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尼格诺.阿基诺三世:民主斗士后代的坎坷政途

2010年5月10日，菲律宾6年一度的大选如期举行，6月9日下午，菲律宾国会参众两院召开联席会议，正式宣布自由党总统候选人贝尼尼奥・阿基诺三世当选为菲律宾第15任总统。6月30日，阿基诺三世正式接替阿罗约，入主菲律宾总统府马拉卡南宫。

尽管菲律宾国内目前危机重重，但不少人坚信，阿基诺三世可以改变当前糟糕的局面。《时代周刊》说，虽然阿基诺三世并非唯一提出改革社会的总统竞选人，但以他的简朴作风和正直态度，更像是能够担当治理国家重任的人选。

“政治世家”的后代

在菲律宾的政治生活中，家族政治占据着绝对的中心位置。很多显赫的家族不仅具有强大的经济力量和政治能量，甚至拥有自己的武装。去年11月23日发生在菲律宾南部马京达瑙省的政治屠杀案（包括当地政界人士和记者在内的57人遭劫持并被屠杀）以及由此引发的12月初政府士兵和警察同效忠于安帕图安家族的武装之间的冲突，就是菲律宾家族政治势力的典型写照。

由于家族势力的强大，菲律宾的选举往往是“不选纲领选家族”。据统计，菲律宾国会议员中，有3/4来自世袭的政治家族。在菲律宾的历任总统中，只有前总统埃斯特拉达凭借其影星地位所积聚的超高人气才创造了一个例外，其他总统则无一不是出自于显赫的政治家族。就此而言，菲律宾的政治生活史，实质上就是一部家族政治史。

然而，对于普通菲律宾人来说，这种家族政治并未带来好处。美国《时代周刊》说，菲律宾已经从上世纪50年代亚洲第二富有的国家，沦落成这个大洲最贫穷、最缺乏自由的国家之一。从马科斯时代起，国家重点行业就被总统朋友和盟友垄断，这种任人唯亲的风气一直持续到现在。

虽然阿罗约因在金融危机中维持经济稳定广受好评，但有分析人士指出，菲经济的增长很大程度上得益于在国外工作的本籍劳工贡献，这部分人有900万至1100万之众，大约占全国总人口的10％。批评人士指出，就业岗位不足，导致国内中产阶级力量薄弱。

来自美国华盛顿的商贸专家格雷格・拉什福德关注菲律宾30余年。“一个国家获得成功的基本要点至少包括人力资本，”他说，“但（菲律宾）领导层并未认真对待这一问题―――政府机构都控制在没有同情心的富裕阶层手中。”

出生于1960年的阿基诺三世，同样来自于一个政治世家，其祖父曾任菲律宾众议长，父母则是大名鼎鼎的“民主斗士”贝尼格诺・阿基诺和名闻于世的菲律宾首位女总统、人称阿基诺夫人的科拉松・阿基诺。不过，阿基诺三世获得的家族政治遗产并不仅限于菲律宾政治家族所留下的那种带有普遍性特征的遗产，而是更多地来自其家族特有的政治生涯给菲律宾留下的财富和给菲律宾选民留下的那种抹不掉的记忆。

生于1932年的贝尼格诺・阿基诺年仅22岁时便踏入政坛，此后，贝尼格诺・阿基诺在政坛上一路扶摇直上，很快从镇长做到市长，再做到省长，并于1965年当选为参议员。

1972年，菲律宾总统费迪南・马科斯宣布，并由此开启了马科斯独裁统治时代，菲律宾民主进程遭遇严重阻碍，立志推动菲律宾政治民主化进程的“民主斗士”、反对派领袖阿基诺先是被投入监狱，后又于1980年流亡美国，继续从事反马科斯政府的政治运动。经过长期的抗争，终于在1983年迫使马科斯政府同意重启菲律宾民主化进程，阿基诺本人也在得到政府保证安全的承诺后返回马尼拉，准备联合各反对派参加总统竞选。

然而，阿基诺刚刚走下飞机舷梯，等待他的便是一颗致命的子弹。阿基诺被刺身亡，点燃了马科斯政府的导火索。阿基诺的遗孀阿基诺夫人则在积极投身和领导反马科斯政权的政治运动中，很快成为菲律宾反独裁的象征，并于1986年最终迫使马科斯下台，阿基诺夫人本人则通过这场革命成为亚洲历史上第一位女总统。出任总统后，阿基诺夫人推行了多项改革，尤其注重推动菲律宾的政治民主化进程，并为此遭受过多达7次的军事。

