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NP了”格式主观义\量度义分析

摘 要： 本文主要从构式语法的角度，从“都NP了”这个格式的整体来分析它的主观义和量度义，并通过具体实例分析得出量度义又分为主观大量、主观小量、客观大量、客观小量四个次范畴语义特征，并且认为“都NP了”格式的主观义和量度义不是截然对立的，而是相互渗透的。

关键词： 格式语法 “都NP了” 主观义 量度义

现代汉语口语中有一种常见的句法结构，它由副词“都”加上名词性词语再加上“了”组合而成，这种句法格式可以描写为“都NP了”，一般认为名词或名词性短语在通常情况下是不受副词修饰的。赵元任先生曾作过精辟的论述，他认为：“副词修饰名词的时候实际是修饰名词或名词性词语作为谓语或者作为主语。换一句话说，副词修饰的是句子成分，不是把词作为词、短语来加以修饰。”张宜生认为（1996）：“副词之所以能够修饰名词，其深层的原因和制约的因素其实并不仅仅在于修饰语副词，而主要在于那些被修饰的名词――或者是具有特定的语义基础，或者是功能发生了转化。”关于这个结构中名词或名词性短语的语义特征前人和时贤都做了细致而深刻的分析，得出这个结构中名词或名词性短语都具有顺序义和时间义，这里不再阐述。本文主要是从构式语法的角度来看“都NP了”整个格式在一定语境中所表现的主观义和量级义。

一、主观义

从构式语法理论的角度看，“都NP了”这一构式本身就表示一种特殊的语法意义，即“感叹或惊讶人、事物或时间的一种量级推移，如由小到大、由长到短、由新到老、由低级到高级、由存现到消失等的变移”。作为一个整体，它是现代汉语口语中表示说话人感叹、惊讶等语气意义的一种结构，具有一定的主观义。说话人在使用这个格式时，往往带有一种“自我”的成分，表达主观感彩，在不同的语境中，表达不同的立场、态度和感情。以下通过“都NP了”、“NP了”及“NP”三者具体实例的对比来突出“都NP了”结构的主观义。

（1）A.都大姑娘了，时间过得真快啊，我都快认不出你了。

B.大姑娘了，时间过得真快啊，我都快认不出你了。

C.大姑娘，时间过得真快啊，我都快认不出你了。

（2）A.都大学生了，这么不会说话。

B.大学生了，这么不会说话。

C.大学生，这么不会说话。

（3）A.人家都硕士了，我咋还上高中呢？入学不比别人晚呀！

B.人家硕士了，我咋还上高中呢？入学不比别人晚呀！

C.硕士，我咋还上高中呢？入学不比别人晚呀！

（4）A.都三下了，怎么还是没人来开门呢？难道记错了接头暗号……现在如果再敲门，可能就真的对不上暗号了，可是，就这么等吗……张嘎心里一着急，在门口转悠了起来。

B.三下了，怎么还是没人来开门呢？难道记错了接头暗号……现在如果再敲门，可能就真的对不上暗号了，可是，就这么等吗……张嘎心里一着急，在门口转悠了起来。

C.三下，再敲一下就四下了，怎么还是没人来开门呢？难道记错了接头暗号……现在如果再敲门，可能就真的对不上暗号了，可是，就这么等吗？……张嘎心里一着急，在门口转悠了起来。

（5）A.都春天了，这里怎么还满地积雪啊？

B.春天了，这里怎么还满地积雪啊？

C.春天，这里应该是万物复苏，积雪消融，怎么还满地积雪啊？

（6）A.都50斤了，还要往出拿呀？袋子里一共也就不到60斤的鱼，剩下不到10斤的鱼都拿不动？我看你就是找借口，想偷懒!

B.50斤了，还要往出拿呀？袋子里一共也就不到60斤的鱼，剩下不到10斤的鱼都拿不动？我看你就是找借口，想偷懒!

