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2-10-22 09:42:39
浓重的暮色中,一个挺直的人影站在温州农村的田埂上,仰脸对天发问:浙江京剧团路在何方?我能把这个团带出困境吗?
他就是翁国生,时为2004年,在戏剧市场严重萎缩的情势下临危受命,担任浙江京剧团团长,带领剧团到温州农村下乡演出。这屈原天问式的发问道出了他肩上的压力,心中的困惑。然而,当他眺望远处亮起的灯光时,他的心里燃起激情的火焰,一种闯荡世界的渴望使他全身充满了热力,思想已经冲破了暮色的朦胧。
然而,仅仅四五年时间,翁国生奋力划着开拓和创新的双桨,带领浙江京剧团这条船驶出困窘的雾海,到达光彩灿然的彼岸。他倡导的盖派京剧、现代京剧、青春京剧、网络京剧、神话京剧、少儿京剧、实验京剧等样式的剧目成为戏剧市场的新宠。光是翁国生主演的大型神话京剧《宝莲灯》,在全国各地就连演700多场,还入选“国家舞台精品工程30台优秀剧目”。
不断创新使浙江京剧充满了活力,开放性思维让翁国生把国粹京剧这条船泊到了世界舞台上。曾几何时,浙江京剧团在法国、阿联酋、日本、印度、西班牙、德国、美国等国家舞台上展现国粹的魅力,收获文化交流的硕果。
八级风刮不去的真功夫
今年元旦前夕,翁国生刚排完戏,回到团长室,手机响了。一听,原来是从阿联酋打来的,邀请浙江京剧团创排京剧武戏《万马奔腾》去迪拜演出。翁国生不由得想起2008年3月首次去迪拜演出的情景。
那次,翁国生一行去迪拜参加每年一度的春季赛马会开幕式晚会,一下飞机就坐车向迪拜赛马场进发。汽车进入无垠的沙漠,一眼弥望尽是黄色,颠簸了两个小时后,终于发现了海市蜃楼似的城堡、烽火台。原来,建在沙漠深处的世界上最大的赛马场到了。
迪拜酋长邀请了世界各国6000多位嘉宾光临赛马会。如此隆重的架势不能不给翁国生一行带来演出压力,傍晚就开始走台彩排翁国生主演的《齐天大圣美猴王》。谁知翁国生一登上露天的主舞台,就被挟带着沙子的8级旋风刮得眯缝起眼睛,金棒扔向空中被风吹得乱转乱飞。另一位用嘴喷火的高手,火焰竟被风吹回到身上。翁国生见自然环境如此险恶,忙把演员们招在一起,商讨在大风中演出的方法,紧接着反复排练。意志在沙漠中得到磨炼,功夫在大风中得以磨合。翁国生心里也有底了。
开幕式演出开始,《齐天大圣美猴王》荣幸地被安排在主舞台献演,而台下仅1米的主座便坐着穿白色长袍戴白色头巾的酋长,王储和贵宾依次而坐。几乎是零距离表演,负责安全的迪拜警方不准浙江京剧团演员带金棒、铜锤等上台,连口中喷火也被禁止。太突然了!情急生智。翁国生立即调整演出方案,调动赤手空拳的表演手段,运用多年练就的真功夫,以写意的大手笔显示国粹的风采。临阵不乱的大气,处变不惊的自信,美猴王翁国生一上台就吸引住酋长和贵宾的眼球。灵捷的飞跃,精彩的翻腾,迅猛的身段变化,幽默的猴戏动作,神秘的变脸,深湛的京剧功夫,获得台下掌声如潮。
如今,翁国生又收到来自迪拜的邀请,这是中东人民对国粹京剧和演员功夫的又一次审美渴望。
东西方文化共融的创新
世界舞台向浙江京剧团打开大门,翁国生连连率团出国演出。在巴黎演出了浙江京剧团与中国剧协联合创排的《白蛇传》和《宝莲灯》,捧回了巴黎“塞纳戏剧大奖”;在印度喀拉拉的亚洲戏剧节上,翁国生又捧回了“荣誉戏剧演出奖”;在亚洲、欧洲、美洲演出,都收获了无数的鲜花和友谊,掌声和赞叹。翁国生导演了青春版昆曲《牡丹亭》《玉簪记》,赴许多国家演出,被美籍华人作家白先勇称为集学院派和戏班派特色于一身的导演。
思考是进击的前奏。爱思考的翁国生在闯荡世界舞台后,又在思考世界戏剧人欣赏国粹京剧的习惯和特点。思考的结果,京剧演绎希腊悲剧的《王者俄狄》诞生了。
“2008年巴塞罗那国际戏剧学院戏剧节”上,中国参演的唯一剧目《王者俄狄》粉墨登场。裂锦般的京腔京韵,传达的却是久负盛名的希腊神话;京剧甩发和武打,表现的却是希腊英雄的悲剧;集武小生、官生、落魄生于一身的京剧角色,展示的却是希腊英雄在三个时期的命运变化。中西文化元素成功共融,一下子抓住了西方观众的心,观众从新奇、惊异到情不自禁地发出“精彩、深邃”的赞叹。