由于点亮了菲律宾的民主灯塔，阿基诺夫人本身不仅被菲律宾人民誉为“民主之母”，甚至因此获得了诺贝尔和平奖的提名。此外，在阿基诺夫人6年的执政生涯中，虽然菲律宾的经济、政治局面并无太大改观，但她廉洁、亲民的作风，却同前后几任总统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正是这一特殊的政治家族正直、高贵的品格，只讲奉献、不求回报的精神，廉洁、亲民的形象，反独裁、争民主的行动，以及为菲律宾国家利益和人民利益而付出的巨大牺牲，给菲律宾人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也给阿基诺三世留下了一般政治家族难以具备的政治遗产。按照他在获悉胜选结果后的说法，父母的遗产给他“开启了所有的大门”。

并非很合适的总统候选人

对阿基诺三世来说，生长在一个政治家族当中，既能获得幸运女神的眷顾，同时也意味着命运多舛的人生遭遇。贝尼格诺・阿基诺1983年惨遭暗杀，是当时年仅23岁的阿基诺三世所遭遇的人生当中第一次也是最为严重的一次磨难，以至于这位年轻人曾一度精神抑郁。

1987年8月28日凌晨发生的针对时任总统阿基诺夫人的众多军事中最为血腥的一次军事，让阿基诺三世在亲尝自己鲜血的过程中又一次体会到了政治的血腥。在这次过程中，不仅他的3名保镖全部丧生，阿基诺三世本人身中五弹，至今颈部还有一颗未取出的弹头。正是这多舛的命运，让阿基诺三世曾一度谈政色变，然而，这个特殊的政治家族还是给他种下了政治基因。经过多年的犹豫和徘徊，1998年，快奔不惑之年的阿基诺三世还是决定涉足政坛，并开始了自己9年的国会众议员的政治生涯，在2007年菲律宾的国会中期选举中，又当选参议员。不过，或许是由于人生经历的缘故，他的这段政治生涯颇显平淡，虽然在2004到2006年间，他甚至曾一度出任过菲律宾众议院副议长之职，但在很多人眼里，他并不是一个“很活跃或可以担当领导角色”的人。

然而，2009年8月1日阿基诺夫人的因病辞世，却成为阿基诺三世政治生涯彻底转轨的催化剂。形象清廉、亲民的阿基诺夫人的去世，焕发了菲律宾人民的悲情，并由此激发了选民对这个家族继承人的期望，人们纷纷呼吁他子承母业、参加竞选，以重建廉洁政府，改变菲律宾现状。

为此，阿基诺三世所在的自由党主席罗哈斯甚至主动退出总统选举，将参选资格让给这位不算年轻的政治新兵。阿基诺夫人的去世和菲律宾人民的呼吁，也彻底激发了阿基诺三世从父母那里遗传下来的、在自己的人生道路上一直极力压制却又难以遏阻的政治激情。这位在母亲去世之前“绝对没有想过参选”的、看起来更像清贫的计算机工程师而不是精明政治家的阿基诺家族的独苗，决心继承父母遗志：“我将继续承担起领导这个国家的责任，我愿意接受挑战――为菲律宾的未来而战。”

2009年9月9日，阿基诺三世正式宣布参加2010年举行的菲律宾总统选举。针对菲律宾经济状况持续恶化和民众不满腐败成风的现状，阿基诺三世将反腐放在竞选策略的首位，强调菲律宾问题的根源是从上到下普遍存在的。正是这种腐败不仅导致菲律宾无法摆脱贫穷，更是“菲律宾民主的最大威胁”和菲律宾民众对政府缺乏信任的主要原因。为此，他打出了“没有贪腐，就没有贫困”的竞选口号，甚至表示自己一旦上台，将成立专门的委员会调查阿罗约当政时期的腐败问题。在此基础上，他进一步承诺将采取果断措施消除贫困、提振经济、促进就业、提高教育和医疗水平。阿基诺三世的竞选策略和阿基诺家族的政治经历，让他获得了菲律宾民众的广泛支持，最终促成他获得约1520万张选票，以高出主要竞争对手、前总统约瑟夫・埃斯特拉达多达1/3的选票优势赢得总统选举。

