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锁住的青春

时间:2022-10-24 07:27:46

被锁住的青春

摘 要:在封建文化压制下,锁闭在大家庭中的女性往往是悲剧的,大多会默默地将痛苦与悲哀埋藏在心底,在寂寞中消耗掉自己的生命。《金锁记》中姜长安的女性悲剧命运极具代表性,由于身份、地位、性格的因素,她在实际生活中受虐、顺从、压抑。姜长安的悲剧中蕴含着深厚的历史文化内容,表现出中国传统社会中女性的历史和男权文化下女人的生存状态。

关键词:《金锁记》;女性命运;姜长安

中图分类号:I207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5-5312(2015)21-0009-01

作为一个女作家,张爱玲的作品更为关注女性的人生和命运。《金锁记》中,曹七巧是一个被金钱锁住青春的形象,因为对物质的渴求,她嫁入豪门姜家,金钱是她嫁到姜家一切幻想的集中点,逐渐由金钱的牺牲品而沦为金钱的奴隶。其实,在这个作品中,还有一个被锁住青春的形象,就是曹七巧的女儿姜长安,出身的不同使她对金钱没有强烈的欲望,但她的人生依然是不幸的。两个女性演绎了两种悲剧命运,在深深庭院中,她们的青春都无谓地耗掉,她们没有新女性开放的思想和先进的意识,没有谋生的一技之长和独立的经济能力,她们一生在大家庭大宅院中度过,人越来越憔悴,直至枯萎;精神越来越麻木,走向愚昧或颠狂。对于曹七巧这个人物形象,论者谈的较多,对姜长安这个形象相对忽视。长安在作品中表现出来的受虐、顺从、压抑,表现出中国传统社会中柔弱女性的生存状态,蕴含着深厚的历史文化内容。

《金锁记》中,女性无论是处于强势地位的曹七巧,还是处于弱势地位的姜长安,其实都是男权文化下的受虐者。长安从小生活在豪门望族,是有身份的富家小姐,家庭提供了优越的物质条件,按理她应该生活得幸福快乐,她的痛苦是由她母亲直接造成的,如果说她的母亲一度是封建文化的牺牲者,此时的曹七巧又不知不觉继承了这一套,成了封建文化的认同者、执行者、代言人。她左右着长安的成长,控制着她的发展:长安的玩伴她的表哥曹春熹,只因七巧猜疑哥嫂要图谋自己的家产而被轰走;七巧看不惯长安的一双大脚就一时兴起给她缠了脚,痛得长安鬼哭狼嚎似的,使姜家这样守旧的大家庭都拿长安的脚传作笑话奇谈,虽然一年之后,七巧经亲戚们劝着,就渐渐放松了,然而长安受伤的脚和受伤的心都已经无法再复原了;长安虽然有幸因七巧的攀比心理而念了书,本来不上半年,脸色也红润了,胳膊腿腕也粗了一圈,可是只因往往G一些枕套手帕等小东西,七巧闹着去找学校,长安的学业被迫打上了句号;长安的婚事也是因七巧的作梗而拖至近三十岁的时候,她心中对爱的渴望是十分浓烈的,当她结识了童世舫之后,生活充满了彩色的希望,这个希望的肥皂泡没有持续多长时间,随即就被曹七巧破坏了,曹七巧自己没有得到过爱情,就将蔓及一生的苦难叠加在自己的女儿身上。长安一点自主的能力也没有,她的生命是母亲给的,她的前途便攥在母亲手上,母亲恐怖的阴影铺天盖地笼罩着她的身心,她的命运一直处于被主宰状态。

长安在封建专制家庭中走着一条幽暗的路,她处于附属、受虐的被动处境,这种伤害竟然来自母亲。从本质上来讲,“封建”是个抽象的概念,封建的东西不会随着封建社会的灭亡而消失,鲁迅指出:“大小无数的人肉的筵宴,即从有文明以来一直排到现在,人们就在这会场中吃人,被吃,以凶人的愚妄的欢呼,将悲惨的弱者的呼号遮掩,更不消说女人和小儿。”曹七巧摧残子女在爱情上应得的幸福,毁灭长安应有的青春,陷入了中国旧家庭中被食与食人的怪圈,体现了中国传统文化中代代相传的恶劣行为的残酷性。张爱玲通过长安这一女性形象的塑造,透过她奴顺、卑怯的外表,试图击中封建文化积淀形成的严重的精神痼疾。

