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太黑请闭眼

时间:2022-10-29 08:46:10

她的左脑战胜了右脑,她的爱情输给了现实。这个初秋的夜,何锦觉得疼得有些刺骨。

地下铁

何锦在地铁里一边吹着自己被行李带勒红了的手指一边想:如果现在这个时候遇到郑浩会怎么样?

这想象当然是有关联的,首先这座城市是属于郑浩的,而不是何锦的。何锦生活的城市里没有地铁。但是这并不影响何锦喜欢地铁,她觉得地铁是世界上最玄幻的发明。街上饱和了,胀满了,就挖出一条血路,直捣这个城市的内脏。何锦曾对郑浩说:“我觉得坐在地铁上就像是在这个城市里的血管里游荡,好像能听到这个城市里的人内心的声音。”

彼时是四年前,何锦25岁。何锦是23岁大学毕业那年独自跑到这个城市里来找郑浩的,郑浩是她的笔友,等她见到他以后,他便成了她的男友。

彼时,郑浩说:“你整天就爱胡思乱想,你能听见别人心底里的声音就成了精灵了。”

何锦盯住郑浩的眼睛:“至少我知道你想什么。”

郑浩的眼神有点儿慌张,但还是回望她:“那你说说我想什么?”

何锦紧紧地咬住嘴唇,眼泪在眼眶里转:“打死我也不会说的。”

郑浩并不追问,一任她发了疯似的在地铁站里来回漂移,从一号线换乘五号线,又换二号线。他不认为地铁里有可以看透人心思的通灵感应,他在地铁里觉得压抑,没有阳光,没有风,没有任何自然现象可以窥见的地方,挤压的人窒息,但他纵容着何锦,因为他觉得自己会对不起她。

那个晚上何锦像一只猫一样慵懒地赖在郑浩的身上,她的唇不时地碰撞到郑浩身体的各个部位,似是无意的,却把郑浩撩拨得如痴如狂。他血液膨胀,想把自己和何锦融合在一起,但她却像一尾淘气的鱼,滑腻地在他身体间游弋。

郑浩求她:“别跑,我要你。”

何锦媚笑:“你说‘我离不开你,我爱你’。”

郑浩已经被欲望燃烧得快要爆炸了,他不停地说:“我爱你,我不能离开你,我爱你,我不能离开你……”

何锦终于不跑了,在他身下,任他疯狂纵横。

这是何锦和郑浩最后一次在一起,第二天,何锦就消失了,彻底从郑浩身边消失了。

向左走 向右走

一晃四年沧桑,何锦在自己的城市开了小店,卖衣服、饰品、工艺品等等,足够把小日子过得滋润而充实了,每个月要来一次郑浩的城市,只是边缘地带的批发中心,不涉及它的中心部分,所以她没有太多的去想及过去的那段感情,每次都提着大包小包的货物,来匆匆去匆匆。

如果不是交通管制,何锦断不会在这座城市里坐地铁的,有些事过了很久还会依旧觉得痛。

何锦下意识地晃晃头,好像能把记忆晃下去一般。她从车门那明晃的钢柱面上照自己的影子――头发散乱,风尘仆仆的样子。她把脸贴上去,用手抓理头发,突然她好像看见鬼影一般愣住了。那充当镜子的钢柱里竟然有郑浩的影子。

何锦咬咬牙回过头去,不是幻觉,真的是郑浩,四年了,他的样子没有什么变化,只是没有表情。

郑浩是在何锦回过头来的那一霎那看到她的,四目就这么猝不及防地对视在一起。何锦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一种表情了,可郑浩好像很平静,对她点点头:“好久不见。”

何锦还没来得及说话,地铁停了,郑浩说:“我到站了,再见。”

这一站,何锦也是要下的,她对他点了点头,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再见”,然后拎了自己的大包小包出了地铁。从地铁站走出来,何锦看到郑浩的背影在与她所往相反的方向渐行渐远。

黑白异境

此时的何锦如同浮出海面的溺水者,浑身一点儿力气都没有了。这一分多钟的见面犹如水蛭一般吸空了她的精血,瞬时间她便虚空了。

这就是重逢吗?每个人和自己曾经深爱过的的旧情人,无准备的重逢都会是这样的情景吗?忽然间闪过很多影像,都是她和郑浩在一起时的支离片段,这些东西自己不都已经遗忘了吗?怎么突然就这样清晰起来,一枝枝一叉叉的纷涌活生生地丛生,把她的心扎得生疼,活生生地疼。

她拨了一个电话,给肖珊,自己还没说话,肖珊就在那边机关枪似的唠叨起来:“正想给你打电话呢,我他妈快疯了,我老公啊,还跟那个狐狸精来往呢,我该怎么办?”

何锦觉得最后一根稻草也断了,肖珊是她现存的朋友中唯一知道郑浩这个人的,可是她完全没有心情听自己现在沉溺的疼痛。

男人,都他妈是为了男人。何锦掏出了烟,在街边长椅上坐下点燃了,行李像两具死尸无骨地瘫软在她身边。她是抽烟的,但从不在人前抽,现在她必须抽,否则她就不能呼吸了。

果然,何锦深深吐了一口烟后,冷静了下来,有什么啊?不就是碰见了一个很久以前的男人吗?不就是他表现的很淡漠吗?自己希望他如何?扑上来拥抱自己,亲吻自己?

