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林 第3期

正如纽约不是美国的全部，柏林也不能代表德国。那柏林是什么?柏林是一座每天都会让人担心是否错过了一场精彩演出的城市，她是一座伊斯兰教徒聚居、多民族多文化共存的城市，也是一座无数博物馆等高雅艺术场所与左派知识分子、同志艺术家和朋克所举办的各种非正式文化节并存的城市……柏林今天的姿态究竟是什么?恐怕这个问题连柏林市长也很难回答，在我看来，柏林早已摆脱了意识形态纷争的年代，从沉闷低落的城市面貌朝着更丰富、更多元、更有包容度的方向走去。

如果我们从柏林的民众和居住区的划分来接触这座城市的话，可以看出，柏林由多个城市中心组成，有些赫赫有名，有些饱经沧桑，也有些“臭名昭著”：比如高雅精致的夏洛藤堡区(Charlottenburg)、中产阶级和文化精英聚集的舍内贝格区(SchSneberg)，还有左派知识分子、青年学生和土耳其异族人混居的克罗伊茨贝格区(Kreuzberg)。然而不同区域的人们生活得并非就那么泾渭分明，隔岸相望之余多多少少互相有些影响。走在街头，经常会看到西服革履的上班族拎着从土耳其菜场买来的新鲜蔬菜，或者外国观光客大包小包地在高档社区抢购打折品。对于异乡人的我来说，游离于不同风格的城区，自然乐此不疲。

在柏林，自由和平等不再是一句简单的政治口号，而是早已渗透到人们生活的社会风貌之中。记得我在柏林念书的时候参加过一次沙滩排球比赛。德国人最爱外出旅游，度假原本是现代消费文化中的一个典型标签。在夏天，这里却反其道而行，偏偏有人在市中心弄了一块人工沙滩，没想到果真吸引了许多人拉家带口赶来凑热闹，那些有模有样的度假装扮让人真有身临海边的感觉。当时我在排球赛中负责组织“中国队”，可是我们的队伍里不光有中国人，还有德国籍的缅甸人，有韩德混血，还有漂亮的欧洲姑娘。其他队伍也不以国籍划分，队伍的名字并不能说明什么，参与成员完全打破了国籍的概念。最有趣的是一群德国女生组织起来的“普鲁士队”，她们戴起普鲁士军官的帽子，贴着胡子，调侃历史上刻板、无趣、褊狭的德国大男子主义形象。

德国主要金融中心和大企业都集中在德国南部，所以柏林的经济没有很大发展空间，所以只能另辟蹊径发展多元文化。不管这话正确与否，事实上的确有许多奇思异想的人聚集在柏林，不管是大牌艺术家、独立电影导演，还是小众设计师、自由作家，他们的存在使得柏林闪耀着别样的光彩。在这里，语言不再是障碍，追求文化差异，甚至个性的极致都是受到鼓励的事情。如今，柏林时装周也并非仅是展示那些主流设计“大腕儿”和大品牌的舞台，每年都有很多年轻的设计师在这里崭露头角。正是这种平等的机制和自由的文化土壤激励了各国的艺术家和设计师来到柏林，创作出极具想象力的艺术作品，柏林也因此成为了名副其实的文化大都市。

除了传统节假日，柏林还有特殊的民间节日、艺术盛会和非主流文化活动。人们甚至可以按照自己的意愿来塑造自己的节日，丰富自己的生活。比如每年五月的狂欢节(Karneval)，六月“爱的游行”(Love Parade)和同志大游行(CSD)都是柏林人青睐的全民大派对。与其它充斥着现代商业气氛的消费性节日不同的是，这些节日淡化消费主义，崇尚自由、人人平等与创造性。难能可贵的是柏林市民对此类集会所采取的宽容、积极的态度和开放的心态，让人不得不承认，柏林人作为这座城市的主人发挥了巨大的能量。

历史上柏林曾被分为东西两半，现在的城市建筑和风貌中仍旧弥漫着两种意识形态交错的沧桑，柏林对于我这个七十年代出生的人来说还有一层怀旧的意味。如今再次来到这个城市，亚利山大广场附近著名的共和国宫(Platz der Republik)早已无影无踪，这个曾经是东德社会主义国家人民喜闻乐道的文化场所被彻底拆除，政治家们将要在原址上恢复普鲁士霍亨索伦王朝皇宫的原貌。也许这是任何一个有着厚重历史的城市在现代化进程中都要面临的现实问题。也许正是因为如此，一个城市中丰富多元的文化氛围和人文关怀才尤其显得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