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姐妹情谊解读影片《雪花秘扇》

[摘 要] 电影《雪花秘扇》改编自美国华裔女作家邝丽莎的同名小说，由以细腻刻画女性形象著名的旅美华裔导演王颖执导。影片由两个彼此平行却又有潜在联系的时空组成，分别讲述了发生在晚清和当代的两段女人之间缠绵、凄美、真挚的感情故事。本文通过分析两对主人公之间微妙的关系，充分证明了她们之间的关系不是女同性恋，而是女性间浓郁深邃的姐妹情谊。笔者希望通过此研究分析，为当今人情冷暖的时代提供一种人际关系的全新视角。

[关键词] “老同”；姐妹情谊；女性主义

《雪花和秘密的扇子》是由邝丽莎实地收集资料创作的一部发生在清朝晚期湖南瑶乡关于两个女孩的故事。其中涉及老同、缠脚、女书等民俗。2005年小说一经出版，轰动一时，曾两次登上纽约时报畅销书排行榜。电影《雪花秘扇》改编自邝丽莎的同名英文小说。但影片中除了描述19世纪湖南瑶乡雪花和百合两位女性的故事，又加入了一段发生在当代上海的两个青年女性尼娜和索菲亚的故事。电影先从现代的部分说起，然后再把古代的故事穿插在现代故事里，使叙事在两个时空、两段故事间回闪穿插。导演王颖在此采用的多线叙述让故事与现实碰撞出更多的戏剧火花，凸显无论在新旧社会，中国女性身体里所蕴涵的坚毅、执著、重情的特质是一脉相承的，女性之间的姐妹情谊是一如既往的。这部影片公映后立即成为议论的焦点。学术界争论探讨的核心就是两段故事中两对女主人公的关系，有观点认为她们是女同性恋。本文通过分析两对女主人公相识、相依、决裂、复合的全过程，充分证明她们之间不是普通意义上的同性恋关系，而是在父权社会的压迫和摧残下，女性间缔结的一种生死相依、抱团取暖、以微弱之音反抗宿命的姐妹情谊。

一、“老同”不是女同性恋

女同性恋是指女性之间对性与爱的欲望。“老同”指的是同年出生且长相脾气相近的女孩在神佛面前盟誓，生生死死不离不弃的结交姐妹。正如导演所说的“是一种精神上的婚姻”。老同是女人间最亲密的关系，甚至超越夫妻、姐妹，是排她的，不允许有第三女性参加的。她们彼此之间的沟通是靠写在扇面上的一种秘密语言——女书。“女书”又叫做“女字”，民间又叫做“长脚蚊（长脚文）”，是世界上惟一的女性文字。女书从汉字体变形而来，字的意思得依据上下文来理解，根据上下文来读时又会发音不同。“女书”主要是女性作为姊妹妯娌之间秘密通讯的方式。

“老同” 不是女同性恋。在感情上，她们之间的情感与依恋是女子之间缔结的一种生死相依的契约关系，是一种在父权统治下抱团取暖、以微弱之音反抗宿命的一种方式。那个年代，女人裹着小脚、没有任何自由。两个出生同时、长相性情相近的女孩从小结为“老同”，以“女书”交流心声，立誓惺惺相惜，永不离弃，是一种精神上的选择，和性无关。老同之间的感情，是人世间第四种情感，那不是亲情、友情、爱情，更不是同性恋情，而是高于爱情和友情的同性之爱。在肢体上，影片中有一些被称之为“暧昧”的镜头：清朝晚期故事中雪花和百合两个女孩同在一盆水中洗脸，盖一个被子，在对方的背上写字，通过秘密的扇子传递彼此的关怀和想念；现代故事中尼娜和索菲亚执手相望泪眼、酒吧相拥、醉酒贴面、同床而卧。然而，仅凭这些就认定两对女主人公是同性恋关系是狭隘的，是对同性间纯洁的爱的丑化。相反，这些引起争议的亲密举动得到女观众的普遍认可，认为那些都是闺蜜间常有的。两个女孩不分彼此，心灵和身体都毫无保留地展现给对方，正是情同姐妹的纯洁情谊的写照。

