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枚文胸 第2期

时间:2022-10-17 04:42:50

季国富不动声色地瞄到墙角的文胸。那东西从床下露出半截,畏缩着,闪着令人窒息的光。同厂哥们刘大年叼根烟,斜躺在床上,痛骂着车间主任的种种不是。季国富魂早飞了。悲怆如一枚细针,潜入身体 ,一下,两下。疼。显然,他被二了。

写个真实的故事,很难。难,不是叙述它,而是叙述完它所产生的涟漪效应。幸好,该故事的主人公们不在这个城市,在异省故乡。那些所谓新杭州人们都有这么一个大抵相熟觉得亲近的地方。

上世纪80年代,那时的江苏沿海小县城。拆迁尚未开始,企业也还没开始改制。这个鱼米之乡的工人们 ,不是在一些国营厂就是在大集体性质的厂里工作,生活简单而不乏风情。

季国富不例外,在一家纺织厂做钳工。国富年轻时亦风流,象棋下得好,篮球打得好。厂里其他车间姑娘见了他,心儿如撞鹿。有时故意制造点机会,比如叫他一起去逛烈士陵园拍照什么的(那会老家有点风景的地方只有烈士陵园,有苍树怪鸟,土山石亭)。偏偏国富不领情,他看上邻居姑娘王桂琴。国富住西大街19号的大杂院,桂琴则住在街旁运河边的2楼。

事情不知道怎么发展的。反正一天夜里,国富跑到桂琴楼下,叫了声“下来”。桂琴便从2楼跳,折了腿。腿折了,倒震住了一直反对他们的父母。桂琴的老父泪流满面,说,随她去吧。从此桂琴便搬到了西大街19号。

国富老爸从事的是开卡车的行当。那时,这活吃香,有机会到处走。逢跑个上海,亲戚邻居都要求帮着带这带那。自从桂琴入门,老爷子心花怒放。一回,跑上海,逛百货公司,寻思给媳妇带点啥。转到内 衣柜台,看见一堆文胸,心定了。服务员问,要大多号的。老爷子估摸着媳妇尺寸不小,就说,来个特大号的。回家,桂琴一见,傻了,戴起来,恨不得一直挂到肚子上。夜里床上和国富嘀咕,什么眼神, 给猪戴的啊。国富不响,半刻才说,爸爸一点心意,将就吧。次日,陪桂琴到国营百货公司又买了个, 款式不多,挑了个白色的,算赔罪。

那时大杂院里生活,院里晾晒衣服,姑娘家也不避讳,内衣就用竹竿挑着,横着晒。男人女人从下面穿过,倒也坦然,不尴尬。谁家不是这样啊。青春期的孩子,成绩不大好的,有时没事,就看着那些内衣发呆。听说桂琴曾丢过几个文胸。因为桂琴经常满大街骂,没人接口。

桂琴健硕丰腴,放得开。加上国富朋友多,街上年轻后生没事喜欢到他们家坐坐。小两口有时有些恩爱动作不避他人,搞得年轻人看了火急火燎。一天晚上,国富下班回家,听桂琴竟然跟后巷的某男青年在聊如何戴文胸,神情暖洋洋的。怒火中烧,便拉那小哥下象棋,连赢几把的同时,口里骂,你这个废物。小青年满脸潮红,闪了。桂琴笑,你骂人了。国富说,就骂那小子。桂琴恼,你是什么,我还不清楚吗,没事老跑谭工家。国富说,我是去请教问题。桂琴说,屁啊,谭工老婆晚上洗澡后穿睡衣 ,喜欢不戴文胸,你那眼睛溜的,我还不清楚。国富气呼呼,心神一游。

1988年,我家搬到爸爸单位分的集资房里,离开那个大杂院。国富和桂琴的事儿很少听到。妈妈有时到老屋那里和老姐妹打麻将,会带来点信息。在国富两口子生下小孩的第三年,桂琴和国富厂里同车间的一核算员刘大年好上了。国富在刘大年的床下发现了桂琴的一个文胸。两脚相加,最后离婚。再往后,大家也没兴趣打听他们的故事。

前几天,妈妈从老家到杭州,告诉我们,桂琴一直单身,一个人带着儿子,儿子现在竟然在县城最好的人民东路上开了个蛮大品牌的内衣店。至于国富,在厂里改制时,和谭工一起用20万买下一个车间 ,事业不错,儿子开店的钱全是他给的,多次想和桂琴复合,桂琴没答应。

或许这就是命运吧。跟文胸没什么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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