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辰辰:不负春光,野蛮生长

时间:2022-10-18 04:56:40

作为先锋女性导演,韩辰辰在退隐戏剧江湖不短的时间之后,依然被铁杆粉丝记得,在国家话剧院小剧场上演的《李红的夜晚》是她的一个标杆。但是导演是在剧本的基础上进行二度创作,辰辰这次决定往深处走走,创作那些作为源头的文本。她任编剧的《我的朋友陈白露小姐》正在热播,与出版社合作的新书也在紧锣密鼓地筹备,韩辰辰准备用写作探寻极致的生命状态。

韩辰辰,职业编剧,戏剧导演,作家协会理事,佛学院学生,一个生于山东的80后,金牛座。

认识辰辰之前,我对她的了解,基于如上的关键词,短促,但也信息量巨大。比如金牛座务实,注重积累,倔强,比如山东盛产学霸,考到中戏,又读了北大的人,大抵屁股都要坐方了,比如编剧和导演共扛,她的内心一定有喷薄而出不得不做的强大表达。

认识辰辰之后,这些语词,被她的真实经历填充成句段,丰满起来。

六岁学舞,跳了八年,苦练书法,演奏萨克斯,参加数学比赛,该拿的证书,甚至部级的专业奖项,她没少得。“小时候的我,对于输赢好像有执念,学什么都觉得应该拿名次,成了大家口中那个‘别人家的小孩’。那时我任性、反叛,也很独立、勇敢,父母安排的未来我不喜欢,于是16岁转学去了济南,一边读高中,一边为了考进最好的艺术院校做准备。”

自由的身体,不拘束的心,让她对掌声有感情,对舞台有感情,对光影和黑暗也有感情。2001年,辰辰毫无悬念地考进中戏,2005年从导演系戏剧导演专业毕业。她说“18岁第一次作为话剧演员站上舞台时,忽然领悟到不能再追求表现地表演,那是戏剧和舞蹈表演的区别。舞蹈需要的是表现力,而戏剧需要你躲进人物的躯壳,与人物的灵魂贴近”。站在舞台上的她,演过繁漪,演过吸血女伯爵巴托里,爱恨浓烈,就像她自己,不想退路,犹豫和踌躇都不如立刻做,做,做。一旦启程,目标就是远方。

当然,作为强烈反面的那种平和,往往又是不易被看见,却是真实的存在。2004年,辰辰出演林兆华导演的话剧《樱桃园》,通过这部戏她结识了大导,结识了蒋雯丽。仿佛一种照亮,辰辰在蒋雯丽身上,在大导林兆华身上,看到了一种比强烈更有生命力的东西,那就是平和的智慧。像水,可以无限连接,随方亦圆,可以上波下静,渗透扩散,但自身属性不变。但她也清楚,在成长和学习的过程中,面对各种可能的挑战,重要的是当下的即知即行,而非等待和观望。

2005年,辰辰再次与林兆华合作,参与斯特林堡的《一出梦的戏剧》编导排演工作,也在这一年,她中戏本科毕业,考入了北京大学戏剧研究所林兆华戏剧研修班,两年后获得戏剧导演专业艺术创作硕士学位,2007年于北京创建了她的第一个工作室。

成为一名职业导演后,她拿出了《别说那个字》《李红的夜晚》等作品,以胆大而标新立异的女性主义风格横扫剧场,人们说她是80后女权主义剧场兴起的标志,她年轻而不失厚重,有独特的形式感和艺术追求。辰辰说“即便是先锋导演,也不能距离大众太远。”

在更广的层面上拥抱观众,她选择用编剧的身份与影视结缘,特别是最早期的创作《月亮大马戏团》不仅获得了“美猴奖”中国动画系列连续片大奖,也获得了法国戛纳电视节首届“亚洲展映会”最佳作品奖。她也曾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我后来才知道,在中国,戏剧工作者比影视工作者的生活,清苦太多了。”

这一次,在盛夏见辰辰,是她作为编剧的《我的朋友陈白露小姐》正在火爆播出,从去年9月份开始,她集中写了4个月,“列夫・托尔斯泰只在早晨写作,他认为早晨使人清醒有批判精神,而在夜间会写出大量胡说八道的废话;福楼拜则白天休息,夜里通宵写作。但我的写作时间,用随缘二字就能概括。因为入睡困难,只好困到极点才睡,所以作息时间也就不固定。写作的时候像个纹丝不动的禅修者,盘腿坐在桌前,只关心剧本人物的一举一动。同事说我那时候好像‘入定’了似的,很专注。”这部戏算是她写得最快的一部,但是全然投入,生物钟紊乱的后遗症,现在依稀可见,“是的,现在还在冒痘”。

这个会去内蒙沙漠植树,常年资助儿童福利院、流浪动物的姑娘,在某个依然能被捕捉和定格的,发亮笃定的眼神中,意会出自己的真实,告诉你她的看见。

观点

所谓虐心,是无可奈何的抉择

Q:编剧总是站在一部剧的后面,光亮都给了演员,你曾是戏剧界炙手可热的导演,这种变化有没有心理落差?

A:导演也好,编剧也罢,都是幕后的创作者。舞台剧也好,影视剧也罢,都是团队合作的结果。在光的背后观看,从大局上把控,更符合我的性格吧。

Q:你创作《我的朋友陈白露小姐》这部虐心情感大戏,有什么心路历程?

