丈夫是块煤

时间:2022-10-11 11:03:45

既可以是尽情拥抱时海誓山盟的铮铮诺言

也可以是饥肠辘辘时一碗稀粥的相互敬让

而这些说穿了不过是一种外在的形式

衡量爱情的真正尺度

应当是相互之间无私的支持和心灵的包容

在很多境况下,人往往是这样:失意的时候,会因为共同的伤痛而走近;得意的时候,又会因为彼此的辉煌而排斥……

那个如火如荼的古城的下午,失意的我坐在滨江斗室里的电脑前挥汗如雨,运指如飞。我的长篇小说《新围城》“敲”到第三章的时候,忽然就感到所有的内脏都被掏空,文思枯竭,心里烦透了。于是我走出小屋去新修的沿江大道漫步,看千帆渔舟,看汉江大桥,看温柔的晚霞给屹立于虎头山顶的那尊高高的电视发射塔勾勒出一道金红色的廓线。

“小姐!小姐!”一个男人的声音。我回首四顾,远处江滩浴场游弋企鹅般的洗浴者,近处却不见有什么“小姐”之类。倒是有一副画架支撑在江堤之下草丛里,一头像草丛一样蓬乱但很干净的乌发在江风里飘。“是叫我吗?”我正在心里嘀咕着的时候,那“蓬乱但很干净的乌发”晃了晃,扭过一张长满络腮胡子的脸:“小姐,请帮我一下好吗?”他用手慌乱地比划着,“这该死的江风太大太大,我的画快要刮飞了。”

我急急忙忙走过去帮他收拾那些被江风刮得很凌乱的画稿。末了,他很感激地递给我一张名片,说:“我叫时月,在电视台广告部上班,有用得着我的时候,尽管吩咐。”

回到家里,我随便地把时月的名片丢在了屉子里,继续我那部长篇小说的创作。但又怎能想到,就是这个叫做时月的男人,在几个月后的一天夜里,居然会闯进了我的生活。

那是一个深秋的中午,我乔迁新居的好友金玲打电话过来,问我到哪里能帮她搞一幅反映汉江夜色的国画,我不假思索就答应了她。随后,我拔打那天时月留给我的手机号码,约定下午前去看货。那天下午,我带金玲来到时月的画室,果然,时月的画室里挂满了各种取材于浩淼汉江的山水国画。那琳琅满目的国画,从不同角度把古老的汉江表现得淋漓尽致。而当时月那头蓬乱但很干净的乌发再一次在我的眼前晃动的时候,他那不修边幅、落拓不羁的艺术家形象不免有些让我怦然心动。当我向他谈明了此行的意图后,时月把手中的画笔一丢,取出一幅仍散发着墨香的《汉江夜泊》,说:“这是我刚刚完成的一幅习作,如果你的朋友喜欢,就拿去吧!”

对于时月的豪爽,我和金玲都不胜感激。几天以后,金玲备了厚礼约我去谢时月。那天晚上,我和金玲留在时月的家里吃饭,直到这时我才知道,如我一样,时月也是这个世界上的一个孤单之人。

晚餐是时月一手烹制的,席间的气氛也很融洽。可几杯酒下肚之后,时月却显得低调起来。他谈到自己的前妻,那是个美丽的女子,却因为时月的落泊最终弃他而去。“她不愿意给我时间让我证明自己的才华,可我真的会穷一辈子吗?”时月还说,他目前虽然只是一个三流画家,却依然没有把钱看得太重,他需要的是一个能支持他理解他的终生伴侣……时月的诉说让我想起了自己不幸的婚姻,我也禁不住多喝了几杯。饭后,时月坐出租车送我回去。当我回到那间独居的小屋之后,心里一阵酸楚,不由得伏在床上大哭起来……

朦朦胧胧中有人在叩我的门扉,接着听见有人在叫我的名字,哦,那是时月的声音。我起身打开房门,见我显得有些尴尬,他便向我解释:送走我以后,他本来也睡了。可他躺在床上,心里又总是对我放心不下。他怕我喝多了酒会出事,便又起身前来看我……

我把时月让进我的卧室,时月拘谨地站在我的身边。一缕清寒的月光洒在床前,我的心里陡增了一份月光般的愁绪。伴随着无声滴落的泪水,我开始情不自禁地倾诉。诉我如梦的青春,诉我伤痛的婚变。我说:“其实没有人真心地爱过我,我的丈夫很有钱,可他宁愿在外面找别的女人也不愿支持我的事业……你说,这个世界上是不是真的没有爱情了?”

