炉城老韵扑面来

时间:2022-10-13 12:10:14

先枣是土生土长的康定人,我们是发小的朋友,他对康定的认识和理解在当今康定人中是少有的,他对康定的执着和深情也是一般人难以体会的,加之他那散文般的事风格,康定的风情在他的笔下便栩栩如生,余味无穷。早在几年前,当先枣刚写完第一个中篇《雪岭镇》时,我就提前拜读过,当时就被他的事风格以及他对老康定的把握所折服。后来听说他又写了“雪岭镇”的系列篇《黄金地》和《御林巷》,便一直渴望早日读到,去年收到他以这三篇小说合成的小说集《雪岭镇》后,甚是高兴,迫不及待的用了两天时间把它读了一遍。

三个中篇小说写的都是发生在一个名叫“雪岭镇”地方的人和事,原本这是小说,人和事都是虚构的,本不该对号入座,可是我却情不由已的认为这不是虚构,这就是先枣用文笔作画笔为我们描绘出了一幅当年老康定的人文风情画。读后犹似喝了一杯陈年老酒,甚是过瘾,老康定当年的山山水水,父老乡亲,街街巷巷,历历在目,呼之欲出。

儿时的康定城没有现在的规模,方圆不过一个多平方公里,狭长的一溜溜沿折多河两岸分布开来,东西也还是有几条街巷,人不多,虽不至认识全城的人,但大家见多了,也都相互面熟,说起来也还是八九不离十的。有人就有故事,不大的康定城好象从来就是盛产故事的地方,只要到“猫胡子”茶馆座上一时半会,炉城内最近一段时间发生的大凡小事就会知道很多,如果再有空到中桥一带晒晒太阳,听听闲龙门阵,你很快就会成为一个康定通。

康定寄居于大山之中,大山中的人,见识不多,心地却是出奇的善良。康定也是一座突出的“慢城”。夹皮沟中,太阳出来得迟,落山得快,于是也就养成了一种不急不忙的性子,睡够了,起床,打桶酥油茶,慢慢喝。夜晚吃了饭,闲来无事,到茶院听蓝文品老师讲评书,日子过得不温不火,就图一个自在。街上相互见面都要打个招呼,甚或是站下来摆几句,街那头娃娃些就会扯开嗓子喊:“爸爸吃饭了!”,于是乎连忙招呼:“走,到家喝一口去。”下酒菜不多,顶天几颗炒花生米,遇巧了,“打牙祭”还能怎上几块回锅肉,算是有运气。临走还得一再给主人家说“道谢了!”。那时没有高楼,却有亲情,大家相互关心,相互照应,一城人其乐融融,那温馨味至今对于我来说都是铭心刻骨的。

带着这样的心境进入《雪岭镇》,一幅当年老康定的风情画由先枣的双手为我们徐徐展开。那些我们见过或是我们听老辈人讲过的康定“名人”开始逐一登台,那些我们知道和不知道的遗闻趣事又纷纷从头道来。“疯子喇嘛”的疯言疯语;“花碎嘴”的茶馆评书;“洋人公馆”的电灯;翁仁和老先生的夫子气;阿佳婆婆的奇遇;假洋汉儿桃花运;马旅长的威风;海大爷的江湖;烟道上的风险;刘军长公馆的盗案;大炮山下的棒客・・・・・・这些人和事连在一起,你想说它不是当年的那个康定都难。先枣将虚构的故事和真实的情节揉在一起,将历史上有过的人物和编创的人物和在一处,将真有的地名和虚假的地名化为一堆,真真假假,虚虚实实,于真中看假,于假中解真,一个当年的康定风情就这样在一片云遮雾障之中推了出来,不能不说是他的高明之处。

《雪岭镇》没有一个从头贯穿到尾的故事,就好象先枣坐在中桥头晒太阳,看到谁就讲谁,不急不忙,娓娓道来,看似很散,过了一个人,这个人的故事也就告一段落,再来一个人于是又接着讲,好象谁与谁都不搭界,但细细品味,就会发现这些故事都是雪岭镇的事,没一个跑了出去,正是这些好象相互都不搭界的东西,共同组合成了一个有滋有味,有血有肉的《雪岭镇》。

如果说《雪岭镇》只是一幅散文般的水墨风情画,那《黄金地》和《御林巷》则是康定两幅写实的人物工笔画。他实实在在以康定为背景,为我们讲述了两个荡气回肠的故事。

《黄金地》主要写一个名叫管青云的陕西人到雪岭镇当学徒受冤枉,愤而离开去挖金,还挖到了一砣狗头金,于是围绕这砣金子在管青云身上便产生了一段传奇。这段故事由管青云为线,一头连着雪岭镇,一头连着挖金场,情节就在这条线上逐一铺开,雪岭镇在经历了前面几场折子戏后,终于进入了一场大戏。

