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探王维诗中自然万物的和谐美

时间:2022-10-25 04:26:33

浅探王维诗中自然万物的和谐美

摘 要: 在中国生态美学看来,和谐的自然界是组成完美自然生态系统并使之富有生命力的重要元素。这种生态意识和互补融合的生态审美理想,不仅体现在每一首诗中各意象构成和谐的整体,而且许多诗创造了一个共同的意境,它们共同创造了一个优美恬静的境界。

关键词: 王维诗 互补融合 协调共生 生态审美 理想乐土

从生态学上看,生态环境中每一个生物都是通过复杂的联系而融于生态系统的整体网络之中。庄子云:“物物者与物无际。”“中国生态美学所推许的‘和’的审美原则,首先就体现为宇宙自然本身的和谐浑融。在中国生态美学看来,宇宙间存在的自然万物是和谐统一的。”[1]“万物同宇而异体”(《荀子·富国》),“万物各得其和以生”(《荀子·天论》),宇宙天地间存在的自然万物是丰富的、开放与活跃的,而不是单一的、保守和僵化的。世界万物呈现出多样性的统一,正如《淮南子·精神训》指出的:“夫天地运而相通,万物总而为一。”而“和”则是万物得以生成的凭依,是宇宙间诸种存在的整一和谐性的生动显现。郑国的史伯说:“和实生物,同则不继。”(《国语·郑语》)纷纭繁复、气象万千的自然万物既是一个相互联系、相互制约的系统,又都受美的生命本体“气”、“道”的作用,从而呈现出作为审美对象的宇宙间存在的多样与和谐、独特与一致、鲜明而生动的整体和谐的审美特性。这种审美特性,在中国生态美学看来,就是“和”。

在宗教上,盛唐儒道佛三教并行。三家美学中,儒家美学偏重个体与社会间的和谐,道家美学偏重于个体与自然间的和谐,禅宗美学偏重于个体与自我的和谐;“儒家注重现实的人伦之和(人和),道家崇尚心灵的‘天和’之境,禅家追求心性的自足圆成(心和);在艺术追求上,儒家以中正仁和为至境(和境),道家以妙造自然为至境(妙境),禅家以心物相圆为至境(圆境)。”[2]儒家美学是一种伦理美学,道家美学是一种自然美学,而禅宗美学则是一种心性美学,虽然各有侧重点,但都是以和谐为基本特征的生态美学。

在道家的思想世界里,和谐的自然界是组成完美自然生态系统并使之富有生命力的重要元素。道家把自然之“道”看做万事万物的本源,认为自然生态系统是“道”的运行结果。高山大川、花鸟鱼虫、飞禽走兽等都是大自然的一部分,充满灵气、蕴藉旨趣、雄伟壮美、令人神往;自生、自长、自荣、自灭,各得其所、各安其性、各运其行,勃勃生机,和谐秀美。它们的有序组合,奏响了自然、和谐、优美动听的乐章。这种生态意识和互补融合的生态审美理想在王维的诗歌中体现得淋漓尽致。如《木兰柴》一诗:

秋山敛余照,飞鸟逐前侣。

彩翠时分明,夕岚无处所。

先看诗中“秋山”与“飞鸟”、“夕岚”三种意象的组合。在诗中,“秋”是一种意境,看不见摸不着却又无处不在,因为秋高气爽、视野开阔,所以将“秋”字加在“山”上,可以使人产生山形开阔、天地高远的感觉。宋代顾乐《唐人万首绝句》评论此诗“令人心目俱远”,一半缘由来自于“秋山”二字。另外,“飞鸟”来往于秋山之间,拓宽了视野,增强了景物的动感。总体看来,“秋山”隐于“夕岚”之中,“岚气”散于“余照”之下,“飞鸟”栖于“彩翠”之间,而“彩翠”又随“夕岚”、“余照”产生不尽的变化——山、木、鸟、日、岚之间形成了一种和谐共存的关系。[3]

由于王维精通音律,因此,他诗中的音响和声息都是和谐而融洽的。如《鸟鸣涧》:

人闲桂花落,夜静春山空。

月出惊山鸟,时鸣春涧中。

诗人用清新的情致和匀润的色调描绘了一幅幽静的春山月夜图。桂花虽然细小,却能见其丝丝飘落的形态;桂花落地本是悄然无声,但在万籁俱寂的夜里,却能闻其极其微弱的声响。这两句本写静态,却通过特定情景中的音响和动态表现出来。三四两句,明写动态,实写幽静。月光射进鸟巢,由于光线的突然出现,致使入睡的鸟儿受惊而醒,在春涧中不时鸣叫,青山翠谷,随之报以回音,我们还似乎看到了鸟儿飞翔的形态,这一切都烘托出春山月夜的幽静和空灵。正因为诗人通过“花落”、“月出”和“鸟鸣”这三个富有特征动态和音响的描写,动中有静、寂出有声,暗处有光,动静虚实,对立统一,相映成趣。画面生动而和谐。

此外,如“万壑树参天,千山响杜鹃。”(《送梓州李使君》),有感人肺腑的小夜曲“雨中山果落,灯下草虫鸣。”(《秋夜独坐》),有动静相间的意趣“声喧乱石中,色静松声里。”(《青溪》),更有以动写静的妙笔“野花丛发好,谷鸟一声幽。”(《过感化寺昙兴上人山院》。)在他笔下,各种音响的描摹互相结合,如一首首悦耳动听的交响乐。

