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栏 第18期

时间:2022-10-24 01:20:44

沟通是天赋人权

文:姬十三

假使你在显微镜下看过脑细胞,就会为它拼了命想要勾搭同类的欲望所震惊――它尽其所能延伸出去,相互攀援,筑起张密密麻麻的网。不光是细胞,其实人类的每一个脑,生来也被设计成要与同类沟通,孤单了就不痛快。

对任何生命体而言,从细菌到人类的每一份子,沟通都是它们的本能。哪怕是阳光下静默的树木,也能彼此“言语”――曾有人做过一项研究,将山艾树的叶子人为破坏,以模拟某种昆虫的侵害,结果发现它会分泌出一种挥发性的化合物。风将这种信号带给邻近的同伴,后者就启动体内的生化反应,叶子开始变得对虫子有毒。很明显,它听懂了邻居传达的警告。

诸如此类的讯息交换未必都像人类一样要经由意识来传达。荷尔蒙可以通过一种动物传递到另一种动物的犁鼻器,有人认为人类也有类似的信息传递,默默影响着我们的行为,这真可怕,不过,也让人类变得更难以琢磨,未尝不是好事。

毫无疑问,所有的动物都需要进行沟通,这是因为,若同伴的行为或环境中传递的讯号发生了改变,就最好能理解这些变化,并有所回应。假使有一只动物很善于解读这些讯号,它就会获得较多的生存优势,譬如,当猎食者袭来,这个动物若能更敏锐地理解同伴发出的警报声,就有更多的逃命机会。因此,在演化之途中,动物们不断改进它们的沟通方式,直到所有的成员都有效习得这套技巧,直至将这些方法根深蒂固地埋藏在遗传讯号里。

一些种族更进一步,开始不再单单为了生存而沟通,这反而带来了很多优势。假设你是一条狗(对不起,拟狗化),想要另一条狗滚远点,就可以大声吼叫,吓退对方,这种方式能起到警告的作用,却不需要跟对方干上一架,影响到自己的生存几率。许多动物,甚至连鱼都知道如何“恐吓”对方(不是指在《海底总动员》里)。

说到我们自己。自从直立行走之后,人类祖先的双手就解放出来了,得以发展出手势。手势有时候比说话还管用――可不,你很难用语言来表示耸肩这种意味深长的身体姿势。大约150到200万年前,人类开始发展出口头语言,这是人类历史的重要转折点――语言是一种新的沟通工具,让人类得以打开了一道新的门,通往无穷的可能性。

试想,假如没有语言,记忆会是什么样子?你能记住天空是蓝的而云彩是白的?也许可以,你只需要将这颜色储存在脑中,下次调出来就好;但是你怎么记住看到晴朗天空时候的愉快心境呢?如何将一个感觉记忆带入意识的大堂呢?假如没有语言符号,你将很难主动提取这类抽象的信息。而如今,你将心智空间组织成一个图书仓库,将事物按照其属性归类,根据标签就可以随意提取、更改这些数据了。脑研究表明,人类的左脑有专注于负责语言功能的区域,这与动物不同,它们是没有语言区的,左右脑也基本对称,但是对于人类来说,情况截然不同――事实上,人脑的许多区域都或多或少与语言能力有关。事实上,人类的大脑在功能上并不对称,这都是为着“说话”这个“事业”。

你看,我们身而为人就是为了要言说要沟通,这可是细胞注定,头盖骨注定,命中注定的啊!有话不说,想说“我爱你”却说了“你走吧”,这可是进化论都不答应的事情。

那些花儿(浪漫,欲望,禁欲,苦行,接纳,性别)

文: 小你

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了花布,各种各样的花布,那些或大或小,或绚丽或典雅的花儿漫开而成的布。花,叶,藤,经由经线和纬线,交织,浑然,伸展,弥漫。

然后,用这些花布很用心地布置房间:窗帘、沙发垫子、床单、桌布、纸巾盒……都是花儿,小小、碎碎的花,大朵大朵、爬蔓的花,害羞的、透明不着迹的花。穿的衣服也是,碎花衬衣,大花长裙。就这么夸张地用花。

有朋友来参观,说,你,很不同了。我笑,不辩解。

其实一直都喜欢花,只是他们不知道。当然,不是这样放肆的喜欢,是收敛的、隐忍的、暗暗的喜欢。原先的屋子,整间房,连同家具、沙发,纯白,极简,惟在沙发靠垫上,点缀了瑰红、艳丽的大花朵。真性一闪而过,只是没人注意。然而卧室里,从来都是一床的鲜艳花朵。

有一天在宜家看布,始终没选上自己想要的。全是几何线条、冷静颜色,很时尚,但不是我所想。听到旁边两个选布的女人议论:宜家现在的布,太理性了,以前它有很多好看的、柔软的花布呢。

宜家当然是懂的。从繁复、柔软、唯美到简洁、坚硬、逻辑,这是世界的潮流。我也是懂的,我只是不随潮。多年前,在他们流行花布的时候,我极简,现在不了。也不是故意逆反,只是人到了另一个阶段。

从做加法,到做减法,再到现在,又开始做加法。一个人一生如果只知道做减法,到最后不知是什么样子?做到最后,就会信仰宗教。我不想信仰宗教,所以我又开始做加法。

地震期间,长期在大山里做志愿者的的一个朋友到成都来,寻找帮助灾区孩子们的机会,中途在我的屋子逗留了十来天,快离开的时候,她笑嘻嘻地说:小你,你太浪漫了。有时候我躺在床上,看着这屋子,觉得自己跟这里很不协调。你这里感觉是个皇帝的妃子住的地方,而我,是农村里烧火的妇女。

出于对她的了解,我知道这话不是褒奖,而毋宁说,是一种提醒。我明白她的意思。就像她离开之后半开玩笑说的那样:在你这里,人太舒服了,像度假,然后就失去了做事情的勇气。后来搬到一个空房子里去以后,她说她马上恢复了做事情的力量。她说,你这里,太多,太多……她找不到合适的词。我替她说道:太多多余的东西。她点头笑起来。

她穿素净的、粗棉布的衣服,她吃素,多年来,她作为一个志愿者在山村里当老师,不取任何报酬,她和她的孩子有段时间经常吃不饱,她患了严重的风湿病。她批评克里稀那穆提不够彻底,因为年轻的时候,他很招女人爱慕,她认为,这是因为他修为还不够,所以身上尚有性的吸引力,而一个彻底的人,身上是不会再有这些东西的。

我的这个朋友,是减法的楷模。她确实是很有行动力量的人,而她行动的力量,在很大程度上,来自做减法。减去人生一切不必要的繁琐和牵绊,最后得到自由。

我明白她,我敬重她,但是我和她不是同样的人。在她的参照下,我清醒地看见这一点,并更自觉地远离她的道路。在求道之路上,绝大部分人走了这样的一条路,这一路走到极致,就是苦行。到最后,所有的欲望都是多余的,甚至,丑恶的,有罪的。

我在探索,我也在寻求真理,我只是不相信花儿跟真理有什么矛盾之处。我们为什么要抗拒花儿,要抗拒性,要抗拒舒适,要抗拒一切人间的东西?因为怕被牵制?那你的心还是一颗不自由的心啊。

最后,我在日志上写到:探索还将继续,但已经很明确地知道宗教不是我的路。不抗拒。承认“我”之有限,接受“人”之有限,爱这个充满缺陷的世界,并活在其中,让悲哀的悲哀,丑陋的丑陋,激烈的激烈,短暂的短暂。这些都是花儿应有的特性,它们都包含在花儿之中。

上一篇:星座运程 第18期 下一篇:文化 第17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