执政前途多坎坷

从去年9月匆匆宣布参选，到今年5月胜选，阿基诺三世立足家族政治，借助父母的光环，做足反腐和提振经济的文章，仅用了短短8个月的准备时间，便从起跑线上的输家一跃而成为胜选总统，其过程可谓易如反掌。然而，不管是家族政治，还是父母光环，亦或是反腐和提振经济承诺，对阿基诺三世来说，都是一柄柄锋利无比的双刃剑。

客观地说，阿罗约执政期间，由于政府采取了一些相对有效的措施，菲律宾的经济发展本来还是有一定的成效。阿基诺在国情咨文中陈述了自己在遏制腐败方面的作为。同时，经济方面的成就也是让阿基诺骄傲的：“令阿基诺总统感到骄傲的是，从今年三月份到六月份，菲律宾的饥饿人口减少了100万。由于菲律宾政府财政管理良好，一年来，世界知名评级机构如穆迪、惠誉国际评级、标准普尔和日本信贷评级机构等四次提升了菲律宾的信贷级别，这使得菲律宾外债利率降低。与去年同期相比，菲律宾今年1到4月（外债利率偿还）共节约了230亿比索。在此期间，菲律宾证券市场也得到快速发展。”

然而，由于国际金融危机的冲击，菲律宾的经济形势又开始急转直下：失业率居高不下，贫困率不断攀升。为了缓解金融危机带来的上述冲击，阿罗约政府被迫大幅举债，由此又导致菲律宾政府连续两年出现巨额财政赤字，国家财政状况持续恶化。因此，新政府现在面临着一个两难困境――既要减贫、扩大就业率，又要缩小财政赤字、改善国家财政状况。因此，虽然阿基诺三世在就职典礼上表示，新政府的首要任务是振兴经济，创造就业机会，减少贫困，但面对着上述两难困境，新政府恐怕是其路漫漫。

从长期来看，制约菲律宾经济发展的因素，乃是一些根本性的老问题，其中之一便是菲律宾境内的反政府武装问题。显然，这一问题对菲律宾经济发展的消极影响不言而喻。虽然一些反政府武装已经表示准备与新政府谈判，而阿基诺三世也曾表示，将尽快同所有反政府武装展开和谈，争取任内找到一种全面解决方案。

然而，这个问题乃是菲律宾长久以来存在的一个痼疾，并不是新政府短期内就能解决的问题。困扰新政府的第二个老问题，是阿基诺三世竞选期间一再强调的腐败问题。然而，要根治这一问题，恐怕得使菲律宾伤筋动骨，甚至有可能会引发菲律宾的政治动荡，毕竟这个问题不仅在菲律宾同样根深蒂固， 而且各种关系可谓盘根错节，不仅牵涉面极广，而且直接关系到国内权贵阶层的利益，而这又同困扰菲律宾的第三个老问题也即家族政治问题纠缠在一起。事实上，家族政治从某种意义上说，就是菲律宾腐败问题产生的一张极为重要的温床。而家族政治力量的极为强大，也就决定他必须做出妥协。事实上，出生于政治家族的阿基诺三世，能否摆脱自身家族对于自己政治抱负的羁绊，恐怕都难度极大，更遑论摆脱普遍性的家族政治这个菲律宾政治根基的束缚了。显然，上述问题非阿基诺三世所能解决，而这又不仅将导致其褪去父母的光环，更会使其在父母光环的对比映衬下黯然失色，从而产生又一柄双刃剑。因此，对阿基诺三世来说，正可谓胜选容易治国难。

历程评述：

菲律宾引进了美国所有的制度，包括民主制度、选举制度以及民营经济制度，但是到头来却发现，因为法制缺位的问题，菲律宾国内各大政治家族大范围的，席卷全国的财富。可见，腐败是菲律宾经济危机的主要成因之一。因此，对菲律宾来说，所谓的危机，与其说是一场经济危机，倒不如说是一种政治困境。阿基诺三世身为著名家族势力的后代，是否能够在菲律宾政治家族的腐败泥潭中脱颖而出，并能着手解决国内经济以及反政府武装等菲律宾国内长达数十年的痼疾，这对他来说确实是一件异常棘手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