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吉隆坡开餐馆的温州老板

教堂的活动刚一结束,汉斯医生就在教堂门口拉住了我的手,非常热情地邀请我吃午饭。我是不久前在教堂参加活动时认识汉斯的。

汉斯是印籍马来人,讲一口流利的英语,性格非常豪爽,家就住在吉隆坡市郊。由于他开的中医诊所在当地小有名气,故凡认识他的人都亲切地称他为汉斯医生。汉斯40多岁,高高的个头,身材魁梧,眉宇间透露着一股英气，自打知道我是中国人,他就对我非常热情。每次教堂活动结束,他总要跟我攀谈一会儿。今天,他要请我到外面吃地道的中国餐。我被他的豪爽与热情感染,欣然接受了他的邀请。

他驾驶着奔驰轿车载着我在平坦而又宽阔的大道上飞奔。途中,他说我们要去的这家餐馆是一位中国人开的,叫“陈记面食馆”,很受当地人的欢迎。我问汉斯难道马来人、印度人也爱吃中餐?他哈哈一笑说,美味佳肴无国界,凡好吃的东西大家都喜欢。他还告诉我说,这位中国老板很勤奋也很会经营,挣了不少钱。谈话间,我们的车不知不觉驶进了市郊一条古旧的街道。这是一条古老的商业街,街的两旁都是店铺,行人川流不息，据说这条街已有几百年的历史了。汉斯告诉我,这条街的店铺基本上都是早年来马来西亚的华人建造的,至今仍保持着中国南方浓郁的生活气息,反映出中华文化的各个方面。听了汉斯的话,我对这条街顿时感到非常亲切起来。透过汽车窗玻璃,我看到街的两边多数是2层砖木结构的楼房,骑楼相连,屋檐很斜。街上许多店铺的招牌都是用华文写的。在这条百年老街的尽头,我们终于找到了“陈记面食馆”。

餐馆不大,客人却很多,餐桌旁坐满了吃饭的人。店堂看上去大约60来平方米,装饰得古色古香。墙的四周挂着大幅有关中国民俗与文化的黑白照片,如巍峨雄伟的长城、庄严壮丽的故宫、优美宜人的颐和园以及反映当代中国人工作、学习和生活的照片。看得出,这些图片非常吸引人,我看到不少客人把目光投向墙上的照片。店中有3位服务员跑堂,他们都是中国人,约20来岁,身着清一色的长裤短褂,脚穿圆口黑布鞋,看上去干净利索,走起路来显得轻盈快捷。

餐馆老板姓陈,来自中国温州,30出头,眼睛不大,细而长,给人一种始终在微笑的感觉。见到我们,他微笑着快步朝我们走来。大概汉斯常来此处用餐,他和汉斯看上去很熟,两人说话也显得很随便。他把我们领到餐馆紧里边的一张餐桌旁坐下。当听汉斯说我来自中国北京时,老板显得格外热情与亲切,他特意放下手中的活,坐下来跟我们攀谈。

老板是地道的温州人,他的父母都在当地经商,他还有个弟弟,正在大学念书。出国前,他在家乡当过司机、搞过传销、开过公司。3年前,通过朋友介绍,他千里迢迢来到马来西亚打工。刚来时,尽管有朋友接济,可生活仍然窘迫。刚开始的时候,他在一处大排挡租了个小摊位卖小吃。大概由于他是个“洋打工”,加上他的小吃有特色,故他的生意还好。谈起这段“小摊”人生,他向我道出了自己最大的感触:

我刚摆摊经营时心里没底,总有一种不安全感!毕竟是在国外,人生地生,语言又不通，当时的压力很大，总担心自己不行。可是,当起来以后,我忽然发现在国外“练摊”比国内容易多了。国内闲杂事多、是非多,有时一年下来连辛苦钱都挣不来。在国外就不一样，只要你守法、肯吃苦,你挣的钱越多越好，没人嫉妒你,也没人找你的麻烦。更主要的是外国人非常有礼貌。我“练摊”3年,没有碰上一个不讲理的顾客，他们对我都非常尊敬,这让我非常感动。人在这样的环境中干活,越干越爱干,自己吃多大苦受多大累都觉得值!

