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耶秦简》(壹)所见秦代县乡机构设置问题蠡测

时间:2022-10-14 07:14:07

《里耶秦简》(壹)所见秦代县乡机构设置问题蠡测

提 要:根据里耶秦简,秦朝迁陵县设有九曹,即少内、尉曹、吏曹、户曹、仓曹、库曹、司空曹、狱曹、厩。金布为少内所辖专司出纳、统计、核算的部门,田官、畜官属于都官系统,不归县廷直属。九曹之中,县丞主狱曹事,“廷主吏”主吏曹事。在秩级上划分,少内、仓、库、司空、厩为“有秩吏”,尉史、户曹史、狱史为“斗食吏”,唯吏曹情况不明。乡置乡部和田部,与汉初律所载律文吻合。“××守”之“守”的含义,可以确定者有“试官”、“临时”之义,其余义项尚有待进一步分析。

关键词:里耶秦简;县廷;都官;乡部;田部

“豪强有论罪,输掌畜官。”师古注谓:“扶风畜牧所在,有苑师之属,故曰掌畜官也。”1里耶秦简有单独的“畜官课志”,简8:137载:

朔戊午,迁陵丞迁告畜官仆足,令毋书史,畜官课有未上,书到,亟日守府事已,复视官事如故,而子弗事,以其故不上,且致劾论子,它承 就手。

文书的内容大概是因为畜官不及时上报“畜官课”,迁陵县丞迁通报要弹劾畜官。“畜官课”的具体事项包括:徒隶牧畜死负卖课、徒隶牧畜畜死不请课、马产子课、畜牛死亡课、畜牛产子、畜羊死亡、畜羊产等。2正如前文所分析,对畜官的考课也由县仓负责,所以在“仓曹计录”中就包括“畜官牛计、马计、羊计”等。3由此可见,我们对里耶秦简中的“畜官”亦应如“田官”视之,大概也属于都官。至于“田官计”、“畜官计”等都官系统的各种统计资料何以存留在迁陵县的档案之中,或许与法律规定之“与计偕”有关,即都官的年终考核簿籍不需要单独上报,而是随同所在郡县的上计券书逐级上报。

第三,田官、畜官与县领官田、官畜在里耶简中是并存的。众所周知,秦及汉初一直推行国家授田制,田官若为都官,总领国有土地,势必与县属“都田啬夫”在职权上产生冲突。据张家山汉简,授田工作由县廷负责而非都官,《二年律令》明文规定:“未受田宅者,乡部以其为户先后次次编之,久为右。久等,以爵先后。有籍县官田宅,令者以次行之。”4简文中的“有籍”之“有”当释为“又”,5是说又登记官府控制的田宅,县令要立即按制依次授田。即在都官经营的国有土地之外,县廷还掌控一定面积的官田,这部分官田当另有专职吏员负责,按我们的意见,登记“未受田宅者”的簿籍由乡部负责,而登记官府控制的田宅及具体执行授田的工作则由田啬夫负责。6

如今,里耶秦简中尽管还没有出现“田啬夫”之称,但并不妨碍我们作进一步论证。在一份赀罚名籍中既有“田官佐贺二甲”,同一名单中还有“田佐一甲”7的记录,或以为“田官佐”可能不止一人,下文的“田佐”即田官佐的省文,但在一些“作徒簿”的名籍中,在前文没有出现“田官”字样的情况下所载之“付田”云云

内容看,少内的性质与睡虎地秦简相同,而“金布”却不再以法律的名目出现。对此,陈伟等解释称:“少内,朝廷、县府掌管钱财的官署”;金布,“管理金钱、布帛等财物的机构”。6一般来说,“官署”和“机构”都可以表达官府的某个部门,如果暂时不考虑这两个概念之间的微弱区别的话,按以上解释就造成迁陵县同时存在两个管理钱物的部门的结论,而这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我们认为,就迁陵县而言,少内是县廷主管钱物的机构,金布则是少内的一个主司出纳、核算的具体办事单位,类似现代的财会科室。对此,我们注意到这样一份公文:“四月丙午朔癸丑,迁陵守丞色下少内:谨案致之,书到言,署金布发,它如律令。欣手。四月癸丑水十一刻刻下五,守府快行少内。”7很显然,这是迁陵县守丞下发给少内的命书,由“守府快”送达少内,要求对某事“谨案致之”,发文时要求签署发文单位,即迁陵金布,省称“署金布发”。按公文的书写格式及内容,金布隶属于少内。类似的提法还有“迁陵金布发洞庭”、“廷金布发”等。8如此看来,《校释》的解释明显是把这两个概念的内涵颠倒了,即少内才是“管理金钱、布帛等财物的机构”,金布只“掌管钱财”,而且没有搞清两者是存在隶属关系的。