一枝烟后,何锦有些平和了,又点了一枝,郑浩终究是她一生中最深刻的男人。

“你以前不抽烟啊?”

刚平静了些的心又被震撼了,何锦抬头看到郑浩站在她面前。

她不知道怎么回答,她说不清为什么自己会这么紧张。郑浩坐在她身边,眼睛一直看着何锦,自顾自地说:“我们都变了,是吗?本来我也想一走了之,可是我想,如果这次分开了,或许这辈子都不会再遇到,有些事我还是想知道的。所以我又回来了。”

何锦说:“什么事?”

郑浩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比如你现在在哪儿?做什么?过的好不好?有没有嫁人?你的他对你好不好?还有,那年,你为什么离开我?”

这有点儿重逢的意思了,何锦说:“还好,以前的事还是不要提了。”

一桩情事在纠葛的一对男女的记忆里是两种模样,一个黑,一个白,好像异境。

一二三木头人

郑浩帮何锦拎了行李送她去车站,他说:“从你不辞而别以后这么多年,我就没敢坐过地铁,一想到这两个字,心里就会涌上一股酸涩。可今天这条街交通管制,我不能开车,但约了人,所以才坐的,谁知道,地铁原来真的是和你有关的。”

何锦听了他这话,心里已经泛起一股酸涩了。她问:“结婚了吗?”

郑浩点点头,“和翁薇。”

翁薇,这名字跟沙砾一般硌得何锦生疼。到底他还是娶了她。

如果不是翁薇那年去找自己,何锦怎么会不辞而别?那个清冷的有些像男人的女子把所有的温暖都给了郑浩。她对何锦说:“如果你爱郑浩你就应该离开他,你是他的负累,你只能给他的生活增添没必要的烦扰,爱情,激情终将过去,而人要活在现实里,现实是有车有房,有抱负才可以有施展的舞台,这样偌大的城市里,人和蚂蚁有什么区别?我能送他到天堂,你却能把他拽入地狱。”

就这样何锦离开了郑浩的世界,人间蒸发一样地消失了。她不能让他联络到自己,因为自己离去的并不坚定,她怕自己会受不了召唤又投奔而去。

翁薇赢了,赢得很彻底,一点儿都没有痕迹。郑浩说何锦离开后,翁薇无微不至地照顾他,他不能辜负她的心意。

说完这些,空气凝固了,再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时光似乎倒流,粘稠得有些撕扯。

郑浩打破了沉默:“你呢,结婚了吗?来这里做什么?”

“没结婚,老了,没人要了。开了一家小饰品店,来进货,每个月都要来一趟的,但不坐地铁,今天交通管制,很多车都限行了。”

公交车站很快就到了,郑浩握了何锦的手一下,说:“保重。”

何锦点点头,也说:“保重”。

公交车渐行渐远,何锦用力回头向车窗外张望,郑浩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儿,向着她的车远去的方向,像个木头人。

失乐园

回到自己的城市,何锦才想起来,她和郑浩都没有问彼此的联系方式,他们以前的手机号都换了。

晚上,老平打了电话过来,嘘寒问暖。

老平是何锦的男人,身体上的男人。她也说不清自己怎么就和他上了床,从此以后老平就一直在照顾她。她对老平说:“我不用你负责任,我又不是处女。”老平说:“那我还是人吗?”

老平就一直停留在她的生活里,很周到地关心她,却没说过爱情和婚姻,这让何锦很安慰,她认定自己一点儿也不喜欢老平。他没有一点儿可以和她幻想中的男人重合的东西,只是他对她很琐碎的体贴让她感动。而且床上也说得过去。有三十多岁男人的熟稔,不似二十几岁男人急赤白脸地上了,然后没几下就偃旗息鼓。于是她把老平当棉被来盖。

何锦一点儿应酬老平的心思都没有,她反刍似地来回咀嚼和郑浩的见面,然后用力拽回很多年以前和郑浩一起的时光,包括身体的纠缠,想象着,身体就燃烧了,她记得郑浩的身体是很烫的,而她在他那里是易燃的,少顷,便沸腾。

何锦去了移动公司,问了以前自己用的号码还没有人占用,于是她又买下了。她想着是不是郑浩还记得那11位数字,会发个信息什么的。

何锦在一天天的等待里失去了快乐,反而因为换了卡,老平的聒噪听不见了。一个人在店里有些失神,从天亮,再到天黑。

老平是第三天晚上急匆匆地赶来的,看到何锦平安无事,他长出了一口气,“我出差了,你的电话怎么了?打不通啊,我以为你出事了呢。”

何锦突然扑到他怀里哭了,很委屈地哭。

晚上老平留在何锦家里,一晚上何锦都很癫狂地撕咬着老平,直到平息后,她背过身子,一动不动。老平什么也不说,轻轻地抚摸着她的长发。

可何锦想的是:为什么连都不快乐?

