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东丰雄:建筑的刹那之美

时间:2022-10-14 04:28:38

伊东丰雄:建筑的刹那之美

由于在诺贝尔奖中没有建筑奖,所以世界建筑界都喜欢把美国凯悦基金会颁发的普利兹克建筑奖比做建筑界的诺贝尔奖,到底这种比喻恰当不恰当?叫习惯了也就没有人去追问它的合理性。反正,每年到了三月初,有好事者就会在那里猜测今年普利兹克建筑奖的得主是谁?人们猜测日本建筑师伊东丰雄获奖几乎和斯蒂文霍尔(Steven Holl)获奖的期待值几乎不分上下,可是多少次都是擦肩而过,久而久之,人们的期待就麻木了。比如,今年我就没有想到伊东丰雄会获奖,因为和我一样,许多人都认为伊东丰雄获奖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因为他的建筑设计始终引领世界建筑的潮流。

普利兹克建筑奖的评审辞认为:“伊东丰雄是永恒建筑的缔造者。”我以为用这个词来评价伊东丰雄,总觉得不太舒服。其实伊东丰雄看待建筑的观点和许多人不同。自古以来,人们把建筑当作时代的象征性物体,希望它永久长存,因此在选择材料和建造技术上都追求永恒性。而那句挂在许多人嘴上的话“建筑是凝固的音乐”,更是给建筑下了一个定律,就是建筑是死定了。可是,外表看上去那么温和、文雅的伊东丰雄的心中却有着另一套极其叛逆的观念。

十几年前,伊东丰雄就把建筑比作时装。伊东丰雄却认为,时装是对时代最敏感的东西,政治还需要设计一番,而音乐和时装却走在时代的前列,从这种意义上来讲,他们比建筑更为自由。伊东认为那些相信建筑会永世长存的观点是陈旧的,他只对那些能够让他感觉到存在流动价值的建筑有兴趣,不管他是简陋的小屋还是临时性建筑,确切地说,所谓流动价值,是指对外部环境变化能够产生互动的因素,那么建筑作为用来感觉流动的工具,应该是链接周围万物的纽带。

其实,在伊东丰雄众多的作品中,有两件2002年设计的作品最受关注,但是都不太大,保存时间又不长,我们可以把寿命如此短暂的建筑称作昙花一现。

一个是建于布鲁日的小型临时设施,另一个则是在伦敦的海德公园中受蛇形画廊的委托设计的小建筑,人们把它叫做海德公园茶室。这个公园属于皇家,所以只允许存在很短的时间,然而伊东丰雄从设计到完工花了六个月时间,而他在海德公园中只存在三个月,当伊东丰雄想起这个小小的、短命的、刹那的、昙花一现的建筑小品,感觉她特别美丽,他认为从某种意义上来讲,这个设施更接近时装和音乐,让他快乐无比。伊东说所有的建筑如果都像这样的速度建设,这样的速度消亡该多好,所以他对自己的建筑是否永久存在并不感高兴,这是2002年我在东京采访他时亲耳听到的。

正由于是刹那,就难以形成风格,而由于缺少风格,也就难以获得评价,其实用风格来作为评价的标准,是西方社会在审美上的习惯。这样,普利兹克建筑奖的光环就很难落到伊东丰雄的头上。因为,伊东丰雄的建筑的形态老是在变,人们捕捉不到哪一种样式属于伊东丰雄,也对他的下一个作品无法预想和预测,好像是因为这个原因,评论界对伊东丰雄的建筑设计始终不能下定论。可是我们无法回避这样一个现实,那就是,伊东丰雄的建筑总是那样出人意料和无比清新。

让世界注意到伊东丰雄这位建筑新星升起的作品,是2001年在日本宫城县仙台市完成的仙台媒体中心,这是他职业生涯中的巅峰之作,世界建筑界的目光被这座建筑吸引了过来。关于它,有两点值得议论:首先,我们不能忘记日本那位最先给予扎哈・哈迪得的作品予以高度评价的建筑界的伯乐,他就是矶崎新。当时矶崎新是审查委员长,有250人参加投标。通过几次筛选, 最后由矶崎新定锤,结果才有今天这座史无前例的建筑诞生。

