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劳之举 第6期

1991年1月29日夜，“沙漠风暴”行动第12天，1架美军E-8“联合星”飞机正在沿海岸到伊拉克西北地区的广阔弧形地带飞行，监视着伊军“飞毛腿”导弹的活动。这种最新式的战场监视飞机已经在这条航线上连续12天执行着这样的任务。晚上9时30分，机组人员将他们的雷达转向科威特南部。自从伊军在科南部地区有异常活动以来，这已经是例行的任务。

不过，今夜的情况显然并不寻常。机载移动目标指示器清楚地显示：大批地面车辆正在向南移动并穿越科沙边界，伊拉克人正在试图进攻。

“联合星”机组成员所看到的，实际上是伊拉克地面部队在海湾战争中唯一一次主动进攻的开始。3个伊军精锐重型师正背负着萨达姆的全部期望，全力扑向沙特北部小城——海夫吉。

侯赛因的反击

“空中力量不可能决定地面战争，这是经过所有常规战争和解放战争证明的规律。”面对联军巨大的空中优势，伊拉克总统萨达姆在“沙漠风暴”行动开始之前曾经这样评论。

联军发起的大规模空中打击并不出乎萨达姆的预料。但是，基于越南战争和两伊战争的经验，萨达姆与他的将军们认为联军空袭最多持续3到7天。伊拉克战略一体化防空体系可以顶住联军空袭，空袭“只能摧毁伊拉克军队的一部分”，“争夺科威特的斗争最终将取决于拿着步枪和刺刀的士兵与战壕里的士兵之间的战斗，而我们在这类战斗中更富有经验。”美国将“不能接受超过10000人的战争损失”，因此最终“胜利只属于伊拉克”。

基于以上预想，伊拉克军队试图采取“防守反击”战略，其驻伊科战区的7个军、43个师呈三线配置：第1线为伊陆军的3个军共18个步兵师与5个重型师。其中，第3军部署在科沙边境东段南向的突出部内，第4军则驻守在科沙边境西段，第7军部署在伊沙边界东段，负责屏护伊军战线侧翼。上述3个军均以步兵师在前构筑防线，而以装甲机械化部队作为军预备队。伊军二线部队为伊第2军及“杰哈德”装甲军共9个步兵师和4个重型师。其中，步兵师主要驻守在科威特市城区与沿海地带，防范联军登陆，重型师则作为战役预备队使用。伊军最精锐的“共和国卫队”2个军部署在三线，担负战略预备队。按照伊军的设想，如果联军发动进攻，将首先撞上由雷场、堑壕和各种支撑点构成的步兵阵地。当联军受到一定消耗后，伊军再投入装甲机械化部队实施反冲击，进行决战。

经过两伊战争考验的伊拉克军队已经熟练掌握了上述战法。在1988年5月24日的费斯湖以南之战与6月25日的马乔岛之战中，伊拉克第3军和“共和国卫队”即是以步兵师构成防线、使用装甲机械化部队完成突破、由“共和国卫队”实现战果扩张的战术，两次重创了拥有兵力优势的伊朗军队。因此，伊军上述部署并不仅仅是基于单纯防御，同样也可以迅速转入进攻。

不过，当战争真正开始之后，联军空中打击所表现的威力与持续时间却远远超出了伊拉克人的预期。伊军引以为傲的战略一体化防空体系在一夜之间就崩溃了，而伊拉克空军在17日与19日两天空战失利后，再也无力挑战联军的制空权。当战争进行到第2周时，空袭开始摧毁伊拉克军事机器的每一部分：伊军的后勤和指挥控制系统开始崩溃，空军飞机则在“射击掩蔽部”战术下或被消灭或逃往伊朗，对以色列的“飞毛腿”导弹攻击也没有达到预期效果。特别是从24日开始，联军对伊军装甲机械化部队展开了持续轰炸，B-52和F-16以平均每天400架次的强度攻击这些伊军最精锐的部分，彻底动摇了伊军固守待战的决心。持续的空袭正在使得伊军逐渐陷入绝望。