翁国生的深厚功底和精湛演技令西方观众目迷神离,鼓掌不绝。当翁国生演绎普斯王刀刺双目、告罪世间一场时,他猛然从银白色的龙袍宽袖中射出三米长的血红色水袖,写意地表现刺目后鲜血喷射的场面,紧接着边唱边舞,既惊艳又震撼,将观众的情绪推向高潮。熟知“俄狄普斯王”的西方观众被翁国生舞起的一片血红所吸引,毫不吝惜地将“表演最独特”的赞语献给翁国生,也献给中国京剧。
精彩会赢得观众,创新能开拓市场。翁国生在掌声中谢幕下来,美国耶鲁大学的戏剧学者已紧步上前,直截了当地对翁国生表示十分喜欢这个戏,提议去美国演出。此前,美国皇后大学戏剧舞蹈系主任殷梅看过《王者俄狄》后说:“在西方我看了数十台《俄狄普斯王》,最打动我内心的还是这台东方式的《王者俄狄》,我要推荐它到美国纽约、华盛顿去演出。”
于是,《王者俄狄》又有了美国之行。到纽约的第二天上午,翁国生就在皇后大学举办“东西方戏剧艺术的独融”的讲座。翁国生讲了中国京剧的起源、艺术特色和东西方戏剧的共融;讲到中国戏剧以无形的意境来代表千军万马、以动作来代表翻山越岭时,便边讲边做身段动作,边演唱边舞蹈。台下的学者和大学生听得如醉如痴。讲座结束,大学生们不肯离去,要求翁国生教上几招。翁国生甫一应允,美国大学生们就主动地排起一行行的队伍。翁国生运足架势做起京剧表演动作,大学生们一招一式跟着学。
《金色的凤凰》衔来的友谊
日本岐阜市有一个美好的文化记忆:1997年日本著名戏剧家松岗直太郎与中国新锐导演翁国生联合执导大型音乐剧《金色的凤凰》,在岐阜市连演三场,连远在东京和名古屋的歌舞伎、音乐家都赶来观看,热闹非凡,轰动一时。记忆催开了新的合作之花:美浓市市长又邀请松岗直太郎与翁国生重新执导《金色的凤凰》,作为2008年美浓市民文化艺术节的重头戏。
翁国生既导又演,与其他浙江京剧团演员一起扮演蜘蛛、蝎子、蛤蟆、蜈蚣、毒蛇等形象。翁国生从日本动漫中吸取艺术营养,将人物造型变成日本《星际战队》中的“奥特曼”、“圣斗士”模样,又将京剧武打、跟斗、刀枪旋舞糅合进动漫的表演中,乐曲又将京剧韵味和音乐剧结合起来,造成了非常独特的舞台景象,又一次在日本观众中造成震撼。此外,浙江京剧团还献演了《禅悟》《擂鼓战金山》《天女散花》等折子戏,每场演出都是气势非凡,撼人心魄,大受日本观众的青睐和追捧。
为了表达对中国国粹的热爱和对浙京演员的喜爱,同台演出的日本同行和市民观众争抢着翁国生一行,请到各自家中吃饭。
这一回,以日本最高礼节来请翁国生的是一对中年夫妇,家里有一个活泼可爱的女儿。于是,女儿成了双方交流的谈资。翁国生告诉他们,自己家里也有一个女儿,名叫兰兰,在读高中,非常懂事,非常自立。日本家庭的女孩蹦到翁国生跟前,仰起圆鼓鼓的脸蛋,说自己想和兰兰交朋友,像姐妹一样。翁国生欣喜地笑了,说自己常在外边,独立生活的兰兰一定很高兴有一个日本朋友。于是,这个女孩很快就去买来日本卡通交给翁国生,要他带回去送给兰兰。
翁国生回国后,给女儿讲了在日本的见闻,并将卡通交到兰兰手里。兰兰感激那位不曾见过面的日本女孩,上街去买了文化礼品,郑重其事地寄给了日本女孩。一来二往,两人真的成了朋友,还经常在网上交谈。
不久前,日本美浓市市长到杭州来访问,带来了日本女孩的礼品:笔、纸和纸灯笼。兰兰也赶忙买来檀香扇、丝绸围巾等礼品,让父亲托美浓市市长带给日本女孩。
翁国生感慨地说:一出戏铸就了中日两国导演、演员和人民的友谊,还让下一代滋生了友谊,文化的亲和力实在太大了。他还打算今年春节带妻子、女儿去日本,让两个女孩见见面,一起快快乐乐地过上几天。
开拓创新无止境。在翁国生前面,永远是一个充满机会和希望的舞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