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万别伤了婚姻的心

1.

拿到诊断报告的安心,只匆匆扫了一眼,整个人就如同一截再也撑不下去的危墙,轰然坍塌。医生的嘴一张一合,她却什么也听不到。

从医院出来,往事像流水一样从安心眼前淌过。

还在蜜月里,陈郎就趴在安心肚子上听动静,安心刮他的鼻子:“没羞没臊的,哪能这么快就有宝宝。”

结婚第二年,一天清晨,刚起床的安心一阵恶心,捂着嘴奔到卫生间狂吐不止,陈郎举着锅铲跟过来,一脸欣喜:“你是不是有了?”陈郎乐得合不拢嘴,先是帮安心请假,接着给两家父母报喜,随后一阵风似的跑出去,等回来时手上已经拎了两大袋子孕育书、奶瓶、玩具,还有安心爱吃的话梅和酸乳瓜。3天后,安心的月经来了。闺蜜在电话里安慰她,说这是因为她太紧张太想要孩子,才造成的假孕。

结婚第三年,比安心结婚晚的闺蜜不是做了妈妈就是成了准妈妈,只有安心的腹部还是一片平坦。这个时候的陈郎开始抽烟酗酒,对着电脑发呆,在床上发狠,拿着棒棒糖哄哥们儿家的小宝宝喊他爸爸。安心试着吃中药,向老辈人打听偏方,每天量体温测排卵期,做这一切时,安心都是悄悄的,心里比中药汤更苦。

转眼就快满结婚五年了,一向待安心如女儿的婆婆试探着问出口:“安心,听说省里有个专门治不孕不育的医院,去那儿的人回来后都能怀上孩子,要不让陈郎陪你去瞧瞧,反正离得远没人知道。”听到婆婆这话时,安心刚刚和陈郎吵过一架,是他们结婚以来吵得最凶的一次,导火索是安心把表妹的3岁儿子带回家玩,陈郎一直表现得很冷淡。小男孩调皮弄坏了博物架上一艘帆船模型,陈郎跑出来冲他们吼,安心一看孩子哇哇大哭,也急了,指责了陈郎几句,他就摔了帆船模型、茶杯,抛下一句“这日子没法过了”夺门而去。

第二天,陈郎买了新的帆船模型和一堆小男孩喜欢的手枪、刀剑玩具回来负荆请罪。安心已经清扫了昨晚的狼藉,给陈郎泡了杯茶。她早就原谅了他,她知道他心里更苦。

是安心主动提出要陈郎陪她去医院的。他们双双做了检查,直到等来这最后的黑色宣判。这个答案对安心太残酷了,对陈郎,只怕会是一场灾难。这时,安心的手机响了,在外地出差的陈郎忧心忡忡地问结果怎么样。安心把那张报告死死攥在手心里,一字一顿地说:“对不起,我永远不能做妈妈了。”电话那端一片沉寂,然后传来了啜泣声。

2.

婚姻一旦有了缺失,日子怎么过都是烦闷铿长。

安心凡事都存了小心,把陈郎一时兴起买回来的育婴书、奶瓶、婴儿图片统统收了起来;在他面前绝口不提有关孩子的话题,哪怕是正在看的电视剧里有活泼可爱的宝宝,只要陈郎扫过来一眼她立刻换台;跟带着宝宝的朋友聚餐,安心就尽量找些轻松话题转移陈郎对宝宝的关注;她自己更是离宝宝远远的,她是怕伤了陈郎的心。

一开始,陈郎还对安心这样的避讳心存感激,有几次还反过来安慰安心:“没孩子的日子有没孩子的过法儿,咱俩就过一辈子的甜蜜二人世界,让他们羡慕去吧。”这样的时刻,安心总是宽慰地靠在陈郎肩头,两个人十指紧扣。