摆在伊拉克人面前的只有两个选择，或是在空袭中坐以待毙，或趁着尚有能力时放手一搏。如果能够通过主动进攻挑起一场大规模地面战，伊军或许有机会给美军造成重大伤亡，从而有可能使美国国会和民众反对战争。而对于萨达姆来说，联军的伤亡可以提升他在阿拉伯世界的威望，并凝聚正在溃散的伊军士气；如果能俘虏联军士兵，则不仅可以获得相关情报，更可以作为日后维持其政权存在的筹码。最终，伊拉克人选择了后者。1991年1月25日，萨达姆亲自前往巴士拉召开高级将领会议，协调反击作战。

伊军的反击计划

沙特北部小城海夫吉距离科沙边界仅8公里，在海湾战争前是一个拥有1.5万居民的商业和渔业中心。同时，它还是沙特的重要石油储藏基地。1991年8月16日，鉴于伊拉克入侵科威特并陈兵边境，沙特宣布海夫吉为“死城”，疏散了城内居民，也没有派部队防守。

海夫吉是以美国为首的联军防线的起点。从海夫吉开始，联军在科沙边界南侧自西向东展开了3个集群。其中，从海夫吉开始向西至瓦夫腊以南属于阿拉伯东线联合部队的防区，宽度大约40公里，其正面是伊陆军第3军。东段第1防区宽10公里，由阿布?贝克尔特遣队（沙特第2机械化旅和1个卡塔尔机械化步兵营）防守；中段第2防区宽15公里，由奥斯曼特遣队（沙特第8机械化旅、1个巴林步兵连和1个科威特步兵连）驻守；西段第3防区宽15公里，由奥马尔特遣队（沙特第10机械化旅和1个阿曼步兵营）防守。每个特遣队均以1个营前置警戒，其余部队部署在15～20公里后方。在海夫吉城南约10公里的沿海地区，由2个沙特海军陆战队营加上1个摩洛哥步兵团和1个塞内加尔步兵营（欠1个连）组成“塔里克特”先遣部队防守。战区预备队为1个卡塔尔机械化步兵营和1个阿联酋步兵营。

在阿拉伯东线联合部队西侧，美第1陆战远征部队的防区沿瓦夫腊以西和科沙边界“肘部”展开，面对伊第3军的侧翼，下辖兵力包括美第1陆战师、第2陆战师、第3陆战队航空联队、第1部队勤务支援大队、第5陆战远征旅和美第2装甲师第1旅。与阿拉伯东线联合部队相同，第1陆战远征部队同样保持以少量部队前置警戒、主力部署在后方的态势。在防区最东面的瓦夫腊南部地区，陆战2师第2轻型装甲步兵营以2号哨所——科沙边境以24公里间隔的一系列警察哨所之一为基地担任警戒；在西面的4号和6号哨所，分别由陆战1师“谢泼德”特遣队的轻型装甲步兵营驻守。

在联军左翼，阿拉伯北线联合部队的防区从科沙边界“肘部”、“跟部”的拐点开始，直至科沙边界西端，与伊陆军第4军对峙，主要任务是屏护联军左翼，下辖兵力包括埃及第3机械化步兵师、第4装甲师、叙利亚第9装甲师、2个沙特旅和2个科威特旅。

虽然在战前联军已经确定了从伊军防线最西侧、伊沙边界东段发动主攻的决心，但是美军中央总部司令施瓦兹科普夫坚持在战争正式开始之前绝对不能暴露主攻方向。因此，美中央总部陆军主力——第7装甲军与第18空降军在1月17日前一直以预备队的名义停留在二线。这样在外界看来，联军与伊军一样，同样采取了“防守反击”的部署方式。由于伊军在17日后丧失了战场侦察能力，伊军“冰山之巅”计划实际是根据上述态势做出的。

