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鸟鸣声洗脸

乡村的清晨，是一声声鸟鸣衔来的。“喔喔喔――”第一声响起的必定是大公鸡的嘹亮歌声，雄鸡一唱天下白，当仁不让的，它有着司晨的职责，谁也抢不去。这之后，黄鹂、喜鹊、青桩、翠鸟、白头翁、红马鹩……各种有名无名的鸟儿可就争先恐后地全都歌唱起来了，歌唱爱情，歌唱春光，歌唱自由，歌唱生命。唱得那叫一个好听哟，多么华美的文字描述出来都显得苍白，只可意会，不可言传。最懒惰的就数笨头笨脑的鸭子了，等到主人吃罢早饭，打开鸭栏，它们才推着挤着大喊大叫起来：“嘎、嘎、嘎！”而那灰白的卡塞鹅则绅士一般高傲地昂着脑袋，一步三摇地踱着方步，“嘎――哦，嘎――哦！”连同圈里的声声羊咩与牛哞，还有满院的胭脂红、玻璃翠、蟹爪兰以及栀子花，一起将农家小院点缀得活色生香，生机勃勃。

住进城里，远离了绿树拱围、炊烟袅袅的闭塞村庄，也就远离了稻香阵阵、鸟语声声的广袤原野。不知是哪一天，大清早，我的耳边依稀传来一声鸟鸣，“嘀嘀嘀，嘀嘀嘀……”我赶紧支楞起耳朵――让都市噪音折磨得不太伶俐的耳朵。哦！我真的听到了，是鸟鸣，那乡村岁月里听惯了的绿色鸟鸣。再听，“嘎嘎嘎，嘎嘎嘎。”那是喜鹊在笑，像不像人类的爽朗笑声“哈哈哈”？还有呢，“呷呷呷呷呷，呷呷呷呷呷。”猛一听以为是在赶马车呢，只是叫得太急了，你慌什么嘛！

从那天起，我每天都是让那些清脆的鸟鸣清香的鸟鸣清嫩的鸟鸣唤醒的。有时才四点多一点，勤快的鸟儿就起床歌唱了。我便静卧在温暖的被窝里，听那亮亮的脆脆的鸟鸣，感觉就像有一泓声音汇成的温泉，细细地洗涤着心灵深处的灰尘，有了这鸟声的浣洗，人也神清气爽起来。

后来，随着时序的变换交替，紫燕从南方飞来了，叽叽喳喳地送来了它们亲切的叫声，在向熟悉的老邻居汇报归来的消息呢。我也在心里向它们问好，可惜我不会莺声燕语。过不了多久，仿佛一夜南风过后，布谷鸟灰黑灵巧的身影从我窗前匆匆飞过，留下它们焦虑深情的呼唤“布谷――布谷”，我眼前似乎又呈现出麦黄时节，父老乡亲们抢收抢种的紧张与繁忙。声声布谷唤起了我的深深乡情，让我在夜深时分难以入眠……再后来呀，隔断鸟的男中音带着它特有的忧郁色彩，叫醒了我的耳朵，也叫醒了我渐渐模糊的乡村回忆。

说来也奇怪，近两年，每到黄昏时分，离我家不远的马路边那十来棵高大的香樟上，竟有成群结队的麻雀密密麻麻地歇在树上，叽叽喳喳地吵嘴嬉笑。过路人皆驻足欣赏。我不知道它们是不是像我一样，也时常怀念蓝天碧水的村庄，禾苗清香的田野，朴拙憨厚的土墙，以及村庄里那些活泼可爱的村姑、淳朴厚道的老农……

你听，那滴溜溜清亮婉转的鸟鸣又响起来了，就像凭空里洒下的清凉雨滴，让我们快快乐乐地洗了一把脸。对，每天清晨，我不必开窗，却能用鸟鸣声来洗脸。

插图/江泓 发稿/徐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