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车少年》:冷峻中的温暖

时间:2022-10-20 02:19:02

《单车少年》:冷峻中的温暖

达登内兄弟,比利时著名导演。自1996年起,创作了《一诺千金》、《罗塞塔》、《儿子》、《孩子》等影片。凭借《罗塞塔》、《孩子》两部影片,达登内兄弟先后两度夺得戛纳电影节金棕榈大奖,成为比利时国内唯一获得金棕榈奖的电影导演,更是迄今为止戛纳电影节“双金俱乐部”的五位成员之一。

2011年,在第64届戛纳电影节上,达登内兄弟以影片《单车少年》摘得评委会大奖。在这部影片中,达登内兄弟继续秉持现实主义的影像风格和叙事表达方式:冷静、客观和真实,用始终不变的手持拍摄方式,以朴素的目光,关注比利时社会底层人物的悲欢离合。

影片《单车少年》讲述了一个被父亲遗弃在收容所的小男孩西里尔的故事,这个固执的男孩一直认为父亲只是暂时将他遗忘,于是寻找单车,寻求父爱成为西里尔生活的唯一方向。关注青少年在成长过程中,与父母情感的断裂以及社会责任的缺失是达登内兄弟一以贯之的主题。让·皮埃尔·达登内说:“我们的社会太过关注个人,也许正是这促使我们回过头来关注亲缘关系。萨曼塔和西里尔之间并不具有生物学意义上的亲缘关系,但在某种意义上,他们彼此的依恋也是一种亲子关系。”(达内兄弟:对话是一种铺张的浪费 http:///2011/05/14546.shtml)。

西里尔总是身穿一件红色T袖,像一头受伤的小牛因为离群而四处乱撞,对于其他人的靠近(即使是善意的关爱),西里尔总是下意识的躲避,主动保持距离,流露出极强的不信任感。除了自己的父亲,西里尔对于剧中所有男性都处在一种对抗的状态,抱有防范甚至是敌意的心理。即使是萨曼塔的男友吉勒斯,西里尔也不愿意和他一起坐过山车。父亲的遗弃使得西里尔成为“孤儿”,父母的过错造成了西里尔幼小心灵的扭曲。为了缓解心中的苦闷,并且唤起成人的注意,西里尔甚至会做出伤害自己的行为:抓伤自己的脸颊。家庭呵护的缺失和社会教育的失职必然会导致像西里尔这样的“社会弃儿”滑向“问题少年”的边缘。在不良青年的教唆之下,西里尔对书报亭老板实施了暴力抢劫。从“社会孤儿”到“罪犯少年”,西里尔身份的转变不但没有消解观影者对他的怜爱和同情,反而加深了对父母和社会责任缺席的反思。

在寻找父亲的过程中,西里尔得到上帝的悲悯遇见了理发师萨曼塔。纵观全片,萨曼塔是西里尔身边唯一的女性人物,导演赋予她一个特殊的身份——“周末妈妈”。在残酷的现实面前,萨曼塔以自己的善良和温柔,融化了西里尔心中的坚冰。毫无疑问这是正处在成长阶段的西里尔对母爱的本性渴求。谈及萨曼塔这一角色的设定,达登内兄弟说“观众也许永远不会知道萨曼塔为何会对西里尔感兴趣。我们不想提供某种心理解释。我们不应该用过去来解释现在。我们只需要观众心说‘她居然这样做!’这就够了。”(达内兄弟:对话是一种铺张的浪费 http:///2011/05/14546.shtml)这种人物设定的方式正好契合了达登内兄弟对全片视角的构思,导演将焦点聚集在西里尔一人身上,忽略其他人物行为动机的阐释,不交代父亲加杜勒为何遗弃西里尔,萨曼塔又为处处对西里尔充满关爱,甚至是西里尔到收容所之前的家庭生活前史都未曾展现。这种非传统的人物设定和叙事方式展现了达登内兄弟对于“不介入,不控制,如苍蝇作壁上观”式的观察类纪录片样式在剧情片创作中的应用,观影者仿佛是“在场的第三者”,身临其境地感受西里尔的所见所闻,使得这部影片散发出宛若生活般的真实感和未知感。

关于青春成长记录的影片总是离不开“单车”这一元素,诸如《阳光灿烂的日子》、《蓝色大门》、《天上的恋人》、《那些年,我们一起追的女孩》、《E.T.》等。单车以其自有的速度、节奏和动感成为青春记忆中一部华彩的乐章,是一首首青春进行曲中最为嘹亮的小号。但其实很多时候,单车与青春无关,从德·西卡的《偷自行车的人》到达登内兄弟的《单车少年》,同样是一辆单车,却述说着完全不同的故事:一个有关男孩成长的痛楚和无奈的故事。

单车贯穿全片,它不仅仅是一个道具,更是一种感情的载体,它是西里尔成长历程的童年符号,是他与父亲情感维系的纽带,也是拉近他与萨曼塔之间距离、架起情感交流的桥梁。吕克·达登内说:“自行车有一点象征意义。对这个男孩来说,这是一个爱恨交织的对象。爱——自行车是他的父亲带来的;恨——父亲将他送入孤儿院后就卖掉了它。一个未知的女人——莎曼塔,这个男孩偶然遇见的女人重新给了他那辆自行车。在这个男孩和女人之间,这辆自行车就是爱的对象,像是建立关系的第一步。(达内兄弟:对话是一种铺张的浪费 http:///2011/05/14546.shtml)”单车承载着西里尔对父亲的思念和找寻到父亲与他共同生活在一起的希望。哪怕是在汽修店的广告栏,西里尔看到了父亲贴出的广告:“出售宝马750摩托车和儿童自行车”,西里尔不敢也不愿相信自己已被父亲遗弃。其实影片至此,已经提前预示西里尔的寻父之旅必然是一个悲剧性的结局。