据说当年的“打箭炉”,就是一个遍地都是金子的地方。远在陕西的人都知道它的大名,他们说到了打箭炉,穿起草鞋走一圈,到水里都可以冲出金来,到底是不是这么一回事,没人去验证,反正他们为了祖祖辈辈那从不曾停息尽早摆脱贫困的梦想,不辞千里,从遥远的陕西来到这大山之中,来的人不曾离去,新的人又来了,打箭炉里的老陕越来越多,甚至建出了一条老陕街来。到打箭炉来的人多了,家乡还为他们取了一个名,叫“炉客”,大约就是客居炉城之意吧。“炉客”在炉城,有人发了,也有人跌了,发了的人风风光光,买地建房,没有发的人,八方奔波,有务农的,也有挖金的,还有混不下去的,咬咬牙,翻过折多山,继续西进,去寻找新的财源。从此甘孜大地上到处都留有他们的脚迹。他们不仅带来了老陕不折不绕的顽强精神,也带来了他们家乡的文化,如今巴塘的面食,康定的“闹山鼓”无不留有他们的痕迹。

管青云当是他们这一代人的代表,在这远离家乡的大山之中,磨爬滚打,与当地的老百姓生死相依,为这方土地作出了他们应有的贡献。

先枣的这篇小说,与其说是虚构,到不如说是记实,因为从管青云的身上,我仿佛看到了我曾经认识的那些老陕,就在康定的老陕街上,在西康人民为抗战集资捐献飞机的活动中。

老陕街上的一幕刚刚告一段落,先枣又带我们跨过上桥进入了康定的另一条巷子----御林巷。

这是一条康定实实在在有过的巷子,也是我儿时十分熟悉的巷子,就在原清真食堂边上,巷子的一头正对着康定上桥,进巷子不足一百米又分出一条巷子,在清真寺后面,围着可以转到马市上,我们又称此地为两岔街。

先枣的《御林巷》是不是就写的这条巷子,他一定会说不是,小说嘛,都是虚构的,人物是虚构的,环境也是虚构的。确实也是这样,现实中,康定两岔街是找不到“宾骟匠”和“雷乐之”这两户人家的,也没有发生过他小说中写到的故事。但是当我读完《御林巷》,我总认为先枣这篇小说就是写的这条巷子,就是写的这条巷子里的人和事。小说对人物的描述,对故事的铺陈,对环境的渲染与我头脑中当年老康定的氛围一模一样,如果御林巷还在的话,我感觉我一定会在这条巷子中去找到宾骟匠和雷乐之两家人住的地方,就是那条石板铺就的小巷,就是那排木架撑起的小房,木板门开关的吱呀声,声声在耳。甚至那天晚上闹兵乱,我也仿佛觉得我就在现场,亲眼看到宾骟匠捡到那五砣银元宝。以及雷乐之兵乱之后到城外买碗豆回来在路上救下一个乱兵,那地点我也觉得十分熟悉,一草一木依稀可见。

先枣的这三篇小说我是一气读完的,当放下手中书本,我真有一点不能自拔的感觉,脑子完全沉浸在当年那个老康定的氛围之中,书中的各色人等,不断的在我的眼前晃动,真有其人的,又打开了我记忆的闸门,不是真名的,我知道他一定写的是谁,我会在自己记忆的大海中去努力搜寻这个人的一切信息,创作的人物,我会自动为他对号入座,从众多康定人中去寻找他的原型。那些天我感觉我被先枣的《雪岭镇》“折磨”得有点“痛”,有点“苦”,思维老是不断在老康定城和“雪岭镇”之间来回,在一种晃忽之中体验着一种阅后的愉悦。这种体味在我阅读有关康定的文学作品中是从未有过的。他笔下的人物并不高大,就是康定城中随处可见之人,但这些人经他的手一写,都有血有肉的站了起来,让人可亲可信,触手可及,甚至我总认为这些就是我曾经的街坊和邻居,是那样的熟悉和亲近。他所叙述的故事也并不惊天动地,就是街边的闲龙门阵,然而经他一说,却都活灵活现,有盐有味,让人欲罢不能。这大约就是文学的魅力之所在,先枣用文笔丰富了康定的生命,康定也因《雪岭镇》而多姿多彩。

最后,我到有一点纯属个人的想法,先枣这三个中篇写的都是“雪岭镇”发生的故事,三者间看似没有多大联系,其实相互之间内在的韵味和事的风格都是一致的,如果将这三个中篇改写成一个长篇,将这些故事合成一个大的故事,铺陈开来,那这座“雪岭镇”一定会更加有味,更加过瘾。哈哈,一点陋见,苛求先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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