躲在世界的角落

何锦被肖珊拉了去进货,这座城市似乎灌了铅,突然变得沉重起来。

这个晚上,何锦和肖珊没有回去,她拉了肖珊一起去坐地铁。她不知道自己是想去再次邂逅还是回忆。她来来回回转乘换乘,但什么也没见到,连回忆也模糊了。她突然在地铁站里泪水纷涌。她从来没有觉得地铁是如此让人窒息,它简直就是怪兽,碾碎了她的希望。

眼泪像决了堤一般,从地铁站流到酒店,肖珊一张张地给何锦递纸巾,她刚离了婚,比何锦清醒,她说:“哭吧,然后把那些恶心事都当成鼻涕一并抹走。”

何锦听了她的话,扑哧笑了。

两个人找电视看,都是半截的电视剧,没头没尾,最后节目落在了本地电视台,综艺节目,叫做家家乐。四个做客的家庭进行竞赛,令他们没想到的是,其中竟然有郑浩和翁薇。

哄哄闹闹的半个小时后,游戏结束,郑浩夫妻胜出得了冠军,发表感言时,郑浩深情地望着翁薇说:“我们胜在契合,我们夫妻相濡以沫。”

台下掌声一片,何锦脑子一片空白。主持人即时发问:“请问你会不会移情别恋,或者你遇到你的旧情人会怎么办?”

这问题是问郑浩的,可回答的是翁薇:“我相信我老公,其实前些日子他真的偶遇了他的旧情人,他保有了应有的礼貌,而且没有问及对方的联系方式,他说他是想告诉她一切已经回不去了,他尊重现在的家庭。”

掌声再次响起,肖珊对何锦说:“这女人真贱,显摆什么啊,如果不是她家有权势,如果不是你太爱郑浩,她凭什么能和郑浩在一起?”

何锦说:“贱的那个不是她。也许是郑浩,也许是我。”

这问题其实明摆着的,如果郑浩不对翁薇说起,她怎么知道他们的偶遇?她怎么知道他们彼此没有留下联系方式?还有一件事是何锦没有对任何人说过的,那就是四年前,如果仅仅只是翁薇对自己说的那番话是不足以让何锦离开的,而让何锦下决心离开的恰恰是她在郑浩眼里看到了犹疑,所以她离开的头一晚,在地铁站,她对他说:“我知道你想什么。”当时她知道的就是郑浩想着如何离开自己。

何锦先一步离去,或者说是成全,或者可以说是逃离。结果都是一样的,自己先走,保留点儿尊严。

这些隐秘的心思,被时间过滤,回忆里她和郑浩的爱情成了一朵盛放的玫瑰,但现在她知道了,那是水中花。

秘密花开了

回到自己的店里,何锦再一次扔掉了以前的那张手机卡,她主动给老平打电话。等他来的时候,她画了淡妆,穿了水红色的真丝裙,长发盘在头顶坐在餐桌前,餐桌上放了几色点心和一支红酒。

老平受宠若惊,他问:“今天是你生日吗?”

何锦站起来给他倒酒,曼妙的腰肢和饱满的胸随着衣服的流线辗转着,每一步都近乎。

她举起杯:“不是我的生日,是我觉得这么长时间你对我太好了,我觉得我应该感谢你。”

老平憨憨地笑,然后错愕:“你不是要和我分开吧?”

何锦妩媚地笑:“不,我想我们结婚吧,老平。”

死一般的沉默,老平的脸僵硬,凝固了刚才的半边笑,半边错愕,很久,他低着头说:“对不起,我很爱你,但我不能娶你,因为我早已有家室。你从来没问过我,我也不敢在你面前提及。”

说完这番话,他咕咚一声喝干面前的酒,然后转身出门。

何锦轻轻地用纸巾擦净脸上的脂粉,其实她早就猜到了老平有家室,他那么细致地对自己,却不肯说未来。

今夜是何锦对自己的赌注,她想如果老平如果真的有家,就让他自己现形,如果自己猜错了,那就真的嫁给他。

她的左脑战胜了右脑,她的爱情输给了现实。

这个初秋的夜,何锦觉得疼得有些刺骨。

自己欺骗自己

肖珊拽着何锦去泡吧,一大群人玩说谎的杀人游戏:天黑请闭眼。

何锦是平民,但第一个被杀了,她留遗言的时候说:我是一个警察。她说的很真实,误导了所有的人,这局玩得很混乱,到最后,大家才知道是上了何锦的当。

大家叫嚣着让何锦喝酒,说:“何锦,你真搅和。你都死了,装什么警察?”

何锦喝了酒,突然哭了,她不是故意搅局,是她留遗言的时候忘了自己的身份,真的当自己是警察了。

就这样想起了爱情。自己明明知道男人的,但还是把对郑浩的记忆美化了,对老平生出一些憧憬,然后抱怨男人,怀疑爱情。或者爱情就是这样一局自欺欺人的杀人游戏?不是男人骗了自己,只是自己对爱情的想象欺骗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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