C.50斤，够了，这么多鱼你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吃完呢。

例（1）A中“都大姑娘了”感叹对方变化之大，从一个小毛孩长成了一个亭亭玉立的大姑娘，语义中有一种赞叹、惊讶的语气意义。B中去掉了副词“都”，“大姑娘了”带有顺序义，即由黄毛丫头或小姑娘到大姑娘这样一个顺序义。C中“大姑娘”可以理解为呼语，这里就没有了顺序义和赞叹、惊讶的语气意义。例（2）A中“都大学生了”蕴含了说话人对“大学生”的不满的语气，认为“大学生”不应该像这样说话。B中“大学生了”的顺序义由语气词“了”体现出来，表示由中学生到大学生这样的顺序义。C中“大学生”可以分析为主语，表示陈述的对象。例（3）A中“都硕士了”是感慨别人学历之高，而自己却是高中生，带有一种疑惑不解的主观义。B中“硕士了”和前面两例一样，也表现一种顺序义，由学士升到了硕士。C中“硕士”，同样可以理解为呼语，用对方现在获得的学位来称代他。例（4）A中“都三下了”包含了对将要发生的事情期待和向往之情。B中“三下了”表示敲门的次数已由两下到了三下了，随着时间的推移次数也相应增加，C“三下”是客观陈述敲门的次数。例（5）A中“都春天了”含有一种惊讶的语气，这里有个预设是春天是不应该还满地积雪的。B中“春天了”是表达季节的一种周而复始的推移，也包含了顺序义。C中“春天”仅单纯指春天这个季节。例（6）A中“都50斤了”，句式蕴含着说话人对对方想偷懒、推脱、找借口的态度感到不满的感彩，B“50斤了”指鱼的重量的一种推移，包含顺序义。C中“50斤”仅客观描述鱼的一个重量。

通过以上具体实例的比较分析，可以得出“都NP了”这一结构是带有说话人主观感彩的，在不同的语境中表达的感彩是不一样的，但总体来说都包含慨叹、惊讶的感彩。

二、量度义

一般都认为，在现代汉语中，只有性质形容词、量度形容词、心理动词以及一部分副词的词义中才含有可以表示一定幅度的包括深浅、大小、高低、轻重、强弱、长短、多少等各种不同范畴的量度义。其实，现代汉语中的相当一部分名词及名词性短语的语义中也包含着或蕴涵着一定幅度的量度义，而且，在一定的语言环境中，部分名词还可以临时获得量度义。这些名词或名词性短语用在“都NP了”的格式中，名词与名词性短语的量级义和“都NP了”格式的主观义相结合使得“都NP了”这个格式临时有了一种主观上对量度的认识，这可以理解为“都NP了”格式的量度义，这种量度义有大量、小量的差别，并且，相同的“都NP了”短语用在不同的语境中，这样量度义也是不同的，因此量度义又有了一种主观和客观的差别。下面列举一些具体实例对“都NP了”格式的主观大量、主观小量、客观大量、客观小量的语义分别进行分析阐述。

1.“都NP了”表示主观大量

（7）我爸爸都县长了，什么事管不了啊！

（8）都八斤了，你还要加啊，不怕拿不动啊！

（9）都6岁了，以后要学着自己的事情自己做。

（10）咱都老同学了，还跟我这么客气干什么？

（11）都9点半了，你怎么还不睡？

例（7）中其实县长相对市长、省长来说，官并不算大，但由于说话人可能是个小孩子，并不知道这些，主观认为县长就是很大的官了，什么都能管得了。“都县长了”在这里是一种主观表示量度大。（8）八斤客观上看并不是最重的重量，由于说话人主观上权衡、掂量对方的实力而作出的一个量度大的判断。认为再加的话，对方可能就拎不动。（9）从年龄上看，6岁还算是比较小的，但由于说话人对自己的孩子的期望、要求比较高的因素，主观上认为6岁已经达到生活自理的年龄了，不小了，同样从主观上体现出“都6岁了”量度大的语义特征。（10）老同学这种关系在说话人看来可能关系比较亲密，可在听话人和其他人看来，关系并不是到了亲密无间的程度，这里还是说话人主观上对老同学这种关系的认识。（11）说话人主观上认为9点半就已经很晚了，该睡了，但是由于各人生活习惯不同，对于那些“夜猫子”，9点半还处在兴奋状态，离睡觉的时间还很早。