第二,伊东丰雄在解释自己得设计时说:“这种开放性是简单结构的直接结果”。 这段话道出了这一设计的核心价值。是谁?打破了传统建筑在类型学上的禁锢?我们必须回到上世纪90年代日本的建筑环境中去。1995年OMA和雷姆・库哈斯出版了一本很厚的大书《S,M,L,XL》,正是由于这本像一本大砖头的书,几乎囊括了库哈斯关于城市和建筑思想,它像旋风一样吹到日本,那时,日本年轻的事务所,几乎都把OMA的书当作建筑的圣经,而库哈斯的设计中,最清新的建筑样式就是1993年设计的法国图书馆方案,这个方案最引人注目的地方,就是建筑的四面没有墙,楼层与楼层之间不是靠楼梯,而是靠室内的坡道缓缓的链接着各层的流线。而在1995年东京首次举办的库哈斯和OMA的展览中,这个设计的模型成为库哈斯所有设计中让人聚焦的个案。而伊东丰雄那句“这种开放性是简单结构的直接结果”。就是从这里提炼出来的吧?正是由于这座建筑得竣工,使伊东丰雄在2002年获得了第8届威尼斯国际建筑双年展终身成就金狮奖。

普利兹克奖对日本建筑界重要吗?

建筑的普利兹克奖是对个人在建筑文化上所做出的贡献的表彰,而评委对获奖建筑师的综合评价是深入和颇具洞察力的,获奖者大都是世界建筑潮流的风向标。但是,对日本这个建筑大国来说,普利兹克奖是一个外来的因素,正统的日本建筑界对此无所谓。从一个例子可以看出,获得普利兹克奖的日本建筑师,大都没有国外留学的经历,甚至有日本建筑师对自己没有这样的经历而感到自豪,藤本状介就是其中的自豪者之一。

日本建筑师对是否留学并不重要,但他们并不是拒绝西方建筑学的方法和无视他们在建筑上新的成就,而是通过各种渠道学习和吸收,甚至比其他亚洲国家都要快,并且更加本质和彻底。比如,筱原一男的作品中呈现出许多独特的素质,可是,早期筱原一男深受俄罗斯构成主义的影响,但很快他就抓住构成主义的核心,而转换成日本独特的构成主义语言,而这种语言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只被极少数的建筑界精英所认可。当日本建筑师们疯狂学习雷姆・库哈斯的时候,而欧洲特别是瑞士的建筑师侧在底下热捧筱原一男,从他的作品中获得精神和语言两方面的要素。

明星建筑师的光芒容易模糊我们认识成长为明星的环境,其实真正的认知也是相当困难的。比如,很少有人知道日本是如何保护古建筑?如何选材建造神社?传统建造技术如何保存和延续?对近代建筑的保护和认知的程度是怎样?属于民艺一部分的民居的价值在哪里?木的建造技术在现代建筑设计中是怎样获得光大的?浮世绘版画的美学怎样启迪了当下建筑师的创作灵感?日本建筑师是怎样看重西方建筑师对日本传统建筑的评价?比如日本是不断出版和研究二战时期到日本避难,只有三年的德国建筑师陶特对日本建筑的评价和考察?日本的私人出版几乎和世界同步介绍甚至比西方出版界还要迅速的介绍世界建筑界的最新成果。日本的建筑前辈在自己继续创作的同时,给予年轻建筑师以发表和参加建筑项目的机会,提携年轻建筑师是一种风气。我在采访藤本状介时,他就特别感谢伊东丰雄和藤森照信给予他很大的提携和关照,由伊东丰雄作为策展人的日本馆,2012年获得威尼斯建筑双年展国家馆的金狮奖,获奖的主题和协作的方式,都可以看到前辈建筑师在建筑界的凝聚力和慈悲关怀。

这就是为什么日本的建筑界人才辈出,后继有人的缘故。普利兹克奖的存在与否?对日本建筑界来说并非举足轻重,因为日本过去和现在,以至于将来都会持续平实的继续着自己认准的价值观和美学意识,这是在建筑文化上独具审美意识和创新的国家,如果说日本美学只是在过去一百多年前开始被世界所熟知,那么,世界已经在现在和将在不断享受和获得日本建筑美学给世界建筑界带来的恩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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