王维作为一个画家,其以画入诗的特征非常明显,尤其是在色彩的运用上。虽然有人强调,画家所绘的图画要“成为一个色彩的交响乐”,但绝不是画面表现的色彩越多越好,越艳越美,这样住往使人眼花缭乱。王维诗歌画面色彩的确定和表现都是独具慧眼和十分精当的,呈现出美丽生动而又和谐完美的自然界。如:“白水明田外,碧峰出后山。”(《新晴野望》)诗人巧妙地精选了明暗交替的四层色调:初夏,新雨过后,原野更显宽阔,万物格外清新,眼前呈现出一派迷人的田园风光。近处,稻田里秧苗碧绿;田外,溪水环流,银光闪闪;水外,山色苍翠,如屏似障;而山之外,又有碧绿的群峰,静穆肃立。四种景物,四种色调,相映相衬,俨然一幅优美的风景画。另一首著名的边塞诗《使至塞上》:

单车欲问边,属国过居延。征蓬出汉塞,归雁入胡天。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萧关逢候骑,都护在燕然。

诗歌以写景杰出而成为千古名篇,这里的景与其笔下闲淡幽静的山水田园之景完全不同,而是以塞外的大漠和秋天为背景,以长河、孤烟、归雁和征蓬为实景,将各种景物组合在一起,一扫孤烟落日的荒凉之感,将直烟与圆日置于广阔的沙漠和渺远的长河,形成一种特殊的几何图形似的视觉效果,一幅简洁明朗又雄浑粗犷的塞外风光图跃然纸上,生动而和谐。

王维不只每一首诗中各意象构成一个和谐的整体,而且他的许多诗营造了一个共同的意境,它们共同构成了一个优美恬静的世界,以他的《辋川集》为例:写到“深林”的地方有两处,一首是《鹿柴》,另一首是《竹里馆》,从《鹿柴》中我们看到的是夕阳映照下的“深林”,光影斑驳,青苔累累。只闻其声,不见其人。在《竹里馆》中,我们看到的是明月下的“深林”,琴啸相和,风篁成韵,人月有情。这两首诗分别描绘不同光线、不同声响、不同时段下的“深林”,不同侧面共同构成了一个更加丰富的“深林”形象。另如对“山”的刻画也是如此,《木兰柴》写的是夕阳飞鸟下的群山,是对山的外在形象的刻画,而《鹿柴》则是作者在山中的见闻,是对山的内部特征的描摹。另外,《辛夷坞》之“木末芙蓉花,山中发红萼,涧户寂无人,纷纷开且落”,以及《茱萸泮》中的“结实红且绿,复如花更开。山中倘留客,置此芙蓉杯”同样写花开,又给“山”增添了生机。由此,我们更加全面地感受到了诗人笔下“山”的美好。王维对辋川之“水”的刻画亦是如此,通过“檀栾映空曲,青翠漾涟漪”(《斤竹岭》),我们看到的是青翠蜿蜒的小河。当川水流过欹湖之时,又给人呈现出“湖上一回首,山青卷白云”(《欹湖》)的明朗秀丽。如临湖饮酒,则可感受到“当轩对樽酒,四面芙蓉开”(《临湖亭》)的愉悦。如沿水而下,又可看见“分行皆绮树,倒影入清漪”(《柳浪》)的幽景。[4]由此,我们又对辋川之水有了一个比较完整的印象。花草水林,协调共生,一切都是那么和谐,一个幽美恬静的辋川世界便呈现在我们面前。

“他的那些充沛着虚静空灵精神的诗歌,成为民族趣尚最为典型而传神的反映,与中国农业文化背景合天人合一哲学思想高度融洽,且互为表里,……代表了以‘和’为最高境界的中国哲学内蕴。”[5]闻一多先生也说过这样的话:诗人对诗的贡献是次要的,重要的是使人的精神有所寄托。在日常的现实生活中,严重的生态破坏、环境的肆意污染、经济发达下的人文精神的贫乏等,导致人们对生存的自然环境和社会不满,对生活诗意化的向往和渴求越强烈,就转而寻求像王维山水诗的那种纯净的、空灵的、充满诗情画意的理想乐土。

在审美理想上,人与自然顺应与契合,“天之道,不争而善胜”。(《老子》七十三章)和谐之美是生态美的最高表现形式。在充分肯定个别事物的生态价值的同时,更强调自然生命在相互协调中的整体关系,真正达到“天人合一”的最佳状态,而人与自然的和谐与共生也是社会主义和谐社会最基本的特征之一。因此,王维在诗中表现的对自然生命的感悟及个体生命审美存在的方式,对后人有恒久的魅力,充满无穷的启迪。

参考文献:

[1]李天道.和:中国传统生态美学之境域构成论[J].贵州师范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04,1.

[2]黄念然.中国古典和谐论美学的生态智慧及现实意义[J].复旦学报(社会科学版),2007,4.

[3][4]焦健.论王维山水田园诗的和谐艺术[D].广西师范大学,2007.4.

[5]王志清.盛唐生态诗学[M].北京大学出版社,20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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