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不见的岛屿

眼睛很涩,明明想哭,却不愿流下眼泪。我真的不知道,我们都怎么了。

雪,未下。

那是我一直在等的东西,天灰蒙蒙的就像我们将哭未哭的脸,空气里弥漫的寒冷,是谁潮湿的眼。天冷的时候,同学带了巧克力给我,甜腻的味觉让我在寒冷里格外难受,翻江倒海的不是胃,而是思绪。

出现偶尔的耳鸣,是在提醒自己的支离破碎,让我怀疑自己是否真的适应现在的生活。

我一直不清楚,自己怎么一个人走着走着,就走到了这个地步。

冬天,也许就是回忆的时刻。彼岸的花,早就落了吧,在寂静又肃杀的季节里,惊不起深海里长眠的人。

其实我,很想睡了。

想起,自己对不起很多人,很多人也曾对不起自己。后来呢,后来大家去到不同的岛屿,转身看看身后是白茫茫的一团雾,我们再也不会真挚地彼此对望,再也不会,在回忆里勾勒出曾经的轮廓。时光也会老,在我们正渴望前进的时候,拉扯我们跌进流失的回忆,看曾经的挣扎,觉得可笑,直到笑出眼泪。

而黑暗,就是眼泪最好的避难所。

或者,只有我太愚钝,非要等到曲终人散,大幕落下,才知道应该一个人走回去了。

眉眼会逐渐开始淡默,仿佛装满故事。如果本来就是烟花一样的女子,一点哀戚,就疏疏落落地将风情全部引出来。也可能正是因为当初是这样地亲密过相爱过,等到后来,就连一点点背叛都接受不了吧。

在那段年月里,我们都是睚眦必报的年纪。一点委屈都忍不了。

一场疼痛,颠来倒去地演,演得多了,就以为,那将会是自己的生活。演到散场,终于明白,那些锱铢必较,都只是台上风光。

可是偏偏年少才轻狂,才能那么轻易地,刀剑相向。

就像我们彼此说,放学一起走吧。然后就一起走了,一走就是一段青春。

良辰美景,岁月无惊。

那年那月,只不过是我们自己非要这样孤注一掷地爱,爱得绵密坠地。

怨不得他人。

写一封信,长长的,寄给多年以前的,和多年以后的自己,看看她们,是否有身临其境的感触。

原来就连我自己,也无法替代我自己。

那么到底是谁在时光里替我走了这么长的路,当最后要我踏上这一步的时候,竟然是全然无法接受的陌生感。到底是谁,在别人的记忆里替我存活了这么多年,以至于我忘了来路的痕迹。

对不起。我在时光里行礼,却不知道在感谢谁,感谢谁奔跑了几亿光年的脚步来到我身边,再穿越数万米的海水,将我叫醒,而今我知道,身边穿梭游离的鱼,曾和飞鸟发生过一次爱情,我还知,海鸟和鱼相爱,只是一场意外。

年华堆在浮生里间,已经错过了无数的云朵,黎明,花圃,海岸线和天幕。

无数的胶片定格的时光是他们的,不是我的。

我依然试图在一些固定的事物中搜寻出一点蛛丝马迹,印证我早了然于心的那个他和谁仍是藕断丝连的答案。

人也许只有经历过了,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么。

谁高中我初中,谁大学我高中。

别人奠基理想时我还懵懂不知,别人颠沛流离时我还挑灯夜战,别人行将就木,我还热切地看着这个血红的世界。

我特别渴望,在最后一个夏天到来前,那些我珍惜的人们,还能再看我,眼神里会有流离生死的珍惜。会抬着我的下巴,轻轻地捏我的脸,隔着年华的疏离。

年少的我们,都是那么美,哪怕没有华丽的衣食,哪怕没有完美的爱情,只要可以傻傻地固执下去,就像真的有翅膀一样总是用明亮清晰的眼,去张望别人的世界,充满好奇。只是我们都忘却了,那些颓败的,不正是我们日日流过的年华。我没有衰老,却已经苍白不堪了。一个人的心,最终在这样的穿梭中,累了,倦了,不愿再微笑了。一种危险的所在,正是在这些缱绻真假的人心情感面前,变得空虚而不再需要别人的关心。

所有孤独迤逦的美,都具危险性。而所有忠贞的爱,往往最微不足道。

像后来的我们。

成千上万个路口,总有一个人要先走。

很久以后我明白了月离为什么说我们一直在逃避。因为受不了日后巨大的分离,而选择了,早早地,一个人走很远。不必告别,不必哭泣。于是对于后来的我们来说,寂寞真的成了一件喜极而泣的事。