2.“都NP了”表示主观小量

（12）房价都2万2了，这么便宜，你还不赶紧买套啊？

（13）都县长了，降了两级，你还这么悠闲？

（14）都110斤了，你还减啊，你看看我，心里就平衡了，你个子1米6，我还没你高呢。

例（12）“都2万2了”是说话人主观上认为房价已经很低了，我们知道，房价2万2对大多数人来说还是比较高的，这里就体现出主观上认为量度小的语义特征。例（13）“都县长了”说明科县长这个官衔在说话人看来算是比较低的，因此“都县长了”是表达量度小的意思。例（14）中110斤体重、1米6身高的身材可能并不算是苗条的，但对于说话人从自己的身材考虑出发，已经不需要再减肥了，“都110斤”蕴涵主观小量的语义特征。

3.“都NP了”表示客观大量

（15）都八点十五了，不是八点半上课吗？走到教室也得十几分钟，再不快跑，就要迟到了。

（16）都23个人了，这个车子只能承载25人，雨下这么大，路又那么滑，再带人，恐怕真的有危险。

（17）都腊月二十九了，明天就大年三十，你还不赶紧收拾收拾买票回家，再晚就来不及了。

（18）都奥运会冠军了，你真不简单啊！

（19）都高级工程师了，大家甭提有多崇拜他了，他做出的佳绩也证明了他不愧为一位高级设计人员呐!

例（15）“八点十五”距离上课时间“八点半”只有15分钟时间了，而且走到教室还要十几分钟，几乎来不及了，因此“都八点十五了”是表示客观上量度很大的语义。例（16）车子的承载人数只能是25人，而这时已有3人了，再差两人就满了，而且又下雨，路面滑，本来就不宜多带人，这里的“都23个人了”明显是表示客观大量的。例（17）腊月二十九距离过年就一天了，本来早就要回家了，而这时对方还没回家，显然，“都腊月29了”也是量级高的意思，这里并不是说话人主观赋予的语义特征，而是客观情况本来就是如此。例（18）奥运会冠军几乎在所有人看来都是非常了不起的人，地位很高，要想成为奥运会冠军，必须付出比常人多几十倍p几百倍甚至更多的辛酸和汗水，因此这里的“都奥运会冠军了”具有客观上量度很大的语义特征。例（19）高级工程师是人们普遍认为最高级别的职称等级，“都高级工程师了”蕴含人们普遍认为的客观大量的语义特征。

4.“都NP了”表示客观小量

（20）都乞丐了，还整天这么乐呵呵的。

（21）都中学生了，那大学生、研究生做什么？何况这是何等的企业，雇员起码要有学历，竟然聘用中学生，难以想象……

（22）都下岗工人了，吃饭都成问题，我还哪有闲钱买车。

（23）研究生现在大多都两年制了，我们可能刚适应，就要匆匆写论文忙着找工作，还没感觉学到什么就要毕业了。

（24）最低温度都两度了，还能叫夏天啊？

例（20）乞丐无论是从社会地位还是从经济地位来看，都是很低的，“都乞丐了”表示客观存在的小量。例（21）一般好的企业在招聘人才的时候，起码也要大专生，而这里却聘用了中学生，“都中学生了”客观上表示量度小。例（22）下岗工人一般是没有或者有很少的经济收入，买车对于他们来说是非常的不现实，“都下岗工人了”显然具有量度很小的语义特征。例（23）研究生三年的时间可能都学不到什么知识，而两年制就更学不到什么了，同样具有客观量度小的语义特征。例（24）夏天的气温一般在30°C以上，“都两度了”明显具有客观量度小的意思。

三、结语

通过以上语言中具体实例的分析，我们可以得出“都NP了”这个格式具有主观义和量度义这两个语义特征，在不同的语境中，“都NP了”所表示的主观感彩是不同了，有感叹、惊讶，有褒义，也有贬义。“都NP了”的量度义又分为四个小类，分别是：主观大量、主观小量、客观大量、客观小量。量度义和主观义并不是截然对立的，二者在一定的语境下，是互相渗透的，只不过其中一个语义特征更为明显罢了。如例（21）“都中学生了”具有客观小量的语义特征，如果我们从另外一个角度分析，它又表达了说话人一种惊讶、愤愤不平的感情，带有一定的主观义。

参考文献：

［1］佟淑玲.“都+NP+了”句式的语义特征.佳木斯大学社会科学学报，2009，4，27：（2）.

［2］邢福义.说“都+NP+了”句式.语文研究，1984，3.

［3］张谊生.名词的语义基础及功能转化与副词修饰名词.语言教学与研究，1996，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