一般来讲,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但是,“极端病态与极端觉悟的人究竟不多。时代是这么沉重,不容那么容易就大彻大悟”。按照传统文化塑造下的女性常规的想法,一代又一代女性都是这么委曲求全的活着的,自己也没什么不能忍受的。长安没有母亲那样卑微的出身和遭遇,不会像她的母亲那样斤斤计较于金钱,她的青春主要是代行父权制权威的母亲牢牢控制。她的物质生活虽不匮乏,但她的精神生活是极度匮乏的,自幼父亲是个骨痨,母亲脾气暴戾,寂寞的童年、少年,苍白的青春,在她心头留下了暗影,虽然少女的心里也产生过挣脱束缚的愿望,但终究没有上升到抗争,她无奈地选择忍气吞声,放弃幻想,安分守己,裹脚就裹脚,辍学就辍学,不嫁就不嫁,吸鸦片就吸鸦片,默默地承受来自母亲的咒骂,软弱地顺从着母亲。长安在恋爱时想到母亲,心中充满了恐惧,她知道她的母亲会放出什么手段来。她绝望害怕的心理正是她长期受害者地位的验证,事实也正如她自己的预言,本是生命开花的年纪,最后也只能无奈地凋零,她最终一级一级走进没有光的所在。长安的悲剧来自曹七巧所施加给她的压力,她是在母亲的下长大的。“张爱玲将在权力的绵密网络中抵抗着的女性日常的斗争以‘疯女人’的形象呈现,讲述了‘家族制度’的机制和矢量中,阶级、性别、世代的桥梁――母亲为什么、何时、怎样由被害者变为加害者,权力交替是如何完成的”。母亲一次又一次的压制把她塑造成越来越没有生气的人。如果说曹七巧的苦恼有肉体与精神的,长安的苦恼则主要是精神的;尽管希望在长安心中升腾陨落升腾陨落,反复交替,但最后还是被塑造成了母亲的女儿,长安开始逐步向母亲靠拢。在斜阳余晖下,在庭院深深中演绎着循环往复的无尽的苍凉,《金锁记》掀开了女性心狱充满疮痍的一页。

任何人受到压抑一定要发泄的,或者行动上或者思想上,否则,只有绝望或死路一条。长安不敢反抗,她的附庸地位决定了她只能自虐以宣泄自己。精神分析学认为童年和早期经验对性格形成起着重要的作用,在别人的阴影下长大,容易形成谦卑顺从型人格。“精神分析理论对于文学所模仿的事物提出了一种分析性的理解从而与文学的经历相得益彰”。长安的成长过程中,曹七巧的恐怖无处不在,她只能妥协与让步,养成传统女性的软弱、自我服从与自我贬抑。在母亲的辖制下长安长得瘦小苍白,她可以任意被打骂、被侮辱、被怀疑,成长的岁月满是孤独和凄凉。离开学校,长安自愿但不情愿,只好在模糊的缺月下按捺着吹起了上学时的乐曲,无奈、沮丧、凄楚。当她的婚事遭到母亲的蓄意破坏,她的生命里最完美的一段终于被她的母亲加上了一个难堪的尾巴的时候,流完了骤雨似的泪珠,她也只好接受无言的结局,默默地吞咽痛苦,并由此断了结婚的念头。可以想见,青春之花的凋谢必然带来生命之花的枯萎。长安生活的范围和所受的教育决定了她不可能突破宿命的怪圈,她唯一的选择就是压抑自己。在被母亲压制的过程中,长安也有过内心的纠结和波澜,但最终以自伤的方式求得现实的安稳。

长安在青春的年纪没有表现出青春,不敢绽放青春,在母亲的阴影下,她的青春注定要被锁住,默默地将痛苦与悲哀埋藏在心底,在寂寞中消耗掉自己的生命,等待她的是悲剧命运。张爱玲的创作,对女性自身的性别境遇、生活境遇及女性在社会中的处境给予关注与审视,对女性命运作深刻的质询和探索,展示女性生活的残酷画面。在《金锁记》结尾,张爱玲写道:三十年的故事完不了,说明这种生活状态成为一种象征,成了父权制文化下还可能发生的故事。

参考文献:

[1]鲁迅.鲁迅全集(第1卷)[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83.

[2]张爱玲.张爱玲文集(第4卷)[M].合肥:安徽文艺出版社,1992.

[3]邵迎建.传奇文学与流言人生――张爱玲的文学[M].北京:三联书店,1988.

[4]伯纳德・派里斯(美).与命运的交易[M].上海:上海文艺出版社,199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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