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原上种树的人

时间:2022-10-12 01:55:03

高原上种树的人

关于教师的各种象征和譬喻,“呕丝的春蚕”“落泪的红烛”“飘零的落叶”,无疑是出现频率最高的。且放下它们吧,让我来讲一个故事――

一战前夕,满目疮痍的普罗旺斯高原上,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一孤独的牧羊人每天坚持种下一百粒橡实。就这样,他一直持续了三十多年。这位沉默无言的牧羊人叫艾尔则阿・布非耶,一九四七年悄然安息于法国巴农的赡养院。

这是小说《种树的男人》所讲述的内容,法国作家让・季奥诺的作品。

那么,荒凉的高原后来究竟变成怎样呢?季奥诺这样写道:

“步下公共汔车便是弗根镇了。一九一三年,这片十来间小屋的村庄,只住了三个人。他们当时是野性未驯的动物,相互憎恨,靠落到陷阱的动物为生。他们并不迁移,无论精神或肉体,都锁在史前期人的环境中。他们眼睛所见之处,只是一片荨麻爬满的破败房舍。他们的盼望便是等待死神召唤……

“然而,景象完全改观了,甚至连空气也不一样了,原先刺面的焚风也变成微风徐来,充满馨香之气。林间的风声,如山中的水声。清晰可闻。最不可思议的,我亲耳听到水流入池塘的声音。我看到人造的水泉,汨汨流山水来,最悸动我心弦的是一泉水旁种了一株菩提树,菩提树至少有四年了,枝叶扶疏,象征着重生的明证。

“还有,弗根镇充满希望的活力――希望已经回到城里了。废墟已被铲除,颓墙也被推倒,五间房舍全然修复,目前居民已增加到二十八人,其中有四人是新婚的年轻夫妇。房舍已敷上新粉墙,菜圃与花园绕着房舍,井然混栽着各式各样的白菜、玫瑰、韭葱、金鱼草、芹菜和秋牡丹。这里己变成人见人爱的新兴村庄了……”

普罗旺斯高原上孤独种树的牧羊人,就是我心目中教师的形象,真实,纯粹。然而,学生们又是怎样看的呢?每隔两年的春天,华南师大附中团委会、学生会发起的“最受学生欢迎的老师”评选活动,其实就是一次学生对老师形象的大讨论。

一连数月的精心准备,轰轰烈烈的推荐宣传、投票评比……整个过程都是在附中学生干部的自主组织下进行,都是由学生自己按“公平、公正、公开、择优”原则而开展。老师们则“袖手旁观”,因为我们真诚地相信,放手给孩子们一次观察、思考、讨论的机会,他们能还我们一个意想不到的表现和成长。

于是,在团队活动或班会上,孩子们热烈地讨论着,交流着,总结着――每个年级,每个班级都有自己心目中老师的标准,他们不怎么执着于荣誉奖励的美好光环,他们也不太关注于资历身份的闪耀头衔,“老师”一词的内涵就是那么单纯而真实――当看着户外宣传板上孩子们写下的一条条标准的时候,你会忍俊不禁,也会反思羞愧,更会感慨深沉:

他们的要求是如此可爱,例如“会说粤语”“上课不止一种表情”;

他们的希望是如此简单,例如“不拖堂”“课堂上保持适当的语音语速”;

他们的呼吁是如此强烈,“能用艺术的方法催作业”“容许学生有自由发展空间”……

翻开我们最终的活动纪念册,在孩子们热情推荐的文字里,读者看到的,正是一位位平凡而可爱,努力而执着的老师;读到更多的,是他们在课堂上,在校园里,如何耕耘着自己的一份田地,如何认真地履行着自己的一份职责,如何努力地实践着“教师”这一个纯粹的名称。

孩子们几乎都不会去使用“呕丝的春蚕”“落泪的红烛”“飘零的落叶”等高频颂词――这样的形容词汇,太像是把牺牲和壮烈都加诸教师身上,是生命中不能承受之重。为什么只有这样非人性化的修饰语,可怕的譬喻与异化,才足以表达我们对一些人、一些事、一些情的敬意呢?

是的,教师是一份职业,这和千千万万普通人一样,没有什么区别。然而,教师面对的并不是机械冰冷的对象,而是未来有无限发展性的生命。身为教师,我们深知,一颗看起来再平凡再卑微的小小种子,也可能使荒芜变成富庶,把平淡变成壮美;身为教师,我们不敢轻易放弃任何的努力,不敢到处宣扬自己的努力,因为从一颗种子到一棵树的成长,是一个多么漫长而又不可预测的过程。

这让人如何不想起那位孤独的牧羊人,靠着身体力行与蕴藏的品德,默默地在寂寞的普罗旺斯高原上耕作?

丰美幽静的橡树森林不是一天造成,作为一名教师,我深深相信,万物之中,这种仁爱是值得崇拜的。平静伟大的心灵与不渝的善举义行,才使牧羊人能有如此丰盛的成就。而对这份职业的热爱与对生命的耐心守护,我们的老师能够把自己这份普普通通的工作,完成得足够认真,足够执着,足够坚持,这已经很不容易,令人充满了敬意。

请不必说崇高,不必说伟大,也不必说光荣,更不必说欢喜吧。

我们,都是高原上种树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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