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天塔》的罪与罚

时间:2022-10-22 05:49:59

细究《通天塔》的失误之处,无疑来自导演本身,他的野心最终毁了自己。

据《圣经・创世纪》第11章记载,创世之初,普天之下的人类同操一种语言。出于骄傲,人们想建一座通天之塔,以证明自身的无所不能。上帝知道后,对于人类的骄傲感到非常恼怒,便将人类拆散到世界各地,分化了他们的语言。由于彼此间无法交流,最后筑塔的梦想成为泡影,而人们也从此不再沟通、交谈与倾听。最近,在各大电影节四处出击的《通天塔》(Babel)正是借用了《圣经》中这一经典桥段作为隐喻,讲述了一个交错种族偏见、文化差异、语言障碍等话题的多地域故事。影片在金球奖上所向披靡、横扫千军,可惜最后却在更重要的奥斯卡面前摔了个大跟头,抱憾而归。

有人为《通天塔》叫屈,认为老马丁靠《无间行者》(The Departed)得奖无非是评委卖他面子,给他三十年以来的一次“迟到补偿”。这实在是把奥斯卡的一众权威看得过于感情用事。而细究《通天塔》的失误之处,无疑来自导演本身,他的野心最终毁了自己。妄图靠《通天塔》建造一座通天塔直达奥斯卡的天际,电影的上帝们不会同意。

这上帝便来自千千万万的观众。虽然《通天塔》拿奖拿到手软,可观众似乎并不认帐。从2006年10月上映到今年3月,半年多时间票房累积才区区3400多万美元,连《无间行者》的零头都不到。众多涌进电影院的观众只不过是布拉德・皮特的狂热粉丝,可两个多小时“煎熬”下来,皮特没出现多少性感镜头,倒是整个枯燥无味的故事让人昏昏欲睡。更让导演伤心欲绝的是,影片炒作得这么厉害,可出了电影院观众还是记不住他。亚历桑德罗・冈萨雷斯・伊纳瑞图――笑言一句,这名起得就有碍沟通,没法火!

客观的说,DJ出身的伊纳瑞图算得上当今电影国际化格局中的新锐。当初一部神秘奇异的《爱情是狗娘》(Love Dogs,2000)让这个原本默默无闻的墨西哥人开始崭露头角;后来才有美国制片人慧眼识金,为他投资拍摄《21克》(21 Grams,2003),而西恩・潘、娜米・沃茨一批大明星的加盟可谓锦上添花,影片扬威意大利水城;《通天塔》与前两作组成了完整的“隔阂三部曲”,更是伊纳瑞图本人口中“将为这个三部曲画上完美句号的终极之作”。值得注意的是,《通天塔》在结构上延续了《爱情是狗娘》和《21克》的三段体叙事,这种选择固然出自于对整体美学性的考虑,但“一招鲜吃遍天”的做法在奥斯卡评委中俨然成了失分的源泉。

须知,三段体叙事并非普通大众乐于接受的模式,而是专属于文艺电影和实验电影的范畴。这其间,又可以出现很多变体。比如,波兰大师基耶斯洛夫斯基80年代的名作《盲打误撞》属于平行三段体,探讨了机遇带给人类命运的不可知性。1998年,德国人汤姆・泰克沃将这一哲学主题游戏化,《罗拉快跑》由此而来。其次,是圆圈形三段体,像马其顿导演曼彻夫斯基的金狮奖作品《暴雨将至》便是这般,无头无尾,正所谓“时间不逝,圆圈不再”。此外,还有昆汀・塔伦蒂诺《低俗小说》那般的分岔形三段体,故事本身是有前后因果联系的,但导演卖了个关子打乱了惯常的叙事顺序,增加了很多枝枝杈杈的细节,竟取得了意想不到的惊人效果。

三段体叙事并非都与票房无缘,像《低俗小说》和《罗拉快跑》都创造了卖座的奇迹,但这种影片都建立在一个成熟的类型内核上。而相比之下,《通天塔》正由于叙事的牵强和混乱,而让观众失去了信心。这让我想起了一个叫米莲姆・汉森的电影学者,她在研究早期观影的力作《巴别塔和巴比伦》(1991)中指出,古典时期的美国电影正因其“世界语言”的普适性而“重建巴别塔”。这深刻地阐明了叙事在影像和观众之间承载的终极意义。正如汉森所提到的大卫・格里菲斯,由于《党同伐异》(1916)的四段体叙事过于“意识超前”而血本无归;如今《通天塔》的票房失利,足以令伊纳瑞图静思未来。

同时,很多评论者将《通天塔》同去年主题相似的获奖作品《撞车》(Crash)相比较。其实,题材貌似尖锐的《撞车》的成功也正是建立在一个熟稔的主流叙事基础上。而《通天塔》过于功利的野心,使得导演不辨主次,用力过猛,以致伤痕累累。一位网友说的尤其有道理:“换掉《通天塔》这个名字,我觉得可以算个中等水准的片子;而有了《通天塔》这个名字,我倒觉得故弄玄虚了,这个有些扯的故事还用不着引经据典地从《圣经》里找名字,因为它承载不起这么大的主题:沟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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