如果我们的判断不误,“廿八年八月乙酉,少内守敬出钱二千六百八十八”9 云云,是从少内主管的角度来说的,而其具体执行也要通过金布。不唯如此,金布还负责县廷列曹主司物资的统计,如“金布计録”就包括:“库兵计,车计,工用计,工用器计, 少内器计,金钱计?凡六计。”10而且,县廷对诸曹及其领属部门的考核

及狱的记载又相对较少,这就给我们的判断带来极大的困惑,所以只能为无米之炊,尽可能做些推测的工作。就现有资料而论,我们认为迁陵县由县丞主典狱曹事,狱设东、南两个曹分署办公。

就文献记载而言,县级的“狱”设有狱史或狱掾史,如陈婴、曹参、任敖等早年均做过本县狱史。此外,尹湾汉墓简牍《集簿》另见“牢监”一职。据廖伯源先生考证,汉代郡县属吏之秩阶分为“有秩”、“斗食”、“佐史”三个档次,狱史之秩为斗食,牢监之秩为佐史,5均为不足百石的小吏。可见当时的狱事虽然重要,所谓秦始皇“专任狱吏”,但其级别却很低,不能与司空、仓、库等同列。正因如此,县狱直接隶属于县丞,《续汉书?百官志》在述及县丞之职时,本注曰:“丞署文书,典知仓狱。”6当然,在一些大县或郡府所在,也往往另设狱丞专典狱讼,严耕望就指出居延汉简中便有“禄福狱丞”、“阳翟狱丞”,7西汉末东海郡属县亦有设置“狱丞”的,《东海郡吏员簿》记郯县吏员即云:“郯,吏员九十五人。令一人,秩千石。丞一人,秩四百石。尉二人,秩四百石。狱丞一人,秩二百石。”8可知“狱丞”的秩级低于县丞,但高于狱史。

今考之里耶秦简,县丞典狱讼亦有端倪可寻,简8:754载:

卅年月丙申,迁陵丞昌、狱史堪讯。昌#(辞)曰:上造,居平,侍廷,为迁陵丞。当诣贰春乡,乡渠、史获误诣它乡,失道百六十七里。即与史义论赀渠、获各三甲,不智(知)劾云赀三甲不应律令。故皆毋它坐。它如官书。

湾汉简《集簿》,东海郡“县邑侯国卅八”,辖乡“百七十”。依《东海郡吏员簿》,乡有秩凡24人(其中一县不明)、乡啬夫137人,7合计不满“乡百七十”,说明每乡或置乡有秩,或置乡啬夫,或以乡佐,由此可证司马彪关于乡有秩与乡啬夫是根据乡的大小而分别设置的说法是符合汉制的。

就里耶秦简论之,乡级吏员统称“乡官”,如简8:213云:

=及乡官弗当听 能入赀不能,遣诣廷”

具体官称有“乡啬夫”,如“迁陵守丞律告启陵乡啬夫”;8乡啬夫之下设“乡佐”,有简文曰:“贰春乡佐缺一人”;9另外还有“乡司空”,如JI(16)6B面:“三月庚戌,迁陵守丞敦狐敢敢告尉:告乡司空、仓主,听书从事”10等。乡设“乡司空”此乃首见,其执掌应与使用刑徒劳动有关,简8:1631就记载了一份贰春乡的“作徒簿”,其文曰:

卅年八月,贰春乡作徒簿。

城旦、鬼薪积九十人。

仗城旦积卅人。

舂、白粲积六十人。隶妾积百一十二人

? 凡积二百九十二人。卅人甄。

六人佐甄。廿二人负土。二人瓦。11

一个乡使用刑徒就多达近三百人,可见史书所

履历之外,还包括 “户计”和“计”,“户计”即户内人口统计,“计”疑即“赀计”,簿书的性质与汪桂海的分析吻合,应该属于“累重訾直伐阅簿”一类的东西。

据簿书所载,在担任资中令史之前,曾做过九年的乡史,即乡部吏,又做了四年多的“田部史”,在一个人的履历中乡部和田部泾渭分明,即使暂时在里耶秦简中还没有看到“田啬夫”一职,但联系到睡虎地秦简和张家山汉简有关“田啬夫”的记载,而里耶秦简又有“田典”,5似乎已没有道理无视田部的存在了,而非要把田啬夫、田典说成是乡啬夫、里典的副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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