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望《再生之地》

大家参观完毕后，正在相互交谈时，严导演一个眼色过去，只听监狱长一声令下，严厉的管理人员不由分说就把演员们挨个架起来关进了牢房。

这张照片上，八一厂导演严寄洲正在影片《再生之地》的拍摄现场――一条海轮上为演员（右一为斯琴高娃）说戏。

严寄洲是新中国第一代著名导演，从上世纪五十年代起，他导演的优秀影片《英雄虎胆》《海鹰》《带兵的人》《哥俩好》《野火春风斗古城》等等无不脍炙人口。《再生之地》则是他于1983年导演的一部优秀影片，片中故事源于当年我党、我国政府，对在战争中犯下严重罪行的日本高级战犯成功的进行了教育、改造与感化的一段真实的史实。

最早把这段史实搬上舞台的，是抚顺话剧团排演的话剧《战犯》。此话剧来京公演时引起好评，严寄洲慕名前去观看，看后产生了创作的冲动。于是他找到了《战犯》的原作者――王志宏，两人合作，改编创作了电影剧本――《再生之地》。同时严寄洲还抓住时机，与当年那批回国后，复返中国进行友好访问的日方当事人座谈。由于素材完全源于真实事件且非常感人，还在剧本创作的过程中，严寄洲就常常陷入激动的情绪里。

演员刚刚配好，严导演便带着大家去抚顺监狱原址参观，这是为了后面正式开始的生活体验与拍摄作前期的准备。那天他还出了个主意，一行人到达抚顺监狱后，他便找来监狱长，私下里对他说：“看，我背后跟着的是工作人员，而站在那边的那群人都是片子里的主要演员，呆会参观完毕之后，我给你使个眼色，你就安排人把演员们都抓进牢房里，两个狱警抓一个，要很凶地去抓。” 监狱长听后看着严寄洲，一脸的错愕不解，随后下去暗中部署。大家参观完毕后，正在相互交谈时，严导演一个眼色过去，只听监狱长一声令下，严厉的管理人员不由分说就把演员们挨个架起来关进了牢房，而且还都是单间。

按照严导演最初的想法是关3天，让演员们初步体验一下铁窗的感觉，但由于狱中暖气已停止供热，监狱长怕冻坏了大家，于是在关了众人多半天之后，也没和严寄洲打招呼就将他们放了出来。严寄洲见众“犯人”一下子又都涌了出来，未等他们发问，先下达了任务：“今天明天，什么也不要做，写下自己所扮演的人物角色在被关进监狱之后产生的感受与想法。”

于是大家写。

第二天感想陆续交了上来，扮演男一号伊藤弘一的胡浩写的是：“到中国来之前我一直以军人服从命令为天职，我来的时候是被告知为了来这里帮助中国人，可我怎么就变成战犯了呢，这就说明日本的政策有问题，日本政府驱使我们来中国这个行动本身就有问题，如果我回国的话，我一定要回去搞！”

女一号斯琴高娃写道：“我家里还有女儿，我老关在这么一个空荡荡的大房子里，窗外只有几棵树，还都没叶子，真不知道这要关到哪年哪月？我想念我的孩子啊！”

……

熟悉严导演的人都知道，他对工作中细节的要求是很苛刻的，那是为了强调影片的真实感。在这个片子里有三处细节，严寄洲较真的不行！一是演员们穿的日本军装。要求必须是来自日本，还得是昭和年代制做的，为此大家跑断了腿。最后又动员了长影、北影、沈阳话剧团等诸多团体去各地寻找，才搞来了数百套。二是剧情中，战犯家属来华探访时，拿出来的那些日本点心。必须由会做正宗日式点心的厨师来制作。这也令摄制组叫苦不迭！他们找遍了抚顺市，几乎要绝望了，才找到了一位早年专职制作日本点心的朝鲜老人。三是“战犯们”不许刮胡子，任它们自由生长，因为用假胡子势必要限制演员的表演。结果时间一长，这些人全都络腮连鬓、胡子拉碴的，以至演员们上街散步时，当地人就指着笑侃：“瞧呀！这帮战犯又出来了。”

《再生之地》的整个拍摄过程是很顺利的，只是拍到尾声时，有场戏使严寄洲有点着急。那场戏――一位被中国夫妇收养的日籍女孩，在即将离开中国和她的中国养父母时，由于难舍救命、养育之恩而不忍离去，和中国养父母抱头痛哭。然而拍摄那天，也许是连日劳累所至，女孩子就是哭出不来了。严导演着急了，因为酷热的日头下，有许多扮演老战犯的群众演员，都是从大连干休所请来的离退休老同志，严导要为他们的身体负责。情急之下，他对和女孩同住一室的场记说：“我要‘骂’她去了。之后，你一定要帮我和她道歉啊。”随后严导演便猛然出现在了女孩面前，不由分说开始了凶狠的、不讲理的斥责，话里夹枪带棒，且越来越严厉。效果出来了，眼瞅着女孩的脸色就变了，紧跟着严导演又是一巴掌打了过去，女孩的眼泪刷地流了下来，严导演急忙下令“拍！”。

戏拍完后，严导演赶紧走上去向女孩道歉。

电影拍完后，厂里十分满意。然而即将上映时，却忽然传来非议，尤对片中对待战犯的优待政策，非说这部电影的立意有问题，更有甚者说这是一部“汉奸电影”。事实上，当年“优待战犯”是亲自下达并执行的政策！

对此严寄洲请来了一些法院法官来观摩影片，法官们一致认为影片忠实地体现了党的政策，并没有问题。不久，严寄洲又请来了当时的国家主席杨尚昆，放电影给他看。杨尚昆主席看完影片后，说了八个字：“拍得很好！谢谢你们！”

影片公映后不久，又拿到日本放映，得到了许多热爱和平人士的赞誉，日中友好协会还专门邀请严导演同男女主角一起访问了日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