在西里尔与萨曼塔之间,西里尔因为萨曼塔将父亲送给他的单车找回而倍感惊喜,也搭建起两人情感沟通的基础。当周末去萨曼塔家时,西里尔会小心翼翼地将单车放在汽车的后备箱,生怕有一点儿刮损,因为对于西里尔而言,单车不再是一辆普普通通的交通工具,而是他童年成长的记忆和承载父爱的载体。在影片的结尾段落,西里尔与萨曼塔骑着单车在明媚的阳光中一路欢声笑语、互相追逐,西里尔主动要求与萨曼塔换乘,毫无疑问这对于西里尔而言具有精神层面的象征意义:他一直追寻的那部单车不再是他自己的专属,而变成了他和萨曼塔之间的共享,这也意味着两人的关系走向了母子般的依存。这使得我们相信西里尔对萨曼塔说“我很抱歉弄伤你的胳膊。我想和你生活在一起”是发自心底的真诚,也让我们原谅了那个蒙头乱撞伤害他人,也伤害自己的懵懂少年。

有人说达登内兄弟虽然不是DOGMA95运动的成员,但却践行着DOGMA95的“十诫”。虽然这一观点值得商榷,但它表明在好莱坞话语霸权盛行的当下,达登内兄弟依然坚守着“作者电影”的理念。从成名作《一诺千金》到再次问鼎戛纳电影节大奖的《单车少年》,手持摄影成为达登内兄弟一种符号性的影像风格。兄弟二人对手持摄影的热衷或许是由于两人在转向拍摄剧情片之前,拍摄了大量的纪录片,同时在他们从事剧情片创作时正值DOGMA95运动从北欧兴起。手持摄影的这一形式无疑使一部剧情片在整体上具有强烈的纪实感,而这也是当代电影剧情片和纪录片在创作形式上相互融合的体现。达登内兄弟通常会在一个段落中用一个甚至多个完整的长镜头,其中以《罗塞塔》为典型代表,手持摄影,连续运动,近距离跟随人物,不断晃动的中近景乃至特写镜头充斥眼前,使得达登内兄弟的影片常常呈现出一种局促不安的现场感和压迫感。

但同样是采用手持摄影,《单车少年》明显区别于达登内兄弟之前导演的影片。这部电影多采用符合人眼视觉的标准镜头拍摄,不用大光圈虚化背景,也不用广角或长焦镜头夸大或压缩场景中真实的空间距离。在大多数场景中,摄影机并没有跟随人物不断运动,而是以人物活动的中心点为机位,伴随人物的运动而摇移。镜头是观众的眼睛,摄影镜头的光学造型和运动方式决定观众与故事中人物之间的情感距离。在这部影片中,镜头在现场但不参与,使观众成为“冷静的旁观者”,而不是“热忱的好人心”,这无疑使得这部影片流露出一种不同于那种表现遗弃亲子社会问题剧中歇斯底里和痛哭流涕的情感状态。正是导演的冷静与克制带给观众一丝无助与悲凉,或许这也是达登内兄弟对于“在社会悲剧下,个人命运由个人掌握还是由社会掌握”这一命题的思索。不过,在全片客观、冷峻的基调下,达登内兄弟还是流露出对弱势个体的人道主义关怀。

DOGMA95运动倡导“必须实地(实景)拍摄;不可制造特殊灯光效果;不可有时间和空间上的间离,故事必须发生在当下。”(舒也:《DOMA95及其独立追求》,载《文艺研究》2006年版1期)很明显达登内兄弟并未刻板地遵守自然主义法则。让·皮埃尔·达登内说:“我们的现实主义是虚构出来的,和日常生活没有太大关系。这个男孩的故事在哪里都可能发生。但很难找到像莎曼塔这样的好心人。她好像是从童话中走来的。……别人总是告诉我们,我们的电影看上去最真实,但我们在拍摄时对每一个单词、每一个场景都斤斤计较,仔细琢磨。现实主义可以被这样设计吗?”(达内兄弟:对话是一种铺张的浪费 http:///2011/05/14546.shtml)达登内兄弟在真实和朴素的影像之中融入个性化的表达。以萨曼塔因为西里尔与男友吉勒斯分手的一场戏为例,此前萨曼塔带着西里尔寻找父亲都是萨曼塔开车,西里尔坐在副驾位置,而这一次西里尔因为犯错独自坐在后排,吉勒斯和萨曼塔坐在前排。虽然吉勒斯之前就已经出现,但这是全片第一也是唯一一次吉勒斯和西里尔同时坐在车内。导演没有将这一场戏放在室外公共场所,而是选在萨曼塔的私家车里,选择汽车内部这样一个狭小有限的空间除了可以强化矛盾冲突之外,同时将汽车这个私人化的空间隐喻为萨曼塔的个人生活,正如吉勒斯所说“他(西里尔)在慢慢占据你(萨曼塔)的生活”。对于男友吉勒斯的冷漠和要挟,萨曼塔毫不犹豫的选了西里尔,当吉勒斯愤怒的离开驾驶座后,萨曼塔又像以前一样自己把着方向盘前行,默默地独自承担起对西里尔的监护和抚养。

结语

这是一个被遗弃男孩的成长母题,导演达登内兄弟在影片中没有向我们述说这一古老的故事原型,即俄狄浦斯王的故事,而是用萨曼塔的出现缝合了西里尔成长的创伤,实现了西里尔成长中母爱缺席的“补位”,象征着作者对回归母性的愿望。

《单车少年》,虽然冷峻但很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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