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世说新语》中的哭丧现象

时间:2022-10-19 06:04:28

摘 要:《世说新语》中有许多关于哭丧的描写,记录了魏晋这一特殊时期别开生面的哭丧场景。过度的哀伤以及过激的哭丧行为都是魏晋时期人们多情的表现,也是他们追求一种自然、超脱状态的表现。哭丧时不拘礼法的“方外之人”与“俗辈中人”或违礼、或守礼,展现出魏晋时期独有的哭丧场景。

关键词:《世说新语》;哭丧现象

《世说新语》中关于哭丧的记载主要集中在《伤逝》篇,此外《仕诞》、《德行》等也稍有记述。《世说新语》中各种哭丧现象前所未有,反映出那一时代独特的风貌。

《世说新语》中记载了许多奇特的哭丧现象。《伤逝》开篇便是赴客皆作驴鸣哀悼王粲,这滑稽场面难免让人啼笑皆非,更让人不可思议的是想出这新意的竟然是一国之君魏文帝。王济生前也爱驴鸣,而且最爱好友孙楚学驴叫。孙楚悼念王济时先是大哭,然后真的学驴叫祭奠亡友。

除了驴叫,哭丧时弹琴摔琴也是常见之景。如《伤逝》第7则、第16则。其实丧礼上的驴鸣,弹琴或摔琴等行为,无论雅俗都是投死者之所好,表现出对死者极大的尊重,死者死矣,对于他们生者除了表达他们的尊敬、缅怀,还有什么放不下的呢,所以他们哭丧时诚心表达自己的哀悼之情,满足死者生前所好,即使举止怪异遭人嘲笑也毫不在乎。更有甚者,跑去哭自己的死对头,如王吊唁自己的仇人谢安,把谢安家老小吓个不轻,这也是极罕见的。

除了各种哭丧的场面,我们再来看哭丧的人又有怎样的表现呢?郗丧子 “一恸几绝”,王戎丧子“悲不自胜”,刘尹失至交王时哭“恸绝”,这种哭丧在《世说》中算是程度较轻的,支道林丧好友法虔时“精神丧,风味转坠”,一年后便去世了,王子猷哭子敬也是追随死者而去,王戎丧母时竟到了“鸡骨支床”地步。对于亲友离世,他们都表现得过于哀伤,以至于伤身伤神,更有甚者因为过度伤心而精神失常,很快也随死者而去。除了这些,魏晋名士哭丧时还有一些违背礼仪的现象,如阮籍居丧时饮酒吃肉,毫无礼法可言,当然这是个例。

这些都是令人不可思议的现象。他们哭丧,已不仅仅是肉体上的哭泣,更是从心里感发出对痛失已故之人的悲伤,可以说他们是用生命在祭奠亡人。

《世说新语》中关于哭丧的记载虽只是当时少数名士的行为,但亦不乏典型性,反映出魏晋时期丧礼风俗的一个方面及超出常理的哭丧现象。为何会出现千奇百怪的哭丧现象,究其主要原因是魏晋人多情,魏晋名士更如此。

特殊的社会背景让他们心理变得十分脆弱,甚至是生活中琐碎小事也会让他们感时忧怀,伤心落泪。如《言语》第55则记载:桓温出征前见到先前所种柳树触景生情竟然留下眼泪。因为魏晋人多情,他们表现感情时也很少拘束,当哭则哭,毫不掩饰。一些不经意的小事也会触痛他们敏感的神经,让他们感慨万千,展现出自己的本真状态,何况是痛失至亲、知音离世。所以说魏晋人多情,也常常将自己的情感表达出来,哭丧时他们敢做出惊世骇俗的举动。正如王戎遭丧子之痛时所发的感慨:“情之所钟,正在我辈”,宗白华先生说:“汉末魏晋六朝是中国政治上最混乱,社会上最痛苦的时代,然而却是精神上极自由、极解放,最富于智慧、最浓于热情的时代。”[2]名士们正是因为对感情放纵,才表现得率性自然,不拘世俗,追求精神上的放松、享受,这已成为名士普遍追求。

在死亡面前人们本真性情也得到表现,他们哭亲人、哭朋友、哭家国之痛,哭得悲痛欲绝,同时他们也是在哭自己的遭际。魏晋这个特殊的时代,名士们改变生活方式,或隐逸山林不受世俗牵绊,或饮酒食药追求肉体及精神的体验,追寻的一种超脱的状态,他们将全部性情都倾注其中,或酩酊大醉,或穷途而哭,或伤心而亡。他们行为率性、洒脱,毫无做作,去追求精神的独立和自由,极力表现自己情感,并用言行将这种真情表现的感人至深,也正是由此,魏晋名士们的哭丧现象才这样别开生面、令人称叹。

魏晋人多情,所以哭丧时因感情的过分放纵而违背了“礼”的现象也多有记载,但也因他们情真意切,有时也会得到认可。《德行》第17则记载:王戎、和峤同时遭大丧,相对于礼仪周全的和峤,王戎居丧时“鸡骨支床”、“哀毁骨立”,虽不备礼,却被时人理解、称赞,甚至是国君也为他的身体状况而担忧,由此可见魏晋名士对亡人表现出来的是真感情,他们甚至是用生命去诠释这份真情,这相对于那些守礼之辈反而更能表现出对友人的忠,对亲人的孝,这不正是统治者所需要的么,所以他们有些违礼行为甚至被国君默许,在这样如此重情的情况下,礼反而变得不那么重要了。

但《世说新语》中的记载哭丧只是少数魏晋名士们的哭丧,并不能代表当时社会普遍的哭丧现象,因为名士毕竟是少数,大多数人还是要知节守礼地生活,魏晋时期的人也颇懂得去调适二者的矛盾,《仕诞》第11条就很好的说明了这一现象:裴楷去悼念阮籍的母亲,阮籍不仅醉酒,还披头散发坐在床上不哭,反而他这个客人倒是哭得很严肃认真,礼数周全。丧礼上主人不哭是有违常礼的,但是裴楷却说:“因为阮籍是方外之人,所以不用遵守礼制,而我是俗辈人,所以要守礼。”生活中,“方外之人”毕竟是少数,大多数俗辈中人还是要尊礼守法的。

尽管魏晋人重情,但他们明白自己的身份,也尊重他人的追求,大多数人对何时讲情、何时遵礼还是分得很清楚的。哭丧时有人明礼遵礼,也有方外之人不拘礼俗而放任自然,情和礼的冲突得到很好地调适,这些也是魏晋时期哭丧独有的表现。

参考文献:

[1]余嘉锡:《世说新语笺注》,中华书局2011年版

[2]宗白华:《美学散步》,上海人民出版社2005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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