在科沙边境地区，因为沙漠阻碍，伊军可以选择的进攻路线只有两条：一是沿海岸公路南下，由海夫吉经港口城市麦斯哈德直扑达曼；二是以科威特中部瓦夫腊为起点南下，到达输油管线公路后包抄海岸公路。这两条路线均有良好的公路，这是伊军进攻的必要条件。因为虽然装甲部队可以在沙漠中行动，但是其所需的油料弹药依然需要公路运输。在后来的“沙漠风暴”地面战中，上述两条路线也是联军进攻的两个主要方向。

为了反击作战，伊军从其战术预备队中抽调了3个重型师。其中，第5机械化师将用于阿拉伯东线联合部队正面，负责击退其正面的联军部队，然后沿海岸继续南下；第3装甲师则从瓦夫腊出发攻击美军第1陆战远征部队，穿越4号哨所地区直达输油管线公路，然后沿输油管线公路东进，于麦斯哈德附近和第5机械化师会师。第4军第1机械化师将在第3装甲师西面约48公里处向南-西南方向进攻，并在科沙边境“肘部”与“跟部”之间作为屏护力量，防范联军可能对其侧翼的反击。作为第5机械化师的支援，一支伊拉克突击队将从海上攻击联军战线的后方。

如果进攻得手，伊军有可能对部署在海夫吉地区的阿拉伯东线联合部队形成合围，从而迫使联军主力进入地面战斗。这样，伊军将进一步投入预备队乃至“共和国卫队”，并将其在科沙边境地区的步兵师前推，与联军在地面上进行决战。正如时任伊拉克外长阿齐兹在战后接受美国记者采访时所说，伊军非常希望通过这次进攻开始其习惯的地面战，因为这是伊军取胜的最后希望。

伊军第3装甲师和第5机械化师都隶属伊军第3军。该军是伊陆军的主力部队，两伊战争中多次重创伊朗军队，而第3装甲师也是伊军中除“共和国卫队”外唯一装备T-72主战坦克的部队。让这些部队与从未打过仗的沙特军队作战，伊军上下充满希望。萨达姆亲自为此次作战起了“冰山之巅”的代号。而前线的伊军指挥官也自信满满，负责战役指挥的第3军军长沙拉赫?阿巴德?马哈茂德中将向萨达姆保证，第3军必定将在1月30日前拿下海夫吉。

联军的行动

在“沙漠风暴”行动开始后，部署在第二线的美军中央总部陆军立即开始了西进。根据计划，联军必须在2周内将255000名士兵和64000辆车辆向西运动约483公里。在贯穿沙特北部边境东西方向的公路上，西进的联军车辆将以平均每分钟不少于18辆的速度通过。

联军极为重视这次向西部署行动，因为这关系未来地面作战的成败及大量士兵的生命。因为无法确认伊军是否对联军的行动一无所知，联军极为担心伊军会发起主动进攻打断联军的西进。联军认为，如果伊军发起进攻，最有可能就是从瓦夫腊向西南到瓦迪巴亭地区方向，也就是美军第1陆战远征部队的防区，这也是最能威胁到联军东西大通道的方向。为了防备这一可能，联军必须时刻监视着这一地区。

与伊军相比，联军拥有丰富的空中侦察手段。除了TR-1和U-2高空侦察机每天2次掠过第1陆战远征部队正面进行侦察之外，美军地面部队还可以随时发射配属的无人侦察机作为补充。此外，美军还投入了刚刚出现的新型装备——2架E-8“联合星”战场监视飞机。由诺斯罗普?格鲁曼公司研制的E-8飞机装有相控阵雷达，可以完成对地面低速目标的监视与成像，其作用类似于空战中的E-2与E-3预警指挥控制飞机。不过，此时E-8飞机距离最终服役还有6年时间，参加“沙漠风暴”行动时，机上许多设备仍然在调试，操作人员也多是民间身份。

