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大干“贱卖”国宝

1945年8月，抗日战争取得全面胜利，沉寂多年的北京琉璃厂古玩市场，又重新热闹起来。此时的琉璃厂，有多家店铺正在出售“东北货”。所谓“东北货”，是文物界对溥仪在长春洲国流散文物的通称。当时，一些颇有心计的投机商人，从关外大量收购这些散失文物带入关内，再以高价卖与北京琉璃厂古董店铺。一买一卖，文物价格顿时飙升，许多占玩商人正是靠如此收售“东北货”大发横财。

是年深秋，素有“人间散人”之称的国画大师张大千重返北京，以五百两黄金预购了一座前清王府宅第，打算定居于此。与房主谈妥价钱，交付了定金，张大千一身轻松。就在此时，张大千从古玩商处得知一惊人消息，五代南唐顾闳中《韩熙载夜宴图》已被北京玉池山房古董商马霁川收购！《韩熙载夜宴图》乃国画之粹，为历代帝王藏品。自从溥仪将此画带至东北长春宫后便流于宫外。想不到，《韩熙载夜宴图》又辗转流落到了北京。

当日晚上，张大千在学生萧允中陪同下前往玉池山房。玉池山房掌柜马霁川见张大千师徒光临，拱手相迎。张大千与马掌柜交谊甚厚，开门见山便问此画。马掌柜道：“您来得正是时候。”于是，掌柜将其请入内室，取出一个用锦缎包裹的包袱，小心翼翼地展开他新近收购的“东北货”――《韩熙载夜宴图》。看到这幅南唐顾闳中的绝世名作，张大千惊喜不已，立刻决定买下此画。马掌柜见货遇识家，张口开价五百两黄金，竟与王府宅第价钱一般无二，张大千不假思索就答应了。马掌柜相信张大千的人品，也怕节外生枝，当下就让张大千挟着名画离开了。

张大千带着画卷来到叶公绰家，与叶两人再次同赏这件稀世名画，认定这幅《夜宴图》绝对是真品，不是赝品。可钱从何而来呢？张大千当即作出决定：舍豪宅而购名画。他感慨而言：“房子以后还有，而此图一纵即失，永不再返。”张大千次日筹足了黄金，交付玉池山房，将《韩熙彰夜宴图》收入名下。

张大千得到《韩熙载夜宴图》后，不时展玩此卷，视为无上珍宝。他专为《夜宴图》刻了一枚印章，文曰：“东南西北，只有相随无别离。”加盖在图卷上。张大千一生，视自己收藏的古字画为珍宝，其兄形容张大千在收藏上的痴劲已达到“甑无米、榻无毡、弗顾也”的程度。

1953年，旅居香港的张大千预备移居异国，他作出了一个惊人的决定：出售五代南唐顾闳中《韩熙载夜宴图》、五代南唐董源《潇湘图》和元代方从义的《武夷山放棹图》三幅无价国宝。以其当时的名誉声望，若将此事委托外国友人料理，或交由香港、纽约、伦敦等多处拍卖行代为拍卖，必能沽得善价。

但他没有卖给外国人，也不在香港古字画市场上拍卖，而是以最低价格转让给了一位朋友，他开的价格要远低于香港市场一般古字画，其中，《韩熙载夜宴图》仅开价二万美金。张大千这一举动使很多人震惊而迷惑，此画是张大千以高价五百两黄金买下的，也是张大千所有藏画中最心爱的，怎么舍得低价割爱呢？这个谜直到张大千逝世后才披露出来。

原来，张大千是怕自己寓居海外，万一国宝流失将成千古罪人，于是他决定将画留在大陆。他采取了一个特殊方式，先以最低价转让一位朋友，再让这位朋友转让给大陆。不久，时任国家社会文化事业管理局局长的郑振铎赶赴香港，从张大千朋友手中以原价购回了这三幅国宝。此等名卖实赠之举，免除国宝流落海外，可谓功德无量。而张大千对祖国乡土的眷恋之情，亦昭然可见。

（摘自《当代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