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作文”对话录(七)

时间:2022-10-24 02:23:17

“新作文”对话录(七)

文章:《19路公车》

作者:李嫦敏

对话人:新作文/纪续

19路公车

李嫦敏

每天早上7:00,19路公车,后门,靠窗的座位。

这是霜最喜欢的座位,还好她家离19路公车的始发站不远,所以她总能坐在自己最喜欢的座位上做自己想做的事。

霜很喜欢19路公车,没有原因,不过或许有吧,但霜无心去追究。有些事,是不需要原因的,不是吗?霜的母亲对女儿这一不明原因的喜欢感到难以理解,她的宝贝女儿每天都要坐19路公车去上学,可是19路公车并不经过女儿的学校――女儿必须要在19路公车的终点站换乘25路公车才可以到学校。

这也太麻烦了吧,她明明可以坐29路公车直接到学校的,可她却偏要自找麻烦地换乘公车。霜的母亲不止一次想,但她还是由着女儿去了,毕竟那是她惟一的女儿。

霜并不在乎换车的麻烦,她就是喜欢19路公车,就是不喜欢29路公车――虽然它可以把霜直接载到学校。不喜欢29路公车的原因大概是因为29路公车上有太多和她一样的去西城一中读书的学生吧。这些重点高中的学生上车后一会儿就开始互相讨论问题,没过多久整辆公车上就飘满了abc、动量守恒、不等式……霜总觉得自己吸入的不是氧气,而是二氧化碳,过量的二氧化碳让霜感到眩晕。但司机和售票员似乎很喜欢那些非正常产生的气味,他们总是不断地加入万能催化剂――赞扬――来加速那些气体的产生:“你看这些学生多刻苦学习啊,哪像我家的那个孩子,一点也不知道努力。重点高中的学生就是勤奋啊!你们都要努力啊,以后清华、北大就是向你们招手的!”

霜不是个不勤奋努力学习的孩子,可她并不赞成每时每刻都在书山上攀爬、在题海中浮沉。她的那些太过于努力的校友让她有窒息的感觉,“打不过还躲不过吗?”她想。所以她不愿再坐29路公车,而是选择了学生较少的19路公车和25路公车。

从霜上车到她下车换乘25路公车的过程中,19路公车上通常都没有许多的人,这使得霜有一个舒适的空间。霜也曾问过售票员阿姨为什么19路公车上人不多,那阿姨笑着解释:“不是不多,只是时候没到。每天早晨7:45,也就是你们上课的时候,车上的人最多,都是些白领。”

19路公车上不多的人经常是很随意地小声聊着天,说些天气等无关紧要的小事,喁喁的私语在霜看来就像是一支很美妙的曲子,是城市晨曲不可分割的一部分。19路公车的司机是一个中年男子,看上去很和蔼,每次停车时他都会说:“停车咯,上下慢行,小心拥挤!”每次听到这话,霜总会笑一下。售票员是个圆脸阿姨,她的脸上总是带着暖人心的微笑,每当霜上车时,她总会问一句,小姑娘,昨夜睡得好吗?霜也会一脸阳光地回答,很好,谢谢关心。有时候在途中售票员阿姨也会问霜最近学习紧不紧张,问她累不累。听着那些温暖、饱含关切的话语,霜的心中暖流激荡。于是霜越发喜欢19路公车――饱含人情味的公车了。

习惯了每天提早二十分钟起床,习惯了每天拎着书包等待19路公车,习惯了每天转乘25路公车再到学校,习惯了每天早上早读铃一响就可以跨进教室,习惯了这种早上舒适、安逸的生活。

于是,每天早上7:00,19路公车,后门,靠窗的座位,不用转头就可以感受到阳光。

那永不完美的回忆

纪 续

写作是一次隆重而盛大的为过去举行的仪式。只有语言的花朵能够祭奠过去,只有句子的歌哭能够让回忆的面容变得丰富。我从未相信过自己在写作上有任何的天才禀赋,我更怀疑那些曾经记录下永恒的伟大写作者和普通人有着难以衡量的巨大差异。我们惟一可称道的,可能是对过去的一种超强的记忆能力,而几乎成为一种自恋似的孤僻。对于现实,对于此刻,我们与之发生关系的,只是呼吸的必要,只是身体的存在;我可以感受到这一个“我”的真实存在,但我为何认为这样的真实并不是一种真正的真实呢――何止是怀疑,我想得更多的,是如何能够逃离如此这般真实的一个“我”,而朝向另一个“我”飞去。

这个时候自我的意识便发生了,写作的意识开始逐渐地建立。对于公交车的选择上,让我们看到了这一点。写作的过程,同样是建立自我意识的过程。在一种类似于倾诉的话语中,你似乎感受到了李嫦敏那样一种浅浅的忧伤,那正是自我意识成长、不断蜕变发出的痛苦的声音。

是现实出现了的问题,才造成了如此的偏差。我一直幻想着一种清洁的生活,早晨起来能够听到流水的声音,能够看到蓝蓝的天空和大朵大朵的白云,跟随太阳的步伐正常地劳动、休息,在下雨的日子放下锄头去读一本没有知识的书、一本诚实的和世界辩论的书……

“多么幼稚的幻想!”这是一个老师说过的话。我便想起了你们目前痛苦的学习生活:知识已经成为一种牢笼!为知识占据的时间,几乎是最为可怕的精神劳役!19路公交车,给了我们精神短暂的停留,却不能带着我们作持久的自由飞翔。从写作的角度,19路公交车可被看成是一个“缩影”,一个缩当下单调校园生活之影的“缩影”。而我更愿意从回忆的角度去定义它:写作需要将我们内在的经验全部调动,然后才是选择,选择什么?选择经验之刺,即经验中那刺痛我们的尖锐之刺。我们无法回避这些不规则排列每每在夜梦中侵袭内心的针刺,在现实的阳光下,我们可以暂时忘却,但在写作中,拒绝、漠视它们,便是对写作的怠慢,对内心尊严的怠慢。

正是借助于回忆,另一个“我”得以苏醒。可我们看到,回忆与日常生活的现实相比,并没有完美多少,如果刨除开那些闪光的碎片般的记忆,它几乎与日常生活是等同的,同样令人失望,我们的现在,几乎就是过去的一个复制和翻版。

或许,这个时候,写作的虚无感便诞生了:原来我们不用转头,就可以感受到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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