坚硬的中餐

听一位在海外生活多年的华人说，由于长期在国外生活，诸多方面都会改变很多，但唯独不能改变的就是中国胃。这一点我们这些经常短期出国的人也深有体会，记得有一年去美国，连续几天的外方宴请，一道一道的西餐吃得我倒了胃口，终于有一天在拉斯维加斯，一位朋友为我们叫了中餐的早餐外卖。品尝着大米粥和榨菜，真实地感受到了《坚硬的稀粥》中所描述的那种感觉――我们的细胞里已经有了中餐的遗传基因。

也许就是这些中国胃推动了中餐在海外的发展，开中餐馆和在中餐馆打工也成为中国人在国外谋生的重要途径之一。全世界到底有多少华人在从事中餐业?到底有多少中餐馆?相信没有权威数字。但是，在世界上许多地方，想吃中餐，或找中餐馆，还真不是很难的事情。

相对国内的饭店，国外的中餐馆更加注重表现出中国特色。它们给人的感觉是古色古香，描龙画凤，流溢着浓浓的华人文化气息，装饰也以红色居多，大红大绿大金的唐式包装成为中餐馆的一景，墙上一般都挂有中国的书法和绘画，让顾客一看便知是中餐馆。名字也都体现中国特色，什么中华楼、中国酒家、中国饭店、中国城、上海饭店、中国园等，在荷兰我还看到过海城馅饼的招牌。

俗话说入乡随俗。在一个新的环境什么东西大概都无法保持原汁原味吧。中餐也是如此，很多以当地人为服务对象的中餐馆都将传统中国菜的口味稍加改变，老外好甜食，所以中餐馆以粤菜、浙菜、上海菜居多。大多数中餐馆为照顾老外的口味，会比较多地安排油炸和偏甜的菜，以适合欧洲人的口味。所以，国外的中餐馆正餐，早已不是纯正的中国味，而实际上已经“国际化”了。这不是骗老外，市场经济的规律迫使人们去适应市场的需求。能够在竞争中立足，并做到长盛不衰，这才是最重要的。中餐馆究竟是保持原汁原味好还是进行适当变革好只有市场才有发言权。

在国外中餐馆就餐，印象最深的一次是在德国的斯图加特。本来斯图加特有一家很有名的中餐馆，据说这家餐馆经常接待来访的我国国家领导人和名人，很多悬挂在墙壁上的名人照片也提供了有力的证据。我们在那儿吃了几顿，觉得很不错，但唯一的缺点就是离我们住的地方比较远。接待我们的人可能有点嫌麻烦，就和我们商量，能不能就近找一家餐馆，我们也希望换一换口味，就没有异议。第二天晚饭就安排在另一家中餐馆，离我们下榻的酒店很近，转了几个弯就找到了。门面不是很大，推门进去，是一道屏风，绕过屏风，豁然开朗，才知道这是一家规模很大的中国酒家，里面的装饰也是完完全全的中国风格，厅堂装饰、桌椅餐具古色古香，一面墙上挂有仿徐悲鸿的《骏马图》，还有一面墙上是放大的《清明上河图》，另外墙上挂着两把装饰性大折扇，还有几根大红柱子挂着几只不太大的大红灯笼。如此的装饰为食客创造了一种置身中国文化中的氛围。就餐的大多数是外国人，端盘子的是华人，忙得不亦乐乎。

一位中年妇女看我们进来，马上迎上来，可能是当地接待我们的人已经来过，我们被领到一个圆桌前坐下，环顾四周，邻座大多是外国食客，让人意外的是有的老外竟然会用筷子，而且游刃有余，看来是中国餐馆的常客了。旁边坐的是一对俊男靓女，桌上点着长长的蜡烛，他们正摆动着手势，谈得眉飞色舞，十分忘情。他俩面前的菜肴，看上去几乎就没有动过，给人的感觉他们来这里恐怕不是为了就餐，而是在谈情说爱。

菜上得很快，比起专门接待国内旅行团的中餐馆明显丰盛了很多。正在用餐时，刚才迎我们的那位妇女来和我们交谈，原来她是青田人。她告诉我们，青田是著名的侨乡，很多人都出国闯世界，他们村里来了不少人，都是改革开放以后出来的。她到德国较早，一直和丈夫作中餐馆，有了点儿基础后，在1992年买了现在这家酒店。聊了一会儿，一个服务生给每个人送了一杯啤酒，说是老板送的。一会儿老板也从后面出来和我们见面，说他的店里很少来中国人，所以今天特别高兴。一会儿一个小孩子从外面走了进来，这是老板的孩子。小孩子看到我们很高兴，很快就和我们团里的一个小伙子混熟了。老板娘介绍说小孩子刚来德国的时候一句德语也不会，来了一段时间德语学会了，汉语又忘了。做父母的很担心，就又送他回国呆了半年。他们的意思是要孩子不仅会讲德语、英语、汉语普通话，还要会讲家乡话，让家乡的一切得以延续，才是值得的。他们不想让子女变成外黄里白的“香蕉人”。孩子不久前刚刚从国内回来，所以看到同胞来了，也觉得特别亲近，我们走的时候也是恋恋不舍。

第二天，我们坐同样的位置，菜肴还是同样的丰盛，老板娘说一会要给我们一个惊喜。果然时间不长，老板就亲自给我们端上了一盘酱凤爪，引起一片欢呼声。我吃了一个，觉得味道还可以，有几位团友对这道菜很是感兴趣，一盘凤爪一会儿就吃光了，而我们都还有点儿意犹未尽。离开的时候老板娘又问明天来不来，我说按计划我们明天有个宴请，如果取消，我们还会来。因为意识到这可能是我们在这里的最后一餐，出门的时候我特意回头看了一下餐馆的名字，只见一块大匾横贯东西，黑色的匾面上雕刻着三个金色的大字――逍遥楼。回到宾馆，两位没去的团友告诉我他们的项目谈得很好，而且外方请他们到一个自酿啤酒厂去品尝了正宗的德国啤酒，很是得意。可听了我们的经历后，他们的得意收敛了许多。

后来又去过几次斯图加特，我都想去那家餐馆看一看，可每次都来去匆匆，没能如愿，但逍遥楼这个名字在我的脑海中却越刻越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