渐渐的,陈郎习惯了安心的小心翼翼。过完元旦就要过年,频繁的节日聚会总是会有小孩子跑来跑去,陈郎脸上的笑就像冬日里的艳阳难得一见,两人之间的交流少之又少,沉寂的气氛让家就像个冰窖,呵口气都能凝霜。更让安心心里不是滋味的是,陈郎对她渐渐生分,由生分又衍生出客气来,她帮他换一只堆满烟蒂的烟灰缸,他都会从失神中被惊醒,继而对她说声:“谢谢。”安心不知该怎么接这话茬,一阵心酸。

还有三天就是陈郎的生日,安心开始琢磨怎么给陈郎过这个生日,说白了,无非是想缓和一下疏离的夫妻关系。

这天中午,安心在单位给陈郎打电话:“下午下班你早点回家,今天有‘活动’。”活动这个词儿,是他们夫妻之间的暗语,可以是生日、结婚纪念日、庆祝升职等等一切值得重视的日子。电话那端的陈郎淡淡地答:“知道了,下班就回家。”挂了电话,安心请了半天假,拿着购物单去超市采买。

一直忙活到晚上六点,饭菜鲜香热辣地上了桌,都是陈郎爱吃的,安心进卧室换了一件桃色低胸羊绒裙,抹了点口红,盯着钟表就等陈郎进门。时针转了一圈又一圈,一直到晚上十二点,陈郎才没事人儿一样进门,盛装的安心指了指满桌子的菜说:“今天是你的生日,生日快乐!”陈郎这才不好意思地开口:“对不住啊,我居然忘了你让我早点回来。”

安心把饭菜又热了一遍,已经吃过饭的陈郎为了赔罪只是拿着筷子象征性地每个盘子夹一筷子尝尝。安心的厨艺一向没得挑,可今天的饭菜无论是糖醋里脊还是水煮鱼,安心吃起来都是涩涩的滋味。

其实,安心希望陈郎能为自己的晚归找个借口解释一下,比如突然要加班,比如朋友有急事找他帮忙,这样也算不辜负安心为他张罗生日的心意。可是他连敷衍她都懒得做了,就这样硬生生地坦白是忘了。

当男人不再顾及你的感受,不再肯费心编织一个圆满借口,这只能说明,他的爱在消失。安心第一次觉得,陈郎伤了她的心。

3.

被陈郎所伤,安心认了,可是被外人所伤,这伤就到了骨子里。

这天下班,安心才走出单位大门,拐角处闪出一个高高瘦瘦的年轻男子,上前拦住安心去路,准确无误喊出她的名字:“你是安心吧,你不用知道我是谁,我只想跟你聊聊陈郎和我女友的事。”安心四下看了看,指了指前方一个商场前的空地,示意男子跟她走。那里人流量大,想来他不至于做出什么粗暴行为。

安心捡了个空椅子坐下,男子距离她一米开外,颓废道来:“小米是我女友,我们好了三年。三个月前,她在业务中认识了陈郎,陈郎给她介绍了很多关系户,她回请他吃饭答谢,他们就这样开始了,小米因此疏远我。这是我跟踪他们约会时用手机拍下的照片。”这些话像一串串丢进安心身体里的炮仗,瞬间就把她炸得体无完肤,而照片里亲密搂着那个短发女孩小蛮腰的男人,正是陈郎!

恍恍惚惚间,安心忘了跟年轻男子道别,深一脚浅一脚往前走,走出老远,才发现这不是回家的路。她干脆拦了辆出租车,在自己倒下前挣扎着进了家门。她推开书房门,陈郎头都没抬,继续在电脑前打游戏。

安心觉得嗓子发紧嘴唇发干,想说出心声怎么就那么难。她拼尽全身力气开口:“陈郎,你认识小米吧,其实,我想跟你谈谈孩子的事……”陈郎霍地站起来,动作过猛带翻了椅子,他阴沉着脸打断安心:“我是和小米在一起,你以为我这么做心里好受吗?我也不想的,我能忍受得了外面的指指点点流言蜚语,可我父母不行,他们都是白头人了,最后的人生理想就是抱个孙子!”安心也激动起来:“我也想要个孩子,可这种事不是心想就能事成的,你听我说,没有孩子我们还有彼此,我们会恩恩爱爱过一辈子的,你跟她就断了吧。”陈郎冷冷答:“我不能让父母伤心,你还是成全他们吧。”

陈郎这话像钝刀子,来来回回割着她的心。

4.