我在抗衡,一直都在。在繁华无限的都市面前,选择了一条荒凉的小径,不值得被期许,却要不断前行。然而用时间和心血筑起的城堡,也终抵不过衰老,一切都颓了,包括记忆里幸福的颜色。希望是怎样的轮廓,我们竟,都忘了。

谁的微笑,曾倒映着全世界的美景。

看窗外的时候,老师在讲心比天高,命比纸薄。那些小说里有大段大段的心理描写。然而我们终究无法排斥这样的存在:有些东西,并不属于我们,关于它们,我们亦是不会得到。

看见讲台上滔滔不绝的数学老师,在安静的夕阳下,我似乎越过她,看见了我们不远处晴朗的未来,灿灿生光。

她画在黑板上的空间四边形,就像是断了线的风筝。

我闭上眼,能看见青卓仑草原上不灭的天,死去的藏獒。尼泊尔昏暗的屋子里卡桑棱角的脸庞,喘息着的泥土与死亡的气息。我时常能想起这一切,就仿若这些是我的血液而不是她的人生。我甚至能依稀听见已经很远很远的召唤,是她给我的不忘的光。《大地之灯》里,我的迦南,我的卡桑,我的叶蓝,我的淮与简生。

卡桑遇见叶蓝、是阻隔万水千山的晴暖。简生离开淮,从此不再见。

爱与不爱。

当我坐在教室最后一排,我又开始联想,胡思乱想。不习惯抬头,陷入沉默,周围很冷。我在冥冥之中感觉到,我于谁,都是不适合存在的负担。

心里最大的伤口,是存在。

成长也许就是一种伤痕遍布的痊愈。我的伤口,却从不肯安全地愈合。在伤口愈合的时候,不愿接受任何人的帮助。这就是我。

他们说,遥栀,快乐一点。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快乐是可以拿出来共享的,而悲伤,最适合自己在深夜里慢慢体味,眼泪并非要在别人面前流下,那些软弱,也未必有人看得清楚。

不过,我终于过了那种想起一些人就痛得不能自已,整夜整夜无法入睡的日子。能够在想起一些事的时候不再惊心动魄。不是我,感觉不到幸福,而是那些幸福的棉絮,都填补不了落寞的空洞。

在我轰然青春的背后,必定要有一种深不可测的坚韧力量,支持我微笑。那是一些记忆的片段,有疼痛也有梦想。甚至有无期的绝望。在春水浮藻的明灭间,我逐渐离开落寞的人们。不论是留在冬天还是什么,事实只有一个,那就是,夏天很快就会来。回到夏天,然后开始新的夏天。

时光,也许会静止成一个平面,平面上是我们的胡乱想念。

我都忘记了,到底有多少人和我说过真正温暖的话,到底谁能为我做了真正温暖的事。

已经听过了太多的情话。能够把我画在黑板上的眼睛,看成是桃心。我想这是最老套的情话了。那天我听见月离如是说。

我想如果,有一天,一个人的爱只剩下残骸,就不会再为谁死而无憾。我会安静地出现在这个世界的一些角落,发出灰蒙蒙的光。

时光,真的将会重叠在一棵树上。因为世界上有一种动物,它们叫旅鸽,已灭绝。在传说里,它们的寓意是,约定。不断迁徙。不过我想,很快,都会好起来吧。等那一天,我写文章的时候,不会再有怀疑的语气。当初,多么庞大的语言都能被说出口。闭上眼,觉察到它真假的时候,会兀自笑开颜。

一场短暂勉强,剔透悲伤的情话。

一幅灿烂明媚,华丽发光的情画。

是我坚强寂寥的影,还有最初那一场我曾期待谁为我遮挡的雨。

凋零过了。

恋曲,你看见了么。天空因为太蓝,就像不存在一样。然而我于你,不过是路人甲。也曾为你流过泪,随着风飘了很远。那是因为我从来都没想过,你曾在小说里写过的,那个在风里抹眼泪的人,最后竟然是我。一切都来得那么快,快到我们已经承受了却仍然束手无策,只能看着那些伤害,一点一点,把你我都剥落,直到露出了鲜红的血液,却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

我只能,在下一世,渴望做一个说书人,将往事里无法诉说的暗念埋怨,深情厚谊,隐忍逞强,都讲给那些无关风月的人听。把我们之间发生过的这么多的故事,一件一件说给别人听,就像是在讲别人的故事。然后再也不会,在别人的故事里流自己的泪。

