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报人 第10期

时间:2022-10-13 11:16:57

每天我都会在上班途中看见几个卖报纸的人,我从未与他们搭过腔,也没有买过他们的报纸(单位有报纸),但是每天都会看见他们。

早上八点钟左右,当我在车站等车的时候,我会看见她,一个皮肤棕褐色的胖女人,坐在又小又矮的凳子上守着她的报摊。她的报摊其实谈不上是报摊,只是用一块塑料布铺在地上,然后把报纸一叠叠地摞在上面罢了。不过这样也自有它的好处,每次撒水车呼啸而来时,她就用布把报纸一裹,拎着就跑。她的身边总是停着一辆破旧的自行车,后座挂着一个垃圾篓子,装些废纸、饭盒什么的,斜靠着一把扫把。看得出来,她是管这一带的清洁工,而且当人们准备去上班的时候,她已经把一早的工作做完了,现在是她卖报纸的时间。不过,她从来不吆喝,只是默默守着,耐心地等待,别人有时拿起一份报纸翻完,放下,不买,她也不说,依然默默地守着。

这个车站人流稀疏,看见她每天都进了不少的报纸,我怀疑她卖不卖得完,也不知道她卖到什么时候才“收工”。有一次中午去等车,看到她还在卖,不过那一次,她正和另一个搂着一叠报纸的楞头男人在吵架。从他们吵架的内容我听得出,她不允许那个男人来这里卖报纸,因为“这个地方我早就来了的,不准你来抢生意”,她的声音尖利得像箭,一支支射出去,神情是誓死捍卫的样子,狠狠地把那个男人撵走了。看着那个同样操着乡下口音的男人灰溜溜嘟哝着走远,我一时竟有一点心酸,为了混口饭吃,就连卖报纸的都要守住自己的地盘啊。

吭吭哧哧的公汽向下一站、下一站奔去,车上的人像没睡醒似的神情木然,两眼空空。“卖报卖报,最新的晨报晚报都市报”,当我听到这熟悉而夹生的普通话时,我就知道,车到繁忙的徐东大街了,无论多么空荡的公汽,在这个站都会被塞得满满当当。这是卖报纸的好地方,我注意到这个站卖报的不下两家,操着夹生普通话的这个年轻人(其实是个十六七岁的孩子)就是其中之一。他穿着明显不是他自己的太过宽大的衣服,一双渴望的眼睛快速地扫过车上的乘客,一只手搂着报纸,一只手拿着一张报纸,晃过人们的视线,用近同他的眼神一样的声音吆喝着。司机对他都很友好,总是等他下车以后才开离车站。然而他匆匆地上车、叫卖、下车,有时一张报纸也没有卖出去,可是他每天都不知疲倦地上车、叫卖、下车,像我的生活一样周而复始。

我下车的车站正对着市图书馆,人流也不少,每次还没有下车,我就能听到一声粗犷而悠长的叫卖:“卖――报――啦!”把这句话吆喝得特别像卖报人的人是一个黑黑瘦瘦的本地中年人,嘴上常留着胡子,头发长而有点凌乱,这样,他看起来越发地显得黑瘦,好在仔细打量起来还算结实。他搂着一大叠报纸像是搂着一个孩子似的走来走去,不时地瞄一下怀里的报纸,把重要新闻的标题叫卖出来:“快来看啊……××……贪污××万……一审被判……××年!”每一字都仿佛春蚕吐丝般地掏空底气。他这样叫卖的作用还不小,我见他的报纸总是卖得最快。他还是一个热心人,卖报的间隙不时抬头望望远远驶来的公汽,仰起脖子就喊:“下一辆……729……到长青花园方向。”有时我真担心他长时间叫喊会把嗓子喊哑,可是他却天天如此,风雨无阻。

在城市的繁华与惊艳中,卖报人是无数为生存而奔忙的弱者的缩影,“别人”在他们的眼里是巨大的存在,他们盯着每一个可能带给他们生意的人,“别人”似乎从来没有正眼瞧过他们,显得那样的可有可无。他们叫卖的声音尽管很大,他们仍然是城市里被忽视的一群。

但我不会忘记他们,每天我总会遇见很多人,很多人一晃不见了,再也不会想起他们的样子,但是这几位卖报的人即使有一天见不着了,我也会记得他们的声音容貌。因为他们用坚韧的生存激励着我去拼博,也用坚韧的生存映衬出都市繁华背后最真实的人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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