安心不甘心,她要为这场婚姻再努一把力。

来到公婆家,安心挤出一副笑模样:“妈,我来看看你和爸。”说着,把两大盒营养品放到桌上。安心跟婆婆一起择菜、聊家长里短,婆婆端详她一番,心疼地说:“安心,你瘦了,是不是还为孩子的事揪心?”安心顿时哽住了喉,不知道该说是或不是,只好低着头唤了声:“妈――”婆婆叹口气:“我们老两口本来一心指望给你们带孩子的,可既然咱没那个福气也就作罢,我们老了你们还年轻,别为这个结下心结,实在不行领养个也挺好的。”

婆婆这话实在出乎安心意料之外,她吞吞吐吐发问:“您跟我爸都是这个意思,陈郎知道你们这想法吗?”婆婆斩钉截铁:“你从省城医院回来后,我们确实在心里别扭了一阵子,可你们的幸福我们包办不了,咱们是一家人怎么舍得难为你,你爸早把这意思跟陈郎说清楚了。”

安心这才回过神来,陈郎说谎了,他的出轨不是为了父母,是为了他自己那点抑制不住的欲望,还有膝下缺子的虚荣作祟!安心觉得自己蠢透了,任由着陈郎一次又一次伤了自己的心。

当陈郎拿到安心拟好的离婚协议书时,目瞪口呆,这是那个像藤蔓一样缠绕在婚姻里、依赖着他的安心吗?安心从容地说:“如果你想跟莫小米在一起,如果你想要孩子,就请你签字。”陈郎喃喃道:“你变了,怎么变得这么快?”安心目光如电声音如冰:“作为你的妻子,我必须做到不伤你的心,不伤害咱们的婚姻,可现在这一切都因你的背叛而结束了,所以,我不允许自己再为你伤心流泪自暴自弃。”

陈郎拿到了他想要的结果,可是,他怎么都轻松不起来。安心的话,像盘石磨,压得他寝食难安。

5.

时光容易把人抛,当陈郎在超市里碰上安心时,已经是两年后。

超市的生鲜冷柜前,陈郎挤在一群妇女中间抢特价牛肉。抢到牛肉的陈郎奋力挤出人群露出得意的笑,也露出了他两颊丛生的褶皱,还有混沌的眼神。他从口袋里掏出一长串小米写给他的购物清单接着选购时,一转身,看到了推着购物车的安心。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安心穿着孕妇裙,腹部明显隆起。还是安心主动打招呼:“这么巧,你也来这里买东西。”陈郎死死盯着安心的腹部:“几个月了?”安心露出一个准母亲的慈祥微笑:“五个多月了,医生说是个很健康的宝宝。”陈郎的心脏差点跳出嗓子眼:“你要做妈妈了,怎么可能?”安心悲悯地望着陈郎:“陈郎,你都有白头发了,眼袋这么深,过去的就让它都过去了吧。”

尾随着安心从超市出来,陈郎乞求道:“看在夫妻一场的情分上,你告诉我真相吧。”安心只好坦白:“当年你陪我一起去医院做检查,报告上说丧失生育能力的是你。我怕你伤心就揽到自己身上,我已经做好了陪你一辈子的打算,可你以成全老人的心愿为名选择了背叛婚姻,伤了婚姻的心……”

真相如同一记狠狠耳光,抽得陈郎天旋地转两耳嗡鸣,他一拳捶向超市外墙,鲜血慢慢洇出来,他一点都不觉得疼。

是啊,他那么自私那么卑鄙地伤了一个最爱他的女人的心,伤了一份原本幸福美满的婚姻,这该有多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