谁曾记得,我们坚持说彼此永远做好朋友。直到时光风干了眼泪。

月离哭诉的声音,在脑海里退出,代替的,是常常在有清淡夕阳的时刻,想起那时候我们彼此,在一起嬉闹,想起倾盆的雨里逍皖递来的外套。还有那个时候,校园里的广播放着周董的歌,教室里数学老师讲题的时候,全部人都跟着哼唱的甜美时光。稚嫩的笑,和灿烂得要发光的湛湛青春。仿佛一开口,就是这整个世界的美丽歌唱。

我在深夜里想念。哦,不,是清晨,天还未亮的清晨,带着夜的浓重和光的安暖。已经习惯了睡得太早。每每是别人还在夕阳下散步,我已经沉静在厚厚的窗帘下。有时候在强迫自己睡眠的时候,发现即使是透过厚重的窗帘,也能感受到外面天还在亮。当我安眠的时候,天还在亮,因此我终于知道,是我不想面对这个世界了。是我过一个人的生活,怎么也无法适应的时候,常发现手空,是我常常一个人走路去上课,不感觉孤独的时候。

漾心,你已经走到那个我无法去到的城市了吧?终究还是,你泅渡过这片海,去到了我们都向往的彼岸。而我在深海,还在梦着我亲爱的北方。

你还好不好。

我总是忘记问你一句,你还好不好。

一场晴暖,一场阴寒。都会优先逝去,而我独自一人,即便是慢了一拍,也终会随着它们,消失人海。

有时候独自在街道上行走,其实只是想不断地找寻到能够让自己觉得温暖的小物件。可以不需要太贵的价钱,可以不那么精致,但要有女子的细致感,简洁而单纯,看上去让人觉得温暖。能够变成回忆的,又可以随时失忆的小物件。就像那么些人,能够爱,能够离开。然后继续对生活充满希望,永远不会停下来。

我开始相信,全部的青春,不过是一场青蓝色的独白。

我发现自己还站在原地,并且更加孤独的时候,天空是奇怪的暗黄色,有一点说不清的昏沉。有一点影像里的模糊和朦胧,有一点灰色。

那些不安和麻木的悲伤,都是只能留给自己的东西,已经开始怕遇见熟人,说话,有一种尴尬,有一种并不想开口的厌倦。

遗忘和爱,都是能让人成长起来的东西。

沿途行经的风景。失速流离的生活。倏忽闪烁的影像。爱过然后遗忘的人。

宛若暗夜行走的旅人,辛苦困顿抵不过星汉粲然的美感。

每个人心底的秘密花园,盛开的究竟是鲜花还是生长着蔓草,与他人全无关联。

很多瞬间会感觉到其实自己就站在海水的中央,却以奇怪的方式没有沉下去,或许还不到我该离开的时候。

想要以岛屿的名义接近天空。只不过,岛屿是海的标志。安妮不是曾在《蔷薇岛屿》里讲过么,人们不过是一个又一个岛屿。

我还曾经假装过,你就是我的蔷薇,我就是你的岛屿。毕竟有些人就像是刺青,要在血肉里无限延伸。

但毕竟,最终留下的,都是挥之不去的残骸。

爱真的成了一根刺,拔也痛不拔也痛。■

笑笑留言

年少时所谓的爱情和友情都如夏花般灿烂,而这满眼洋洋洒洒的青春印记让我看到了一个多愁善感的男孩,他一个人在春风里走,吹着风唱着他的爱;他在夏天的树荫下坐着,透过手指缝里的阳光思索着心仪的女孩;他走在秋天的落叶中,瑟瑟秋风吹着的是他迷离的双眼,为何要分开;他踏着冬天的积雪,仰头看着寒冷冬日里温暖的阳光,心却如这风一般寒冷……或许年少时的爱恋都该是如此凄美和不完整,年少时的思念就该如手心的曲线般纠缠难分。夜晚时分的想念,数着星星时的寂寞,年少时的青涩爱恋是最美的梦境,当你回头再看这些悲伤和孤独时,我想会有种温暖和感叹涌上心头。当你觉得孤独时,想想曾经爱恋和知心的人儿其实并未走远,孤独的是自己的心理,但并不是自己的心,曾经听过“爱是一根刺,刺在我的心里。”或许隐隐地疼痛才会让人明白自己火热的心依然为那些思念的人而燃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