蓬皮杜:你的内心是一些透明的管道

时间:2022-10-20 01:29:43

蓬皮杜:你的内心是一些透明的管道

一直以来,蓬皮杜在我心里,都是一个谜。

然而又不仅仅是个谜。那些花花绿绿的图片和建筑师的概念文字丝毫不能帮助我理解这个城市“怪人”。直到有一天,我来到它跟前,我穿过塞纳河左岸,拉丁区北侧的博堡大街,站在专为自由民而建的蓬皮杜广场上,抬头仰视,我不禁笑了,看到它顽皮生动,着装前卫、艺术宠儿的样子,想起了童年最顽皮鬼点子多得骇世惊俗的大块头玩伴。

只不过换了个法国总统的名字。

依旧是那个爱捣蛋,想法怪怪,回答问题跑题千万里的坏小子。

蓬皮杜,这个一脸怪诞表情的“坏孩子”建筑不惜当众解剖自己,打开自己,裸呈着各色的内脏、血管、好脾气坏脾气甚至神经质。它站在我面前,心脏倒挂像一只硕大的灯泡或菠萝蜜。红的、绿的、蓝的、白的 ……各种颜色都代表一种奇特的想象。

然而又绝非仅是想象。在这里,从想象出发,集合了全世界最前沿,最具探索精神的当代艺术家、艺术门类,艺术表现的作品。

我忍不住在一件件过目不忘,心惊动魄的前卫作品前停下来。

那些圆柱体的、锥形的、凝固的海绵体的管状的生命脉络,像大地上狂放不羁的神经末梢,最城市最前卫的当代艺术路径。非逻辑,非常规,非另类地张扬着,混合着,真实着,索要着……仅仅是我走马观花的观感中时不时地被揪心一击,心悬空在沉闷里,空洞半响,然后继续走,我在上下五层楼的展厅里走走停停,独自,一边发呆,一边粉碎着那个记忆中墨守成规的自己。

而大部分非常规材质的现代绘画,怪诞离奇的装置艺术,真的在瞬间就抓住我,点燃我,掘土式的掘出我心里一点点不可思议的冲动。

一只肉体的铅球,被抛出去,又拉回来。

撞击,此刻,只有撞击。听得见隐秘沟壑里的深邃响动。

三楼,我闯进一间密室。一些奇特的像呼吸像挣扎又像喘息,像一个深陷沼泽中的动物发出的呓语吸引。掀开那四围黑色的幕布,我站在那里,瞬间陷入一个放大了上千倍的三维直观的人类的肠道或咽喉的包围,真实逼真的投影和声效让人身临其境,很快就喘不过气来。一个来自小人国的我,闯进了巨人国,从一个巨人喝水时顺流而下,滑入那条河流,经过漫长的漂流,把湿漉漉的身体从水中捞起,小心地攀爬上岸,那也许是巨人的胃肠,一些满是粘液的四壁包围着我,挤压着我,簇拥着我,越往深处走,越像极地的荒野求生。

独自走漫长几近黑暗的夜路,四周恐怖的声音穿透密林,穿透小小的心脏,我浑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一面拼命地寻找出口,一面幻想着眼前出现更大的奇迹。

而我清醒地记得,这凡夫肉身里,只有灵魂才真正找得到出路。

我听见一个人健康的身体里的某个管道发出困兽的,沉重的喘息,忧伤的呜咽,无可奈何的挣扎……远比我日常可以想象的,在文字和常规语境中描绘的那个肉体更让人惊讶,和恐惧。

呼吸,听觉,嗅觉、第六感,都浓缩成一个细微的触角,蹒跚而走,吃力地跟着一只机械的激光探照灯前行,向下还是向上,左突右拥,隧道太幽暗深邃了,有时光线模糊成一片,狰狞成一张张怪兽的脸,我倒吸一口冷气,原来,人类的身体内部,还潜伏着这样一个地狱。

太长太深的黑暗,我深陷其中,快步走想快快走完……可脚下软弱无力,再坚持一下,再走,就要昏厥了。短片循环往复,我终于脱身出来。

一看,好长的队伍排在身后,看来,还是有好多人愿意以身试听这危险的“旅行”。听馆内进行讲解的志愿者说,这个装置展出时,还有人看得呕吐了的。

我还好,触目惊心地走完了20分钟的体内野蛮探险。

短片浓缩了一个生命、我们每个人身体里面最真实最神秘的世界,无论我们外表美丽,丑陋,新鲜衰老可否,它,这个诚实还算健康的特殊“机器”就这样每天每天地工作着,运行着,生长着,衰老着甚至修复着、病变着、排泄着,循环往复。直到生命终结。

我不由自主地陷入眩晕后的刻骨铭心的思考。

这人体通道只是蓬皮杜微乎其微的一小点作品,在这个巨型的庞然大物里,还陈列着来自全世界的优秀当代艺术家们的造型艺术,城市规划艺术,建筑艺术,电视电影艺术,文学艺术,音乐艺术,舞蹈艺术等等……金属,织物、丙烯和雕塑,影片和建筑在这里混合,各类艺术的表现手段,表现形式在这里碰撞,交流,用一个装置,一幅画,一个短片,一段音频,甚至一个看不懂,看得昏厥的灵魂震荡告诉我它们之间的热爱和偏执狂。

我迷上了这个有钢管和玻璃管组成的庞然大物。迷上了当代艺术家们让人惊叹的艺术实践,那些作品,坦率地说我都是凭直觉在进入,有的很震撼,有的看不懂,有的立刻排斥,有的心生怜悯,有的让人恶心……但我心里准备了一张白纸而来,给坏小子足够的涂鸦空地。

我做好了这样的准备之后,蓬皮杜这个天才的坏小子,就只管冲着我做鬼脸,领我进入它的建筑迷宫好了。

在烈日下,那些玻璃管道和金属电梯反射着刺眼的光。

它坦露得那么彻底,连皮肤也没有,更没有金色的谎言,评论家们的谎言。

比如,把自动扶梯装在透明管子里,让大家能看清其中的人怎样上上下下,来来往往。夸张的色彩和各种透明的管道,容器和装置都离奇地大胆,超现代的表现逻辑,反常规的艺术面孔下,庞然大物的蓬皮杜,其实,笑也乖张,哭也乖张。

巴黎的阳光下,蓬皮杜的嬉笑怒骂都自成风格。它包容世界,世界也与它友善为邻。

我注视蓬皮杜广场上来自世界各地的人,他们或席地而躺,或围成圈观看街头表演。或望着建筑外观那些红色蓝色的管道发呆,孩子们相互追逐,着迷于自己手中的纸莺和彩色拼图……

难怪那个蓬皮杜的创建者之一罗杰斯说,“我们把建筑看成是永远变动的灵活的框子,是一个容器和装置,人在其中应该有绝对的创作的自由。”他反对那种有局限性的传统的玩偶房子。他认为成功的建筑应该有自由的灵魂。

我爱极了他这句话,真正的艺术都有一个自由的灵魂。

蓬皮杜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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