E-8飞机的使用对地面作战的影响不亚于一场革命。在联军整个空袭行动中，虽然因为2架刚刚出厂的E-8飞机由于调试和维护等原因，平均每天只能保持1架可用，但是依然执行着战场监视、压制“飞毛腿”导弹攻击、引导对伊军地面部队空袭和美中央总部陆军西进的调度等关键性任务。

在海夫吉之战前夕，联军通过E-8飞机至少3次获得了伊军行动的异常迹象。1月22日，E-8发现了超过70辆伊军车辆向科沙边境地区移动，同时有超过320辆车辆集结在瓦夫腊地区，距离科沙边界只有16公里。3天后，E-8又再次观察到大约80辆伊军车辆进入瓦夫腊以南、距离边境仅仅几英里处的地区。而在伊军进攻前夜，E-8同样报告了发现伊军车辆在边境地区有大规模活动。

除了E-8飞机，联军还从其他渠道得到了相关报告。1月22日，伊军在科沙边境中部袭击了一支沙特巡逻队，这是战争期间第1次发生类似事件。而在1月25日，美国中央情报局也引用来自伊军高层情报源的消息，提醒美军中央总部伊军极有可能在科沙边境地区发动更大规模的袭击。

不过，联军接下的行动颇为令人费解。根据美军第1陆战远征部队司令、陆战队中将布默的回忆，在得到伊军活动不寻常增加的情报后，他在每日简报中专门指示其下属的2个陆战师“保持警惕，一些不寻常的情况正在发生。”但是，陆战队情报部门坚持认为伊军的活动并不意味着其即将进攻。根据1990年8月美陆军战争学院战略研究所对两伊战争的研究，伊军的进攻通常需要集结大量预备队、使用大量火炮和多管火箭进行火力准备，并组织一定的欺骗性佯动。但是，在E-8飞机所发现的伊军异常行动中，没有发现预备队特别是“共和国卫队”的行动，也没有发现伊军炮兵的集结。因此，就在伊军进攻前1天，1名美国海军陆战队发言人在28日的例行记者会上说，有关伊军在科威特南部的异常活动可能只是一些训练而已。

初战

作为一场大规模地面战役，海夫吉战役的首战却发生在海上。作为正面进攻的策应，伊拉克海军于1月29日出动了包括TNC-45导弹艇在内的15艘小型舰只。它们组成编队从科威特沿海出发南下，企图在海夫吉联军阵地后方登陆。但是出发后不久，伊军舰艇编队即被1架巡逻的英国皇家空军“美洲虎”攻击机发现，随后遭到了联军波斯湾海军编队反舰集群的攻击。英国皇家海军的“大山猫”直升机使用“海上大鸥”空舰导弹向伊拉克快艇编队发起攻击，美海军的A-6与F/A-18很快也加入战斗，伊军15艘快艇中有12艘被击沉或重创。不过，由于此时海夫吉的地面战斗尚未打响，联军仅仅把其当作伊海军的孤立行动，没有与伊军可能的地面进攻联系起来。此后，伊拉克海军其他舰艇完全丧失斗志，企图于1月30日从祖拜尔和乌姆盖斯尔基地逃往伊朗，但在布比延岛附近被联军海上巡逻机发现。联军海军随后展开大规模拦截，从而引发了长达13小时的布比延岛海战。

在地面战场，伊军第一次进攻发生在瓦夫腊以南的4号哨所，距离海夫吉以西约80公里。1月29日20时，美陆战1师“谢泼德”特遣队前哨装甲步兵营的装甲侦察排通过夜视仪，发现了夜幕下推进的伊军装甲车队，包括大约75辆T-62中型坦克坦克、BMP-2步兵战车和BTR-60轮式装甲输送车。根据伊军编制，一个标准的坦克营拥有35辆坦克与7辆步兵战车，而一个机械化步兵营拥有39辆步兵战车。因此，在4号哨所的伊军进攻已经达到2个营的兵力，一次标准的伊军旅规模的攻击（伊军第3装甲师第6装甲旅）[注1]。