二、跨越时空的姐妹情谊

作为一种写作主题，女性之间的友爱情谊最早出现在英国的女性主义作家弗吉尼亚·伍尔夫、美国黑人女作家艾丽斯·沃克等西方文学家的作品中。妇女主义者是热爱其他妇女，喜欢或偏的文化、女人的感情和女人的力量的人。[1]女性主义在其理论拓展时提出“姐妹情谊”这个概念，它假设所有女人都先验地有着“团结一致的强烈感情”，她们“由于被逐于父权社会的边缘地带的共同遭遇而天然地成为一种反抗的力量集团”[2]。影片中描述在封建社会男权统治下，女性没有地位和自由，只是传宗接代的工具。在此环境下，两个女孩结为“老同”是一种灵魂上的交流和沟通，是建立在友情基础上的深厚的爱，也是在男权统治下抱团取暖的抗争。“老同”是女性主义笔下的“姐妹情谊”的本土化，即女性在共同受压迫的基础上建立起来的在感情上互相关怀、互相支撑的一种关系，是女性情感世界温情的救赎。影片中雪花和百合、尼娜和索菲亚——两个时空里的两对老同，她们的两段故事以潜在的联系在交错的时空中穿插跳跃，展现古代和现代两段姐妹情谊的建立、发展、波折及复合，讲述任凭时间更替、机遇变换都无法阻隔的亘古不变的姐妹情谊。

（一）姐妹情谊的建立

影片中尼娜看着躺在病床上毫无知觉的索菲亚，不由得回想起了她们年少时的故事。1997年上海，中学生尼娜和索菲亚相互了解、彼此吸引，是真心相待、相依，不分你我的好朋友。一次偶然机会，索菲亚姑姑拿出一双珍藏的三寸金莲绣花鞋，并且告诉两个女孩一个故事：“很久以前在乡下，结为夫妻是为了男人们的目的。为了生意结盟，为了有人操持家业、传宗接代，是没有选择的。而年轻的同龄女孩会彼此发誓成为老同，是女人自己的选择——为了彼此相伴、理解和快乐。这是女人间最亲密的关系，甚至超越夫妻、姐妹”。老同之间靠写在扇面上神秘的女书来沟通。相知又相惜的索菲亚与尼娜在姑姑的主持下结为老同，在扇子上用女书写下誓言，发誓彼此做对方一生最忠心的伙伴，惺惺相惜。

护士的询问把尼娜从回忆中带回到当前，翻看索菲亚的随身物品，发现一本由索菲亚写的小说《雪花和秘密的扇子》——这是雪花和百合的故事，两个同年同月同日出生的女孩，两个同时裹上小脚的女孩，在把脚裹上的那一刻，她们的命运也永远裹在了一起。从这温婉凄美的语言中尼娜仿佛在街头看到了两百年前的自己，影片自然切换到了晚清时期那段雪花和百合的故事。媒婆把雪花和百合这两个同岁、同时缠足的女孩结为老同，让她们了解彼此的内心而一同学习女书，在姑婆庙她们用神秘的女书写下老同结交书，“以我扇子向你开，相惜怜爱永不悔，结为老同永不变”。

（二）姐妹情谊的发展及波折

影片又一次在尼娜出神地看索菲亚手稿中回到两百年前。两个情投意合的女孩同吃同住，一起在阁楼上做女红、习女书。不见面的时候她们就用女书传达着对彼此的爱和思念。媒婆定了亲，她们一起准备嫁妆，讨论未来的丈夫和生活。对于私密的床笫之事，懵懂的百合最先求助的是雪花，足见这对老同的亲密和信任。百合出嫁当天，临上轿子时，雪花紧握百合的双手饱含深情郑重且执著地说：“百合，千万不能忘记，没有人能拆散我们。”这是老同之间至纯至爱的誓言，她们的情谊融入血液、渗入骨髓、绵延一生。

这对出嫁后的老同继续用女书诉说心情，排解忧愁。百合凭借一双完美的三寸金莲嫁入桐口最有权势的人家。三年后，夫家父母双亡，她接管夫人之位。而出身富贵的雪花却因为父亲吸鸦片而家道中落，下嫁给荆田屠夫。雪花在艰苦的生活中挣扎，承受丧子之痛，忍受丈夫毒打。贫富差距的悬殊为他们的情谊增添了羁绊。为了照顾雪花，百合恳请她搬离屠夫家与自己同住。雪花认为两人如今的身份和地位天差地别，自己只会成为百合的包袱，因此拒绝了百合的好意。为了让固执的百合不再牵挂，雪花于是写了一扇，“我身已是运不转，不比当年风光时。荆田姐妹三金兰，与我同行不嫌弃。叹声老同勿挂怀。”百合认为雪花背弃誓言，心生愤怒，断绝了与雪花的往来。

