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拉·杰西卡·帕克重回百老汇,几个女人一台戏

时间:2022-10-18 08:51:17

纽约时代广场北端,有个售卖百老汇折扣票的窗口,当天上演的戏有时可以低至五折。周二下午,我喝了一大杯热巧,做好了排三四个小时队的准备,去了之后才发现我要看的《潘萨科拉的餐厅》不在折扣票单上。这部戏在曼哈顿戏剧俱乐部演出,属于外百老汇剧院。

百老汇剧院(Broadway),外百老汇剧院(Off-Broadway),当然还有外外百老汇(Off-Off-Broadway)等等,其间的区别主要在地理位置和座位的多少。只有在40街和54街,六大道和道之间,拥有500个以上座位的,才属于百老汇剧院(阿波罗剧院除外)。不同于百老汇剧院的商业性,部分外百老汇剧院属于非营利机构,票价相对便宜,制作和票房压力小,艺术水准反而时常有惊喜,且外百老汇兼有试演的功能,有不少戏最后被搬去了百老汇大剧院。

《潘萨科拉的餐厅》由萨拉·杰西卡·帕克和格温尼斯·帕特洛的妈妈布莱思·丹娜主演。10多年前看《欲望都市》,隔着屏幕观望4个曼哈顿女人的爱恨起伏和人生抉择,是成长和记忆的一部分,抹不去。选择看这部戏,最大的原因是萨拉·杰西卡·帕克。两个月前在地铁里碰到她,戴了黑超,标志性的手背朝上拨弄前额头发的动作,让我认出了坐在对面的她,装扮普通,青春不再,但魅力依旧。

戏一开场,萨拉·杰西卡·帕克扮演的大女儿贝卡和布莱思·丹娜扮演的妈妈朱迪斯,一起推门而入。感恩节前夕,贝卡和男友前来探望母亲。贝卡的父亲因金融诈骗案被捕入狱,71岁的母亲朱迪斯退出曼哈顿的上流生活圈,搬到了小城潘萨科拉,独自生活在这间狭小的一居室。

舞台背景就是这间一居室的客厅餐厅,发暗的绿墙漆,淡蓝色柜子,藤椅,印着椰树图案的布艺藤沙发,典型的佛罗里达海滨小城老年人公寓。在这个空间里,看不到丝毫曼哈顿、银行家、华尔街和奢侈富人生活的痕迹,连可供回忆往昔和对比生活差距的物品都没有,之前的人生斩钉截铁拦腰斩断,有一种毫无目的就这么过吧的隐约悲伤。

千金散去不复来的朱迪斯依旧优雅,努力为女儿讲着轻松的笑话。贝卡43岁,是个事业滑坡的演员,靠给经纪人看孩子糊口,连住的地方都没有。年轻的男友是制片人,想说服朱迪斯拍一部关于她丈夫诈骗案的纪录片,却惹怒了朱迪斯,导致她摔倒住院。冲突矛盾自此一个接一个,连环爆发。

戏里的各个冲突点都是常见的戏码——感恩节家庭聚会、姐妹吵架、老人住院、男友劈腿,可抽丝剥茧去掉所有外衣,故事的主要元素集中在了家庭秘密、背叛、共情上。每个人的表演都很到位,台词紧凑、自然、流畅,苦中有乐的笑话穿插其中,把每个角色的性格烘托得生动有趣、张弛有力。萨拉·杰西卡·帕克在塑造这个不甘堕入世俗油滑,用青春期的残留叛逆对抗生活、爱情和事业的重重压榨,在绝望下生出乐观的复杂中年女人角色上充满感情,有让人难以置信的说服力。她和布莱思·丹娜收放自如地互飙演技,两人之间的化学反应和互动自然而强烈,让人完全沉浸在剧情里,忘记了故事的俗套。我看的周二场,爆满。

会自然而然地联想到麦道夫诈骗案。麦道夫入狱后,妻子搬到外州寄住在亲戚家,两年后儿子因忍受不了舆论压力用狗绳自杀。和那些被骗失去财富的人们一样,诈骗犯的家人也是受害者。而外界对家属们的关注,更多着重于他们如何落魄不堪,很少为他们的遭遇本身说话。《潘萨科拉的餐厅》站到大多数人的对面,从另一个角度来讲述,有自身的新颖。

这部默默无闻的新戏全部由女人来打造。主演萨拉·杰西卡·帕克和布莱思·丹娜都有多年的百老汇舞台经验,也曾一起合作过。萨拉·杰西卡·帕克12年后再登舞台,对《纽约时报》这样说:“贝卡和凯芮(《欲望都市》女主角)没有任何相似之处,贝卡自我意识不多,而凯芮对自己在生活中和朋友间的位置相当清醒。我选这个角色,是因为演员需要恐惧和兴奋的刺激,以及选择和谁一起创作,都很重要。”布莱思·丹娜属于影视戏三栖常青树,得过艾米奖和托尼奖,丈夫是导演,女儿得过奥斯卡,儿子导过美剧《大西洋帝国》,颇有建树的演艺世家。没有口碑的外百老汇新戏很难找到知名演员参演,她这样骨灰级的前辈愿意冒险支持新编剧、女编剧,难得至极。

导演琳恩·麦都,是曼哈顿戏剧俱乐部艺术总监,她在这一职位40多年,一手打造了这个外百老汇剧院的品牌,本人也获得过无数奖项。

贝卡的角色本是编剧阿曼达·皮特为自己而写,是她演员转型编剧后的处女剧。第一次写,就有这么结实的内容和结构,令人刮目。阿曼达毕业于哥伦比亚大学历史系,跟布鲁斯·威利斯演过《整九码》,演过《2012》里的妈妈,以及很多喜剧剧情片的女配角。近几年自觉演艺事业不顺,却选择了更具挑战性的方向:编剧。这是个愿意以非常直接的方式真实面对自己的漂亮女人,她说:“我对自己的才能和局限有很清醒的现实认知,这个角色我演还是萨拉·杰西卡·帕克演,当然是后者,我又不是傻子。”阿曼达·皮特的丈夫大卫·伯尼奥夫,HBO大热美剧《权力的游戏》的运作人,同时也是编剧和作家,给阿曼达在写作上的建议是:“关于写作,最重要的事情之一就是写完,只有写完了,才能开始修改和编辑,剔掉那些不工作的地方。”

在美国演艺界,女导演、女编剧仍然只占少数,很多编剧自己写自己演,比如蒂娜·菲《我为喜剧狂》,是基于自己的工作环境而编写的故事;莱娜·邓纳姆的《女孩们》,也是基于自身的真实生活经验。蒂娜·菲曾说:“这个圈子里的女人太少了,这是为什么我还在坚持的原因和意义。”

说实话,我头一回看戏剧看到流泪。不论中外,不论哪个行业,女性在职场和生活中遇到的问题越来越具普遍性。但乐观者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哪怕头一天晚上哭昏过去,第二天起来,一样要“冲前面,站中间,抬起下巴,迎难而上”,这是剧中贝卡在最后一幕里的台词,也是我共鸣感动的地方,女人活得不悲情不煽情,敞亮通透,就是明亮自在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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