A:我们看很多的青春剧,觉得不感人,很假,故意做戏。为什么呢?因为一些桥段和人物是不合的。在《陈白露》的创作中,我力争做到让每一个情节的开展,每个人物的一言一行,都是由人物本身生长出来的。这些人物是现实中一部分人的缩影,同时他们的所作所为,也折射出现实中的许多问题。我很坚持写剧本要贴近人物内心,不能为了赚眼泪而盲目安排情节,心里要时时刻刻跟着人物走,好像他们就坐在你面前和你对话,在你面前上演一幕一幕的悲欢离合。我认为创作者,很大程度上就是一个记录者。我是在记录另一个时空中,那群人的嬉笑怒骂,所以所谓的虐心,是他们面对无常的命运时,所做出的无可奈何的抉择。

Q:在拍《我的朋友陈白露小姐》的时候,你还跟组了很长时间,有什么体会?

A:大多数编剧是不需要跟组拍摄的。但这部戏,有一个多月的时间我天天呆在剧组。那是北京最冷的一个冬天,演员们穿着夏季的薄衣在大街上拍戏,尤其是张天爱,病了还坚持拍摄,嗓子哑了发不出声音,令我特别感动。而我,会在片场与导演、演员以及其他工作人员进行磨合,对戏中人物的感觉进行微调。编剧笔下的人物、情节是word上的,是平的,现在他们活了,活生生站在自己面前,我也就有了更好更灵活的处理办法。大家在现场磨合碰撞出的火花非常珍贵,有些是对着电脑想不出来的。编剧是孤军奋战,跟组却不同,能感觉到整个剧组齐心协力,大家都在为这部戏贡献自己的力量,努力为观众呈现更好看的东西。

Q:在写一部剧的时候,心里会预想哪些东西?更倾向根据小说改编,还是完全原创?

A:每个创作者的出发点应该是不一样的。例如《陈白露》这部戏是根据小说改编的,用现在的话说是大IP。我首先会尊重原著,抓住原著的精气神,再用编剧的技法和构思,把小说中的素材重新整合、建设成为一个更加符合影视语言的东西,最后在现实意义上进行升华。

现在IP这个词很热,有些公司一味追求大数据,忽略了创作的基本规律。就剧本而言,不从故事出发,而是简单的拼凑演员和CP,或炒作热度博人眼球,这就导致了一个很大的问题:原创剧本荒,创意匮乏,跟风严重。作为一名创作者,我希望大家能理性对待,回归到创作本身,回到故事本身。我也会一直坚持走原创为主的路线。

Q:你看起来是很刚强的性格,在写作的时候,会写到把自己虐哭吗?

A:会。写虐心戏,没有神经病的感觉不行,不全情投入也不行。人物命运和剧情起伏跌宕,我不可以冷眼旁观。我在这次剧本创作中也加入了犯罪、反腐、暴力、血腥等元素,写得过程很嗨,也很痛苦。我很喜欢强调在极致的生命状态下的东西,在绝境下怎么活着、怎么重生,在充满欲望、堕落与幻影的境况下,往往能激发深刻而尖锐的思考,而结局一定是惨烈的,因为它会和很多价值观发生碰撞。

Q:观众给你打了这样的标签“纯爱系编剧掌门人”,自己认可吗?

A:我听过这种说法,挺荣幸的,我比较擅长写细腻纯粹的情感,也很享受。纯爱是一种非常极致的恋爱状态。我理解的纯爱是剧本中的潜在推动力。在人物关系发展过程中,无数阻碍出现,这种推动力却始终没变,始终保持最纯粹的状态。这种极致的恋爱状态很容易和社会现实发生碰撞,精彩的看点就会纷至沓来。

Q:平时会以怎么样的选择方式来看影视剧?你心中的巅峰之作是什么?

A:按榜单,排在前列的我都会看。我听说有些编剧同行会关掉弹幕,我对弹幕反而非常重视,弹幕帮助我从多方面多角度思维。我最喜欢的导演是伯格曼,还有理查德・林克莱特。伯格曼是像我精神领袖一般的存在,他也是戏剧导演出身,作品部部经典。理查德・林克莱特的三部曲《爱在黎明破晓前》《爱在日落黄昏时》《爱在午夜降临前》,对爱情进行了极高的诠释,也是我心中的巅峰之作。他花了12年的时间拍摄的《少年时代》,非常推荐,是当代电影现实主义的典范。

Q:在你的作品里有一些因果观,是受在中国佛学院学习三年的影响吗?

A:在中国佛学院的居士班学习三年,对待自己和他人、对待生命、考虑问题等认识角度,都发生了巨变,不仅对于创作本身,对于整个人生都有极大的启发。佛学浩瀚,其中有很多大智慧,就拿“布施”来说吧,它能对治贪心,对治逐利,这种大智慧对于我们身在这个圈子的人来说,极其珍贵重要。

Q:你对新入行编剧有什么建议?

A:一,得坐得住,耐得住寂寞,心要定。二,多听多看多琢磨,生活是创作源泉。三,多学习。少一点急功近利,保持赤子之心,保持打鸡血一样的激情。2008年我在豆瓣接管了一个小组叫“中国编剧邪会”。现在是豆瓣最大的编剧组织。这8年来我听到许多编剧的声音,也看到一些问题,我正把他们写进我的第一本书里,告诉大家我可以成为编剧,你也一样可以。用伍尔芙的一句话送给大家:使自己成为自己,比什么都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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