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你不可 第15期

时间:2022-10-18 06:25:55

从朋友那儿赶回学校时遇到堵车,离上课只剩十多分钟。我匆匆往宿舍走,在楼前无意瞥见谭一辉。他正好看我,发现我看到他时他飞快移过眼神,装做没看见。我知道他在等那个英语系女孩,我也知道他不敢看我,不敢和我四目相对。

也不再多看,转身进了宿舍楼一直爬上七楼,正碰到那个女孩出宿舍门,彼此淡笑算作招呼。虽然不同系,但住同一层楼,一个楼道里出出进进,日子久了也算是认识了。

看她走下楼去,突然心生嫉妒。我跑去走廊尽头的大窗户朝下看,看到谭一辉仍然站在那里等。他穿一件米灰色外套一条运动裤,转过身,又转回来。不知道他此时会想什么。

然后看到她出现,他走向她,很自然的伸手牵住她的手,两人一起走。

我看着他们一起走,直到转弯我看不见了才回宿舍,收拾书包去上课。

坐在教室里,新闻史教授正在讲弥尔顿的自由主义思想,我听得无聊,低下头看桌面上五花八门的“桌椅文学”。不知是谁在角落里写一首诗:“世上本无撒哈拉,我每想你一次,上帝便丢下一粒沙,后来就有了撒哈拉。”我突然心生酸楚,我想你再多又怎样,我对你思念成沙漠成海,你自有红袖相伴,哪记得起我这样一个过路人。

看到他们走在一起时,跟谭一辉分手才两个星期。我怔怔地在后面望着他俩的背影,想不到他这么快另寻新欢,难怪他这么轻易又这么决绝地放弃我。依玲说,如此招摇也不怕被你撞见。我黯然,情浓过处转头空,他心里只有他要成就的爱情,他若还有点顾及我,会这样么?

后来依玲回来告诉我,她并非新欢,而是旧爱。原来如此,我还以为自己的爱情有多伟大,多悲壮,原来这场爱情的主角是他和她,我不过一个小配角,一个帮他们制造曲折情节的道具而已。

最初他日日打来电话约我,我还蛮不在乎。一旦发现喜欢上他,就变得卑微起来。感情游戏里讲究你情我愿,被爱的人潇洒了,爱的人就狼狈。他霸道地闯进我的生活,俘获我的感情而去,留了我独自夜夜难眠。

有时经过那女孩宿舍,她倚在门边打电话,喜悦的表情,幸福的声音,轻笑,嗔骂,竟也全是甜蜜。我从她身边过,想着,电话那头的人,几个月前是跟我说话的,话筒里的声音,我可以那么熟悉地想起,可是现在能听到的人却不是我。

我那时,也如她一样这般满心陶醉。冬天流行织围巾,什么都不会的我也兴冲冲买了毛线回来拜师学艺,然后在宿舍拉上床帘,躲在里面一针一针的绕,熬了好几个晚上终于织出一条长长的围巾,欢欢喜喜拿了给他。他也好感动,一把抱住我说,我真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后来我才想到,一直到分手,他一次也没围过那条围巾。那晚很冷很冷,夜里温度降到零下5度,我光脚穿一双拖鞋站在宿舍外的走廊里,生怕他挂掉电话便一直说话一直说话,稀里糊涂说了很多没有意义的话,到凌晨2点他终于还是挂了,长长的走廊里只剩我一个人,昏黄的路灯无声地亮在那里,电话里201服务一直说:“对方已挂机,请拨新的号码……”我手脚冻得生疼,疼得站不住,一下靠在走廊墙壁上,墙壁上的瓷砖贴着后背,冰冷冰冷,我终于忍不住哭起来。

那个冬天分外寒冷,我穿了厚厚的棉袄去图书馆。图书馆里很安静,大家都很认真的看书,我在心里轻轻到跟自己说,没有关系,没有关系,再过几天我就可以回家了。

再过几天放寒假,大家各自回家,地图上我往上,他往下,我要到离他更远的城市里,也许忘了他,也许继续想他。

春节过后第十天是我20岁生日。头一天晚上,家里人都睡下后,我独自在客厅里,关了所有的灯。坐在电暖炉前,电暖炉的光将我腕上的手表照得很亮。突然就想到他生日的这个时候我正和他通电话:“生日快乐!――我算不算第一个祝你生日快乐的人?”他在那头笑:“算――我刚刚许了个愿。”“是什么?”“我希望――今年能和我喜欢的女孩在一起。”

