浩有了一种说不出的疼爱。

第三天,我睁开眼,陈浩正坐在我床前默默地看着我呢。“你怎么起这么早?”我问。陈浩答非所问:“你睡得多甜哪,像天使。”这犹如天籁之音,唤醒了我作为女人的全部温柔。我一把抱住陈浩,一股生命的暖流涌遍全身。

晚上,我们俩第一次相拥而卧。陈浩说他小学三年级写了一篇作文:《我的自画像》,在报上发表后得了全国三等奖,他因此想当个作家,拥有一所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开……“哎哟。”正说着,陈

浩突然了一声,我赶紧抬起头:“你怎么啦?”只见陈浩将手按在自己的胸口,凝视着我,眼睛里写满无助。我心里一疼:陈浩是多么脆弱、多么容易受伤啊。我伸出手臂,将陈浩的头揽过来,陈浩感激地顺着我,蜷起身子,钻进我的怀里,轻声地说:“没事儿,一会儿就好了。”

隔着一层衣服,陈浩将脸贴着我的前襟,神情犹如婴孩般安详、满足。我们就以这样的姿势继续讲着彼此的过去与现在。讲累了,我就拿出随身听,分一个耳机给陈浩,我们像两个孩子一样,脑袋对着脑袋入神地聆听起来:“我怕来不及,我要抱着你,直到感觉你的发梢,有了岁月的痕迹……直到不能呼吸,让我们,形影不离……”起初,陈浩只是听着,慢慢地,他随着林忆莲的歌声轻轻哼唱起来,唱着唱着就跑了调。我纠正他,陈浩便开心地笑……

在汕头待不到一个星期,8月24日,我飞回武汉。刚到自己的住处,电话铃就响了,陈浩的声音清晰地传来:“兰,我想你。”我屏住呼吸。“兰,相处了几天,你对我有感觉吗?”“有啊。”我温柔地回答,“浩,你知道吗?没有你消息的那几天,我难过得要死,那时候我就知道我是爱你的;见了你以后,我确实失望过,但相处下来却发现自己更依恋你了:你那么善良,对我那么好……别再那么自卑好吗?爱是没有条件的,你不比任何人差。遇见你,我觉得很幸福很快乐!”从此,每到子夜12点,陈浩就会准时打电话来。

2004年9月7日,陈浩飞来武汉看望我。那时武汉还酷热难当,但即使呆在家里,陈浩也穿着长衣长裤。他的四肢特别细,大腿甚至比我的胳膊还要细,我明白他不好意思是怕吓着我。当天晚上我为他放好洗澡水,说:“小脏猴,你得洗洗了。”陈浩笑了。我轻笑一下,转身带上门出去了。估摸着陈浩快洗完了,我将一套早已为他准备好的夏天的T恤和短裤从门缝塞进去。陈浩接过去,开心地说:“阿兰,我真的觉得自己是新郎呢!”一句话说得我绽放满脸幸福的羞红。

那天晚上,我和陈浩在电脑上看了碟片《泰坦尼克号》。影片结尾,男主人公在沉入海底之前,深情地对女主人公说,我爱你,为了我的爱,你要好好地活下去。我泪流满面。陈浩在夜色里搂住我,动情地说:“兰,要是有一天我死了,你千万不要过分悲伤,你要像那位女主人公一样,好好活下去。”我堵住他的嘴,流着泪说:“不!你不会有事的,上帝会保佑相爱的人!”寂静的夜里,我们忘情地吻在了一起……

突然,我感到陈浩的呼吸异常急促,我意识到他的身体可能承受不了激情的奔涌。陈浩俯在我耳边,温柔地说:“兰,生命就是一次旅行,可惜我的旅途太短;如果哪一天我突然不在了,我不再感到遗憾,因为我爱过了;我只是觉得对不起你,我多么希望能与你白头到老啊……”我不由得抽泣起来。陈浩吻着我的泪眼,语气里充满了悲壮:“兰,其实我这样的人是不该恋爱的。但我还是不可饶恕地爱上了你。兰,我真的怕来不及……”我身心震颤着,泪水无声地滑落……

我抚摸陈浩的胸口,陈浩的心脏急速地跳动着。我心疼不已:“你看,它提意见了。”陈浩的眼里却满是感激和天真,他伸伸胳臂,带着几分得意:“你看我是不是棒棒的?这都是你给我的力量啊。”我乘机鼓励他:“是呀,所以你别瞎想,老天会保佑我们,你的身体会好起来的!”陈浩吻吻我:“兰,你最喜欢什么?”我想了一下,说:“我最喜欢雪。”陈浩遗憾地说:“雪?可是汕头和武汉一般都不会下雪的呀。等到了冬天,我带你到北方看雪去!”接着贴近我耳边,温存地说,“真想和你分分秒秒都在一起,就这样抱着你……”

此后,我每天埋头写作,叮嘱陈浩买菜做饭。一两周后,他做的饭菜就像模像样了。我打趣道:“你失业了可以开个餐馆啦!”“不,”陈浩满脸幻想地说,“我要开个书店,摆满你写的书!”