恍惚中,时月似乎拥住了我颤抖的双肩并吻了我的头发。我听见他在喃喃地说:“在很多境况下,人往往就是这样:失意的时候,会因为共同的伤痛而走近;得意的时候,又会因为彼此的辉煌而排斥。古人说,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相信缘分吧,只有真正的缘分,才能白头偕老……”

受到情感伤害的人,就像那种红艳艳的蔷薇花,花瓣被人揉碎了,撒得满地。于是就慢慢学会了长出刺来保护自己……

就这样,我和时月默默相爱了。但是,对于我们之间的这份情感,我没有十足的信心。我的前夫叫林飞,我们早在大四时就同居了。大学毕业以后,林飞从一位亲戚那里筹了一笔钱,开了一家电脑专柜。那时候,因为生意不大景气,我父母竭力反对我与林飞的来往。为了能和林飞在一起,我毅然舍弃了亲情并在风华路一家餐馆拼死打工挣钱,以维持林飞即将关停的门市。无数次地林飞拥着我说:“雪虹,你这样支持我,真让我不知怎样感激你才好。如果我的事业成功了,你就是我最美丽的新娘!”两年以后,林飞的生意有了起色,我们也走进了婚姻的殿堂。可一年以后,他却变了……直到那时我才发现,我们曾经的那些海誓山盟,竟脆弱得那样不堪一击!爱情给我带来了太多的伤痛,我真的再也不敢相信它了。

于是,在以后的日子里,尽管时月每每对我表现出格外的关照,但我却总是要装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有一次我竟对时月说:“那天晚上我失态了吧?请你不要介意。”时月听我说这话的时候,面部的表情很痛苦,我知道我是在伤害着他,我甚至也为自己对时月的伤害而感到后悔。可有什么办法?毕竟我是一个曾受到过情感伤害的人!受到情感伤害的人就像那红艳艳的蔷薇花,花瓣被人揉碎了,撒得满地,于是就慢慢学会了长出刺来保护自己……

然而,我真的能放下时月吗?在后来的一段时间里,只要我一个人静下心来,脑海里总会闪现出时月那灼热而若有所思的目光。我拼命抵触这种情绪,可我越是抵触,想他的念头就越是强烈。无数次地我问自己:雪虹,你这是怎么了?

我深深地感受着思念的煎熬……

三个月后的一天夜里,我一个人躺在床上,不经意间就拨通了时月的手机。我的心里柔情绵绵,可时月的声音却让我欲哭无泪。“哦,又有人找你要画吗?我现在正在舞厅里,没有时间啊……明天,明天怎么样?明天我叫人用车给你送过去……”时月的电话里夹杂着阵阵女人的笑声,我的眼泪流了下来,猛地挂了电话。可我依然原谅了他。是的,我也曾经伤害过他,再说,他承揽的广告业务多了,必要的应酬也是在所难免啊!

第二天晚上,时月给我打来了电话。在一连几声“对不起”之后,时月说,他最近确实很忙,一直为抽不出时间来看我而内疚。他一再表示愿意为我分忧,叮嘱我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一定要打电话跟他说一声。可我对他的这种近乎客套的辞令一点也不感兴趣,索性把心一横,一字一顿地对他说:“时月,如果我现在明确告诉你,我已经从内心里爱上了你,你相信这会是真的吗?”

电话那端一阵沉寂。良久,时月才用低沉的声音对我说:“关于爱情,在我们之间,我真的还未曾考虑过。给我一点时间好吗?”