其实他的愿望实现了,他是和他喜欢的女孩在一起,只是这个女孩不是我。

自己生日的这个时候,只有我一个人守着,看时针和分针重合指向12点。不知道他这个时候在干什么,许是睡熟了,他又怎么会想到呢。

第二天早上还在被子里就听见姐姐在喊,快起床,要不然看不到雪了!我推开窗户,真的有好白好厚的雪,喜悦一下子溢于心头。好几年没有这样的大雪了,上天这么优待我,赐我如此珍贵的礼物,感谢上苍。我望着茫茫白雪,一股莫名的感动结于喉头,他所在的城市里十到二十多度的温度应该很暖和,所以我今天得到的下雪的欢喜他无从知晓,所以他有他的快乐,我有我的欢喜,不再有干系的两个人各有各的生活。一辉,没有你在身边我一样可以很好很好。

回到学校。在宿舍,依玲凑过来:“干什么呢你?”我一回神,自己居然一遍一遍写他们俩的名字,写满了大半个桌面。赶紧拿过橡皮擦用力擦掉,一边说:“没什么,无聊。”

依玲瞟一眼我桌面,又看我一眼,说:“韩永健今天打了四次电话找你。”

永健和我同在校记者团,他高我一级,我刚进去时他带着我在校园里四处采访。后来就和他一直合作,时间久了竟成了记者团最佳拍档。这么急找我,想必又有新闻。

晚上回电话给他,他一副师兄口吻:“又在外面撒了一天野?”

我说:“哪有,高中同学过生日。”

他说:“今天我在图书城看到一套很好的六级资料,给你买了回来。”

我苦笑:“我已经有三套了。”

永健是个很优秀的人,他是记者团团长,待人友善亲和,做事踏实稳重,我跟着他采访时总是丢三落四,每次都是他帮我收拾残局。我英语四级刚及格时,他六级考了91分。他勤奋努力便希望我也跟他一样,只可惜我懒惰散漫,常常达不到他的要求,惹他频频皱眉,幸得我有时吐吐舌头倚小卖小,他才没对我发过火。做他的师妹做得实在辛苦。

大三的课程明显增多,连续好几篇课程论文要交,还要天天背那本破词汇。学习部长拿了校报来,我才想起记者团那边许久没去过了。翻了翻报纸居然有两篇有我的名字:“记者 韩永健 舒云”。我打电话给永健。

“师兄,这也太令我汗颜了吧。”

永健说:“哦,习惯,顺笔就写上了。最近忙?”

我大叹:“忙死了,个个老师要论文。”

“辛苦了,改天请你吃大餐。”永健每次出一期报纸后就请我一顿,说是嘉奖。好几回我半点力没出,全白吃白喝。次数多了也心安理得起来,有时还主动致电过去问这回吃什么,永健在电话那头笑,说你采访有这么一半积极就好。我撇撇嘴说,谁让你拿那么多稿费,该宰!

永健带我到学校东门外五星饺子馆,我扫一眼里面的装饰说,你怎么舍得破费来这种地方。永健含笑不语,径直带我走到靠里的一张两人桌前。他拉开椅子让我坐下,自己坐到我对面。这个位置靠着一面茶色玻璃墙,墙上装着红色珠灯,下面是一小平台,饰有青绿色塑料草,暗红的灯映着咖啡色桌面。服务小姐温柔细声,彬彬有礼,典雅的氛围让人顿觉高贵几分。

永健点了各样馅的饺子,食物一上来我胃口大开,也懒得管什么气氛情调,一个一个饺子往嘴里塞。永健突然说:“好喜欢你这么可爱的样子。”我蓦的停下来,抬头看他,他一脸温柔的望着我。我脸上一阵发烫,不敢看他的眼睛,赶紧低下头继续吃。

