涡河走过我家乡

很久以前就想写一点关于涡河的文字，不仅仅因为她是省内一条知名河流，更重要的是她自省会郑州附近，一路蜿蜒，一路轻歌，历经风雨后，来到我家乡的门前深情地打了一个小弯，然后，依依不舍地缓缓地东去、东去？？因此，关于涡河，我总感自己有莫大的愧对，曾经汤汤的情感不该为这梦中的水乡而吝啬笔墨。这深深的自责一直压迫着自己在匆忙的四季里，找不到片刻轻松。

但不久前当我满怀激情地再次回到家乡时，我曾经的痴情在一刹那间变得灰暗而沉重。面对家乡的河流，站在多年前我曾经站过的地方，心中的泪水，一阵紧似一阵。这天风和日丽，一如多年前的很多时候，灿烂的阳光依旧。我信步来到村前的河畔，一时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我简直有点怀疑自己是否走错了地方，这哪里是我记忆中的那条河流：得泛着灰白颜色的河床；干裂的滩涂；失去生机后枯萎的水草；几棵苍墨而枯死了一半的垂柳；几个农夫背着粗糙的化肥袋自这空旷里无语走过？？

此时，我的面前忽然就梦幻般生长出一大片水域，微波荡漾，水面平铺在二百多米宽的河堤中间，几个船夫头戴斗笠摇晃着缓缓行进的渡船，船上或男或女，或老或幼，虽都粗布衣衫，但言语无不简洁而风趣；长长的水草轻轻地抚摸着船底，恰似万般柔情；水面上成百上千只鸭子，结队从船边游过，一只呱呱叫过，顿时应声不绝；在岸边浣衣的那些村妇和少女们更是风情别致，一阵笑声过后，一位羞涩的少女会端起半盆水去追赶那个肥胖得几乎有些庸肿的女人。远处，低垂的柳枝轻划着水面，无数个从田间归来的汉子们正站在齐胸的水里，搓洗着满身的汗臭和疲惫。数不清的水鸟，捉迷藏似的正飘荡在水面上，头向下一探，就会在忽然间消失，这时不用急，你静静地看着，不大会儿它一准会在几丈远的水面上出现而又出现？？

而这长长的水域终于一去不复。当这古朴的河流送走最后一滴水，只留下简单而伤感的河床时，我正站在一个这样的季节里：在田野深处，被草帽压弯了年龄的父辈们，正为旱涸的禾苗而忧心忡忡。而不远处的机井，已显露出底部的泥沙；在青砖瓦舍的小院，压水井也成了摆设，原来十几米的水位如今已深深隐退，农户们不得不为吃水而战，合伙打井的故事是那么古老，而如今重新被父辈们演绎。于是，一盆水早上洗过脸，中午，洗过手，晚上洗过脚，最后再端到村头的田地里深情地灌溉弱小的禾苗？？但被岁月刻上了一脸皱纹、一出村口便不知东西南北的父老乡亲，终于没有看到一家又一家工厂正无休无止地从地层深处抽取出清澈的血液，而后让它变成黑色或紫色的污染，也终于没有听到从无数个高楼大厦里、从厨房、从卫生间里弥漫而来的哗哗的水声，也终于或许不会理解，为什么总有这样的警告，沙漠正敲你家门。

于是，在很多个夜晚，头枕着家乡的河床，我常常会梦见大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