20时30分，美军观察哨向伊军纵队开火，但是遭到伊军猛烈回击，被迫向南撤退。虽然布默将军已经强调过，只有轻型装甲车的轻装步兵营不要与伊军坦克直接交战，但是该营的其他部队仍然缓慢前推，以掩护前哨排后撤。在用“陶”式反坦克导弹摧毁了几辆伊军坦克后，美军开始召唤空中支援。

第1陆战远征部队的空中力量包括60架AV-8B（驻阿卜杜拉阿齐兹国王基地）、78架F/A-18（驻谢赫伊萨空军基地）和40架AH-1武装直升机（驻Jubayl海军基地）。其中，除半数F/A-18交由联合部队空中力量司令部指挥外，其他均由陆战队直接掌控。在得到前线请求后，陆战队一边调集自己的空中力量，同时向位于利雅得的美军战术空军控制中心求援，请求联合部队空中力量司令部派遣更多战机增援。

由于伊军的突然袭击、混乱的通信和伊军前沿部队的干扰，战术空军控制中心在1小时后才得到相关报告。21时30分，空中支援开始到达4号哨所地区。到23时，3架AC-130、2架F-15E、2架装备“蓝盾”系统的F-16C和4架A-10加入到了当地的战斗中。这些战机在搭乘OV-10前线观察机的陆战队火力控制员引导下发起攻击。

美军轻型装甲车装备有比伊军更好的夜视装备，因此总是更早地发现伊军。“谢泼德”特遣队的连指挥官波拉德上尉写道，“一旦我们的战车发现目标，一个分队甚至整个排都会用机关炮对目标区域开火。密集的炮弹在目标车辆附近发生数百次轻微的爆炸，以提醒飞机目标所在”，“敌人开始分散，企图逃离战场，空中打击正在阻止他们的进攻”。

4号哨所地区的战斗持续了7个小时。最后，伊军在黎明到来前放弃行动向北退却，丢下了22辆被摧毁的战车。陆战队则在战斗中损失了2辆轻型装甲车，其中1辆被另1辆战车当作伊军的T-55坦克用“陶”式导弹摧毁，另1辆则被A-10发射的“小牛”空地导弹误伤，共有11人在两次误击中丧生，这也是4号哨所战斗的全部损失。

在4号哨所发生战斗的同时，伊军第5机械化师第26装甲旅也从瓦夫腊地区出发、以1个营的兵力对2号哨所发起了攻击。21时左右，美陆战2师第2轻装甲步兵营观察到包括大约29辆坦克在内的伊军部队正在接近，美军同样使用“陶”式导弹与机关炮还击，并召唤空中支援。到23时，美军的F/A-18、A-6、AH-1、A-10和F-16等各型战机陆续到达战区上空，对伊军进行了持续3小时的攻击。伊军最终在1月30日凌晨2点前后退出战斗。

在4号哨所西北方向，1月30日凌晨1点过后，驻守6号哨所的美军“谢泼德”特遣队另一个轻型装甲步兵营也观察到了伊军的接近——伊军第1机械化师同样以1个营的兵力试图南下。但在美军空中火力的打击下，伊军的进攻同样被击退。

30日日出后，2号和6号哨所前沿恢复了平静，但是在4号哨所地区，伊军第3装甲师在7时20分又发动了1次小规模攻击。在赶来的A-10与 F/A-18掩护下，陆战队很快又将该股伊军击退。