由于他肯吃苦加上经营有方,一年下来净挣了20多万马币(合人民币40多万元)。仅3年工夫,他的资产已达50余万元马币(合人民币100余万元)，并有了如今这个固定的小餐馆。陈老板向我们介绍说,这个餐馆是他低价从他的一位远房亲戚手中接过来的，餐馆原来经营马来风味的肉骨茶,效益平平。他接手后,餐馆以经营中国面食为主,像面条、饺子、馄饨、馅饼等等。

那天中午,我们的主食吃的是炸酱面。大概是好久没吃的原因,我觉得炸酱面特别好吃，汉斯更是边吃边称道不已。他竟然伸出大拇指用生硬的汉语对我们说:“中国饭ok啦!”我平时不太注重吃,对饮食文化也不太了解,但在我的印象中,炸酱面应该是北京的风味,就如同“狗不理”包子,只有天津的才是正宗。于是,我问陈老板:“听说北京的炸酱面是正宗……”不等我说完,陈老板就笑了,他显然完全明白了我的意思。他神色飞扬地说:“对中国人来说,我们的确讲究正宗,但对外国人来说,他们没有这个意识,凡是他们过去没有吃过的中国饮食,只要他们爱吃, 那他们就会认为是正宗!况且,我们认为是正宗的人家还不一定爱吃。”我觉得他的理由有些牵强,故只好对他微微一笑,权当应答。

大概他的话正说在兴头上,稍停片刻，他继续对我说:“餐馆刚开张时,客人并不太喜欢吃炸酱面,后来我发现是因为他们嫌炸酱面太咸。因为外国人都喜欢吃甜食，于是,我在炸酱中略微添了些糖,果然,客人一下子就爱吃了。这也算是中西结合吧!”他的话使我恍然大悟,难怪刚才吃的面有些甜味,我还误以为是温州炸酱面的特色呢!

我真欣赏他的精明。这位只有初中文化程度的生意人虽没念过几年书,更不知MBA为何物,但是他在经营上的确有一手。尤其是在促销方面,许多促销手段他几乎都用上了，比如“打折”,“吃100元返20元”以及赠送小菜等等。据陈老板说,这些促销手段非常有效，因为外国人不懂得这些方法，所以,客人们都以为他的经营很实在,为人很忠厚,因此餐馆的“回头客”也就多了起来。“你真行!”我用赞赏的口吻对他说。他笑了笑,略有沉思地说:“要想挣钱,首先就得为别人着想,要想别人之所想,要处处想在别人前头。只有这样,我们才能立于不败之地。”

这家餐馆在这条古老的商业街上的确一枝独秀,前来吃饭的人络绎不绝。老板说:“每天到这里来吃饭的人很多。我们不仅以优质的服务和富有特色的菜肴吸引顾客，而且还要让来餐馆用过餐的客人都成为常客、老客。”

为了使餐馆在经营上有更好的发展,业余时间陈老板还研究中国食谱、了解马来西亚人的生活习惯及饮食上的爱好,此外,他还广泛阅读中国历史和文化民俗方面的书籍。他说:“中国菜肴之美,实际上就是中国文化在膳谱上的延伸和发展。我们要让中华民族的文化意识在餐饮的经营和管理上体现出来，进而让更多的外国人了解中国文化，这样就可以吸引更多的顾客。”

在众多慕名前来就餐的客人当中,有的除了用餐之外还顺便学习汉语，因为他们觉得在这儿学习有个非常便利的条件,那就是若遇到什么疑难问题,可以马上向餐馆中的中国员工请教,这也算是近水楼台吧!时间长了,来餐馆学习汉语的人越来越多。为此,陈老板还把自己的办公室改成一间小教室,里面的书架上摆满了《现代汉语词典》、《现代汉语语法》以及有关中国语言方面的书籍,这些都非常受客人的欢迎,也使得学习的气氛更加热烈。在这里不仅可以享受到美味佳肴,还能快乐地学习,真可谓是一举两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