我是一个女人,一个女人就有一个女人的直觉。我的直觉告诉我,在过去的日子里,时月是那样地深爱着我。可是,当我真的向他表白心迹的时候,他却说出这样令人伤心的话来!那一刻,我的眼泪夺眶而出,放下话筒,我就发誓这辈子再也不见他了。然而后来的情况进一步证明,我无论如何也做不到这一点。是啊,我有什么理由恨他呢?毕竟,他曾给过我许多物质上的帮助和精神上的抚慰;毕竟,在这座不是很大的城市里,他是惟一与我谈得来的朋友……说到伤害,我不是也曾经拒绝过他吗――至少,我们已经扯平了。

我忽然觉得,像刘永这样诚实、稳重而更懂得生活的男人,才像一块真正的煤,才可以重新点燃我生活的激情。

从那以后,时月一直回避单独与我相处,我们几个星期不见一面已成了常事。那期间,我的《新围城》因找不到一个新的突破口而难以续写下去,我真的太累了。

一天,好友金玲来看我,我哭着向金玲讲述了这一切。金玲说:“那你们就分手吧。要想进入围城,就必须处处时时爱护对方,使对方不受伤害。哪像你们,总是提心吊胆地为自己设防!想想看,就算你们走到一起,会轻松吗?”此后不久,金玲介绍我认识了丧偶的刘永。

35岁的刘永原在市内一家工厂的锅炉房上班,一年前他下岗了。那时候,他的妻子患了癌症,他的膝下有一个可爱的女儿。为了治好妻子的病,刘永每天起五更爬黄昏拉着板车卖煤,拼死拼活挣钱为妻子治病。可妻子实在不忍拖累他,喝了鼠药气绝身亡。妻子离世以后,刘永没有倒下,他一如既往以卖煤为生,用不多的收入为上初中的女儿撑起一片理想的蓝天。刘永是那种只相信每块煤2分钱的利润可以让我每天吃一顿窝子面、而不知我一个字就可以卖到8角甚至1块钱“天价”的朴实男人,他多次对我说:“你写吧。我卖煤比上班还强,咱们会过好的。而当我面对这个朴实男人朴实的表白时,我感动了。不是吗?对于未来生活和爱情的道路,我们谁也没有先见之明。但是,我们又为什么不能好好地把握自己?只要我们用心去寻找那份平实的感觉,只要我们好好地守护着自己的心灵,平实的婚姻未必不能绽放出绚丽的爱情花朵……而对于一个已被浪漫爱情折磨得死去活来的女人来说,找个卖煤的人做丈夫,不也是一种轻松的浪漫吗?我忽然觉得,像刘永这样诚实、稳重而更懂得生活的男人,才像一块真正的煤,才可以重新点燃我生活的激情。于是,我毫不犹豫答应做他一生一世的好妻子。

春暖花开的季节,我和刘永商定了婚期。没有想到,就在我要做“新娘”的前夜,却又意外接到了时月的电话。电话是从广东打过来的。他在祝福我。我拿着话筒,心里阵阵酸楚,却找不到一句恰当的话语来表达我此刻的心情。时月在电话里说,其实他并不想停薪留职离开襄樊,其实他也并不想离开我。只是我们都太脆弱了,在经历了不同的婚姻变故之后,我们都变得太敏感了,而这种敏感又与我们所追求的浪漫格格不入。他问我:“假如我们真的走到了一起,会不会有那么一天,因为我们对各自事业的偏执,而使我们之间所有的美好都灰飞烟灭呢?”

我想了想说:“也许吧。”时月的声音顿了一下,变得有些颤抖起来,“那么你是不是可以回答我,那天夜里,你在电话里告诉我你已经爱上了我,是真的吗?”我再也不能自己,只感到自己的心在一点点破碎。生活,它多像你画的那些画儿啊!如果说婚姻是一江春水,爱情就是一片红帆,没有帆的春水将是多么苍白啊!

时月的声音又变得异常的苍凉。他说他懂了,并请我原谅他曾经对我的那些伤害。时月最后问我:“你相信吗?其实男人是从女人那儿学会懂事的。只不过,男人很难得到那个教他懂事的女人……”

放下话筒,回过头来,刘永就站在我的身后。刘永说:“雪虹,我一个卖煤的人,怕是帮不了你写作的忙……可我有的是力气。有我卖的煤,就有你吃的饭……”听着刘永的话,我的心里有一种前所未有的感动。

那一刻,我的心里异常的轻松――我的《新围城》终于有了新的突破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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