虽然伊军对第1陆战远征部队的进攻都归于失败，但是这些攻击牵制了美军特别是空中力量的投入。就在双方在瓦夫腊以南地区交火的同时，伊军第5机械化师在海夫吉方向也发起了进攻。29日晚23时，在第1防区担任警戒的沙特第2机械化旅第5营观察到60～100辆伊军BMP步兵战车正在穿越边界，它们后方则跟随着大约29辆T-62坦克组成的纵队。在该方向上，伊第15机械化旅（一说为第20机械化旅）总共出动了1个坦克营、2个机械化步兵营以及1500名步兵。与此同时，伊军使用隐藏在前沿防线内的重炮和多管火箭炮对沙特军队阵地进行压制，而在附近空中警戒的美军AC-130飞机甚至发现了“蛙”-7战术火箭发射车。

在沙特军队要求下，美军1架AC-130和数架AH-1赶来，击毁了13辆伊军战车。但是，伊军不顾损失继续推进，于30日0时30分到达海夫吉。在伊军猛烈的进攻下，沙特第2机械化旅第5营被迫后撤，让出了通往海夫吉的公路。在沙特军队撤离后，伊军随即占领了海夫吉城。由于伊军推进速度很快，隶属于美军第3陆战团2个空地火力联络组的12名成员失陷在海夫吉城内。他们原本驻扎在海夫吉以北的8号哨所，伊军进攻切断了他们的撤退路线，被迫潜伏于城内。

这样，从1991年1月29日午夜到1月30日凌晨，伊军共向沙特境内不同地域发动了4次营级以上规模的攻击，实现了控制海夫吉城的作战目标。这次胜利使伊拉克军心大振，约旦和也门的广播电台也对此大肆渲染。萨达姆宣布，将亲临科威特前线视察部队并指挥这场“伟大的战斗”。

重占海夫吉

由于相关情报的混乱，美中央总部花了整整4个小时以确认伊军的行动。中央总部陆军担心伊军的进攻会直接指向第7军的重新部署位置；而海军陆战队担心伊军攻击其位于瓦夫腊以南仅仅48公里的核心后勤基地；中央总部空军则希望诱敌深入，利用伊军的主动突击在开阔地带大量杀伤伊军有生力量。几方争执不下，最后，中央总部空军司令霍纳中将下令将“联合星”飞机调往陆战队防区上空，以掌控具体战况。但是，每过40分钟该飞机即转向陆军区域监控20分钟，防备伊军可能对第7军发动的袭击。

海夫吉的失守让联军指挥层受到了较大的冲击。沙特军队司令哈立德中将指责美军未能及时提供空中支援，从而导致海夫吉失陷；美军则抱怨沙特第2旅未能坚持足够时间等待飞机到来。沙特国王法赫德对自己国土的沦陷极为愤怒，要求本国军队立即反攻，即使把“海夫吉夷为平地”也在所不惜。美军司令施瓦兹科普夫则担心反攻影响地面战大局，希望说服国王即使“暂时丢弃海夫吉也未尝不可”。 最后在几方折衷下，美军与沙特方面都同意发动反击收复海夫吉。不过，施瓦兹科普夫拒绝派遣地面部队强攻，而是打算先使用空中力量予以伊拉克人沉重打击。为此，他甚至将海夫吉前线的联军地面部队后撤了20公里，以脱离与伊军的地面接触。

1月30日下午开始，联军的空中力量开始大规模出现在海夫吉。来自第3陆战航空联队、航空母舰和空军的各型战机当天对海夫吉及科沙边境地区实施了315架次空袭。其中，A-10攻击机主要在低空猎杀开阔地带的伊军装甲车辆，AC-130则用炮火持续轰击公路上行军的伊军纵队，而陆战队的AV-8B因为基地距离战场仅5分钟的航程，担当了当天空袭的主力，使用Mk20“石眼”集束炸弹广泛杀伤伊军人员与车辆。在海夫吉城，陆战队的AH-1攻击直升机甚至直接飞到街道上空，使用反坦克导弹攻击伊军车辆与据点。在30日当天，霍纳还调来了B-52战略轰炸机，使用地毯式轰炸进行战场遮断。