“喜欢这里吗?以后还带你来。”走出饺子馆门时,永健问我。

“不喜欢,不来了。”我极其简短地回答。

“怎么?”永健站到我跟前。

我说不出话,绕过他继续往前走。永健跟过来,我说:“对不起。”

“没什么。”永健故做轻松的笑笑。

“以后跟你吃饭我都会不好意思了。”我低着头说。

“哈!你怕我以后不请你吃东西了啊。”永健笑出声,“没事,以后我们还跟以前一样。”

我望着他感激的笑笑。然后又说着平时那些玩笑话一路走回来。永健是个聪明人,他知道如何化解这种尴尬,只是以后,我知道,我们很难跟以前一样了。

六级单词很烦人,总是记了忘,忘了记,记了又忘。现在不是有语音翻译器,戴上就能听懂各国语言,还要这么辛苦学英语干什么。好不容易沉下心来做一套测试,做完算分,怎么算都不够60,我啪一下扔了笔喊依玲一起去逛商场。中南路那边新开业了一家家乐福,听说是很大的一个超市。

从货架上拿下一支可伶可俐,依玲在旁边一边打开一支洗面奶凑到鼻子跟前闻,一边说:“你用了那么久可伶可俐,怎么不换换别的,比如佳雪?”

我看着佳雪上的说明正在犹豫,依玲又说:“对了,永健最近没怎么打电话过来啊。”

我说:“他不是忙着研究生复试吗?”

永健打过电话,只是他说我找依玲或舒云,接电话的室友让他首选,他便选依玲,和依玲聊了一会儿后再和我讲,一两句就挂了。他似乎是想让我知道,他对我和对依玲是一样的,而且对依玲比对我还好。其实我完全明白他的意思,可他不知道我还是有些在乎的,他更不知道他根本没有必要做给我看而且做那么明显。

3月8日那天阳光明媚,我趴在窗台上晒太阳,春日的阳光暖暖的落在身上,舒服极了。永健打电话喊我下楼,说有好东西给我。我换了鞋奔到楼下,看到永健捧一束花站在那里,阳光下的他真的很帅气。他满脸微笑,走到我跟前将花递给我:“你的节日,小丫头!” 我突然觉得鼻子阵阵发酸。

那捧花有康乃馨,有百合,有勿忘我,有满天星,但是,没有玫瑰。永健用心良苦,只可惜,我们都只能感叹自己的错爱。

没有享受几天阳光就进入雨季。雨没完没了地下,这座城市在雨水中浸泡了快有一个月。周末也因这雨而闷在宿舍里。我用201拨号上网时,依玲躺在床上叹气:“唉,日子在发霉。”日日清早睁开眼睛,看到的都是窗外阴暗天色,不发霉才怪。

打开邮箱,很意外地发现一封邮件的发件人是谭一辉。居然是他,他用自己的真名,大大方方,明明白白。

有一些激动,很少,甚至马上就平静了。我安安静静地先删掉一些广告邮件,再慢慢点击,做得从容不迫,井井有条,一点乱都没有。换到几个月前,也许我会有突然狂乱的心跳吧。他写着:

你现在好吗?

是不是每天都快乐?

每到雨天,我都会很想你!

现在流感严重,你一定要做好预防。

最后,不要怪我,也不要恨我。

真的很意外,很久不愿去想他了,完全不期待他还会给我一点什么。我对着空空的屏幕弹出来的这些字,难以想象他在电脑前的表情。他还会想到我吗?一辉,你若真是想我又为何舍我而去?你那么自私还要我不怪你不恨你!

当夜失眠,那许久不再有的情愫全部涌上心头,我反反复复想着那几句话竟觉得揪心,谭一辉果然是高手,这么久了也不放过我,短短一封邮件就将我忘记他的进程拉回了那么大一截。

次日晚从教室往宿舍走,路上突然一个黑影挡在我面前,还未等我叫出声来他已拥我入怀。“舒云,我想你。”一辉在我耳边轻轻地说,他的霸气与温柔一如当初。我靠在他胸口,再次感觉他的气息,眼泪大滴大滴地掉下来。那么多的夜晚,我睁着眼睛想你,不能入梦,那么多次,我跟自己说一定要比你不在乎我更不在意你。可是刻意了那么久的遗忘就这么不堪一击,我明白我终究是逃不过。