雪落天堂,世上最爱我的人去了

陈浩在武汉待了22天,我们都把这段时间当成了“蜜月”。为了能早日生活在一起,陈浩和我都努力地为婚事做准备,决定次年圣诞节结婚。“等我,亲爱的,明年平安夜的晚上,请到机场迎接你的玫瑰!”这句郑重的承诺,我甜蜜地珍藏了一年,又仿佛是一生……

为了多挣点钱筹备我们的婚事,陈浩开了家自己的平面设计店,并跟朋友合伙做起了电脑主板生意,除此之外还负责两个网吧的维修,他就像个陀螺一样高速旋转着。尽管很累,但他仍不忘每天给我打电话。我也加倍努力,每天都能写出大量的文字。就这样,时光在爱与打拼中不知不觉就过去了一年。

2005年国庆前夕,由于超负荷工作,陈浩的病情开始恶化,甚至在网吧维修电脑时出现过一次昏迷,是王辉及时送他去医院,救了他一命。这都是后来我才知道的。苏醒过来的陈浩第一件事就是要王辉保密,别让我知道,免得我担心。就在当天晚上12点,陈浩还在病床上准时给我打电话报平安。

仅仅住院两天,陈浩就坚持出院了,他对医生说:“我的病反正也就这样了,我还有件今生最重要的事情没有完成呢,求您让我出院吧……”

2005年12月9日清晨,我像往常一样,梳洗完毕后就在挂历上画圈圈,想到只剩下半个月,幸福时刻很快就要到来,嘴角泛起了微笑。

“喂一有电话了!”手机的模拟人声响了,我会意一笑:准是阿浩想我呢。键按下去,却是王辉:“阿兰,浩哥他……”我的笑容僵在那里,那一瞬间,我的天空轰然坍塌。“……浩哥是凌晨走的,是心力衰竭。我见到他的时候,他已经不能说话了;他让我帮他订的机票,我都办好了,可是……你可要挺住啊!浩哥半年前就给你留了封信,一直放在我这里……就让我代浩哥跟你说一声吧:阿兰,对不起……”

我把嘴唇咬出了血,无尽的泪水淹没了我的呼吸……好久好久,我才接受这样的事实:世上最爱我的人真的去了!

亲爱的兰:

收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我不知道你是不是已经成了我的新娘,但在我心里,你早已经是我的爱人了。还记得我第一次给你写信吗?我当时只是敬重你,哪敢奢望有一天你能爱上我、嫁给我?而当爱神真的降临的时候,我才知道,我其实是这个世界上最最幸福而又幸运的男人。

……我这辈子没有白活,知道什么是爱了,谢谢你在我短暂的生命里给了我这份永久的爱情,就是到了天堂我都满怀感激。我知道我的生命随时都会终结,亲爱的,那一天来临的时候,请你一定记住那个晚上我对你说的话:你要像那个女主人公一样,好好活下去……因为有你的爱,我将走得很安详、很满足,请不要为我难过……我最大的遗憾是没能陪你去北方看雪。知道吗,亲爱的?我也喜欢雪,喜欢它的纯净、包容与洒脱,其实生命,不也应该如此吗?不管我在哪一刻停止心跳,我都不会遗憾,毕竟,这个世界我来过,并且深深地爱过了……

别了,亲爱的,答应我,好好活着!我相信你会遇到更好的男孩,我相信他也会像我一样深深爱你。亲爱的,我在天堂里为你祝福……

2005年平安夜,武汉下了10年来罕见的一场雪。大雪飘呀飘,落到我手心里,化成了一颗颗泪珠。“陈浩――”那个雪夜,在无人赴约的机场,我哭唤着爱人的名字,揪心的疼痛传遍全身。我知道,陈浩在天堂里看着我,希望看见我幸福快乐。

好好地活着!我牢记陈浩的遗言,把悲伤压在心底,把这份真爱铭刻于心,含泪微笑迎向新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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