现代叙事中，看着病床上伤情严重的索菲亚，尼娜的思绪回到了许多年前：索菲亚的父亲投资股票失利，赔光了所有家产，在绝望中自尽。家庭变故使索菲亚放弃了高考，尼娜为了能够让她的好姐妹索菲亚高兴，也为了她们能够永远在一起，在自己的高考试卷上毅然填上了索菲亚的名字。高考对于一个青年前程的影响是众所周知的，尼娜能够为索菲亚舍弃自我前途，可见姐妹情谊之深非比寻常。然而事与愿违，尼娜被处罚以三年不能参加高考，索菲亚也只能独自去了韩国。

几年后，倔强的尼娜通过不懈努力在事业上取得了令人羡慕的成就，并且获得了去纽约发展的绝好机会。但是随遇而安的索菲亚却居无定所、入不敷出。心系老同，尼娜在纽约赴任的问题上犹豫不决。不忍尼娜再为自己牺牲，索菲亚说谎自己爱上了澳大利亚商人约瑟。尼娜坚持认为约瑟不可以托付终身，而索菲亚却执意要和约瑟去悉尼，在争执中尼娜负气决定去纽约，友情开始分裂。

（三）姐妹情谊的复合

误解在将要失去对方时解开。雪花的女儿在雪花病危时告诉百合实情，原来母亲一直只有百合一个老同，至于荆田三姐妹只是雪花的学生，雪花之所以说再结金兰是为了不给百合增加负担。惊愕的百合赶到雪花面前，紧握老同的手贴在脸上久久不肯放开。雪花只淡淡的一句：“我知道你会来。”道出了老同心灵契合、相知相许的全部真意。雪花和百合再次像儿时一样并排躺在一张床上，感受着对方的存在，一对老同又恢复了早年刻骨铭心的情谊。尼娜看完了索菲亚的手稿，雪花和百合的故事也在凄美婉约中落幕。

从索菲亚的小说回到现实中来，尼娜决定寻找一切线索，弄清楚与自己分开的时间里索菲亚身上都发生了什么事。在一封索菲亚永远也不会寄出的信里得知：索菲亚刻意伪装和约瑟的爱情是为了让尼娜能够放心去纽约发展，不再受拖累，活得更自由。她们之间的误解云开月朗。尼娜鼓起勇气为索菲亚念出扇子最后一折女书：“终其一生，我都在渴求爱，其实我根本不懂什么是发自内心的爱。老同的爱。这么多年没有你——是对我的惩罚……”电影最后，伴随着尼娜真心的倾诉声，索菲亚渐渐清醒。两人十指紧扣，现代版的老同终又团聚，两个缺失的灵魂得以相见。

三、结 语

影片描摹了两个时代的两段“老同”缠绵真挚的故事，叙事在两个时空、两段故事间穿插跳跃——以索菲亚撰写的小说为切入点，通过尼娜的阅读过程将两个不同时期的故事串联起来。影片在结束时，身着清朝瑶族服饰的雪花和百合牵手立于繁华的上海大都市，让古老和现代连接起来，在时空交错中使观众自然领略到女性之间含蓄而坚固的姐妹情谊是古今相通的。影片中两对女主人公的关系不是同性恋情，而是高于爱情和友情的纯粹的同性之爱，是干净通透的姐妹情谊。在当今这个经济飞速发展、人情逐渐淡薄的时代，我们需要这种真情。

[参考文献]

[1] Walk Alice.In Search of Our Mothers Cardens[M].New York：Harcourt Brace Jovanovich，1983.

[2] 陈本益，向天渊，唐健君.西方现代文论与哲学[M].重庆：重庆大学出版社，1999：354.

[3] 林树明.多维视野中的女性主义文学批评[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4.

[4] 邝丽莎.雪花和秘密的扇子[M].忻元洁，译.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6.

[作者简介] 李晓静（1980— ），女，河南洛阳人，硕士研究生，河南科技大学讲师。主要研究方向：英美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