跟当时分开一样,他照旧不跟我多解释什么就携了我出现在众人面前,坦然的微笑将众人讶异的目光压下去。我站在他身边,也是一脸自如。

再经过英语系女孩的宿舍门时,我觉得有些歉意。这个世界上总会有一些人在某些时候伤心难过,快乐与幸福我们常常都不能自主。

雨季终于过去,气温渐渐升高起来。

深夜铃声大作,我迷迷糊糊接电话。

“舒云吗?永健出事了!”是永健的一个朋友,他着急的声音里夹着周围人群高叫的嘈杂声。

我一下坐起来,睡意全无,草草套了衣服往楼下跑。深夜十二点半,宿舍楼门已锁。我翻过铁门在清冷的路灯下往校外冲。周围那么寂静,我的脚步嗒塔地响在空空的校园里,一声比一声急促。

跑到那家酒吧,永健鼻青脸肿被他的朋友们按在座位上,另一边居然站着一辉!一辉头上还在冒血。我进去时大家都安静下来。永健别过头不肯看我,打电话给我的那个男生正要开口跟我说话,永健喊他名字将他叫住。我突然有些火了,走到他面前一字一顿地说:“韩永健,你完全不必这样。”然后我过去拉了一辉往外走。

走到一半一辉突然停下来,说:“舒云,对不起。”

“不怪你。”我掏出纸巾想擦去他脸上的血迹。

他捉住我的手,“舒云――”

我定定地看着他的眼睛,心底溢出的平静让自己吃惊。

和谭一辉再次分开又让所有人惊讶了一回,依玲更是不依不饶的大骂他三心二意,用情不一。我倒是心平气和只是偶尔在半夜醒来会想,为什么他觉得她需要他而我就有足够的坚强去承受。

天气一天天热起来,校园里的广播天天播放吴奇隆那首《祝你一路顺风》的老歌,大四的师兄师姐们开始陆续离开校园,永健也要走了。

我后来才知道那晚永健和朋友们在外喝酒,喝得有些醉时正好看见一辉和那个英语系女孩在一起。他走过去说谭一辉,你怎么可以这样对舒云!然后两人有些争执,后来就动起手来。酒吧保安第二天找到学校,永健因此被取消了预备党员的入党资格。

那件事后我差不多一个多月没再见到他。依玲说你就给他打个电话吧。我翻了翻他买给我的那些英语资料,每本都只做了那么几页。

永健离校的那天,我和依玲跟在一大群人后面去送他。依玲在一旁和众多女生一起哭得稀里哗啦,我不说话一直看着他。他和他的朋友们握手拥抱道别,到最后上车才回头看了我一眼,很长时间的一眼。那种眼神在我脑中一直定格。

送永健回来后已是暮落时分,夏天的落日将人的影子拉得老长老长。我看着校园里来来往往的人,觉得心里空空的,象丢失了什么东西一样。

暑假燥热无比,网吧里挤满了人,空气沉闷,各种游戏的声音更是吵得让人心烦气燥。网吧老板不耐烦地问,你到底进不进来?我转身回家。老妈絮絮叨叨了一个暑假。总算熬到开学。

我背着那些差不多还是崭新的英语资料,开始沉下心来在图书馆从早坐到晚。依玲问你怎么变这么勤奋准备考研吗?我笑笑,就想到在另一个城市读研的永健。好久都没有他的消息了,到现在我和他都可以很长时间忘掉对方的存在,只是在某一时刻才想起要再联系一下,证明我们还记得彼此。我知道,大家都在试图挽回一些什么,或者维持一点什么,或者什么都不是。其实谁都没有错,我们都在尽力了。

大四实习的时候我开始给他发短信,常常一口气发很长很长的话给他。他回复时写到“用标点”,还加三个感叹号。我呵呵一笑,他这种口气又让我想到当初我跟着他在校园里采访时,他命令我做这做那的样子。如果时光倒流到那时候,我会不会有所改变,如果再来一次,我会不会重新选择――可是,没有如果,没有再来一次。事情就是这样子发展的,很多东西我们没法改变,一如情感,一如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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