在联军的空袭下，包括科威特南部和海夫吉地区在内的伊军部队都受到了沉重打击。占领海夫吉的伊军与后方的联系被切断，失去了补给和后援。同时，经过E-8飞机的观察，联军完整掌握了战场态势，确认伊军第1机械化师主力仍然在科沙边境“肘部”地带，在其附近伊军又调用了6个步兵师设防，显然是作为联军地面部队可能对其突出部侧翼攻击的屏护。伊军对第7军的攻击威胁已经消除，收复海夫吉的时机已经成熟。

1月31日上午8时，联军发起了对海夫吉的反击作战。反击部队主要由沙特部队担任，加强有部分其他阿拉伯国家的部队，主要分为左、右两路。右路主攻部队由沙持国民警卫队第8机械化步兵营和卡塔尔1个坦克连组成，另外加强1个“霍特”反坦克导弹排。左路助攻部队由沙特国民警卫队第7营组成。此外，位于海夫吉城南的沙持海军陆战队将在战斗发起后沿海岸公路北上，以堵截海夫吉城的伊军突围。

不过，尽管城内伊军已经处于退路断绝、也得不到增援的境地，依然依托坚固的防御阵地抵抗联军进攻。联军的主攻部队在伊军坦克炮火下被击退。与此同时，驻扎在科威特的伊军企图再次增援海夫吉——大约由100辆坦克和装甲输送车组成的1个伊军装甲旅沿公路南下，结果遭到沙持陆军第8旅一个营的拦截。经过30分钟混战，12辆伊军坦克被击毁，迫使伊军退回科威特境内的沙墙后面。而来的联军飞机又对伊军发起攻击，粉碎了其增援企图。

击退伊抗克增援部队的同时，以沙特为首的收复海夫吉的部队也发起了第2次攻击。沙特第7营、第8营在卡塔尔1个坦克连和1个机械化连的支援下突入海夫吉城内，通过激烈巷战，逐步控制了大部城区。31日中午时分，伊军坦克又发起一次反击，但在沙特部队和空中力量的打击下被击退。到下午3时，除小股伊军仍隐蔽在建筑物中进行顽抗外，其有组织的抵抗已被瓦解，大批伊军向联军投降。夜幕降临前，沙特、卡塔尔部队与增援的美海军陆战队一起控制了全城，海夫吉之战以联军胜利告终。

结语

作为“沙漠风暴”行动中首次大规模地面战役，海夫吉之战中美军有25人阵亡[注2]，另有2人被俘[注3]；沙特方面有10人阵亡，32人受伤。而伊拉克方面估计有超过2000人阵亡，400多人被俘。伊军重装备损失极为惨重，整个战线约有近600辆装甲车辆被摧毁。特别是第5机械化师，在海夫吉战役过后，美军估计该师仅剩下20%的战斗力。

在战役初期，虽然伊军通过周密计划实现了突然袭击的意图，并掌握了一定的主动权，但是在联军空中打击下依然很快战败。此前，伊军方面曾经认为即使联军占有空中优势，但是己方在地面上依然是可以作战的。但在此战之后，伊军指挥官发现，在联军空中的监视与打击下，他们无论如何都逃脱不了失败的命运。他们现在所能做的，只能是坐在战壕里等待着联军的进攻，这使得伊军士气一落千丈。另一方面，原本对伊军地面部队战斗力疑虑重重的联军却彻底消除了畏惧，大大增强了进行地面决战的信心。

显而易见，联军在海夫吉的胜利是一场空中力量的胜利。正是来自空中火力的强有力支持，联军一线轻装部队才能顶住伊军坦克的进攻；也正是空中火力的打击，才能轻松阻止2个伊军重型师的继续南下。否则，整个战线必将发生重大变化。正如美军陆战队派驻沙特第2旅的空地火力联络官布拉德少校所说，“海夫吉之战中的空中力量扭转了态势，这是一种决定性的力量”，“或许我们没有地面部队将不能收复城市，但是空中力量给了我们绝对的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