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莱坞动画片中的中国形象与中国电影

时间:2022-10-10 09:27:07

好莱坞动画片中的中国形象与中国电影

(鞍山师范学院,辽宁鞍山 114005)

[摘 要] 好莱坞动画片用美国观念改造中国题材和元素赚得盆满钵满的现象引起了部分国人的警惕和抵制,他们认为这是文化误读,甚至文化侵略。然而本文认为,这些动画片能够用普世的价值观念将中国题材推向世界,未尝不是中国电影应该学习的对象,从而为更好地树立中国形象服务。

[关键词] 动画片;中国元素;中国形象

好莱坞动画片中想象的中国

先前的美国电影一般只将中国作为背景,而1998年的好莱坞动画片《木兰》彻底地将中国形象推向前台。这是部完全以中国题材和元素为主的好莱坞电影。然而,这样很“中国”的一部电影,却被很多中国人所诟病,认为它拿走了中国的历史和想象,却用美国观念来统摄中国题材和元素,其核心价值观也并非当时中国的木兰所能够承载的:即女性的价值。影片中,木兰被发现是女儿身后,异常沮丧,木须龙劝她,毕竟是为救父才遭此磨难的,应该忍受。而她的回答是:“或许我并不是为了我的父亲来的,或许我只是想证明我能行。所以当我拿起镜子的时候,我看到的是一个‘有用的人’,一个‘值得尊敬的人’”。通过木兰的这几句话可以看出,木兰替父出征的另一层原因也许是她觉得相亲失败辱没了家族荣耀,但可以通过在疆场上建功立业来证明自己的价值,而不必像其他女性那样只能通过婚姻来找到自己合法的社会地位。他们认为这种不守“妇道”的思想并非中国木兰的本意。

然而,这些人忽略了最初的诗歌版本以著名的双兔形象为结尾:“雄兔脚扑朔,雌兔脚迷离。双兔傍地走,安能辨我是雌雄。”这个结尾通过暗示男女在自然界中并不明显的外部差异,传达了性别平等的古老意图。也许,从这个意义上说,美国版的动画片与木兰诗的本原意图并无悖论。倒是大部分中国人忽略了原诗中的双兔意象,更多地被儒家伦理思想所左右,认为木兰应该是儒家伦理观念的承载者。当然,她为家族荣耀着想替父从军,也体现和强化了家庭伦理观念。儒家思想把家庭看做是所有社会结构的锚地,孝除了指子女对父母的服从,还强调了子女延续家族荣誉的责任,那么木兰在战场上的功勋当之无愧地维护了家族的荣耀。从原诗的结尾和木兰的主要经历而言,动画片《木兰》并未违背其诗的社会历史语境。

应该说,木兰是多种文化融合的产物,她成为爱国的女圣人,也经历了一系列的历史进程,正统的儒家伦理观念应该是逐步地融入木兰的传说中,从而将民间传说变成为皇权等级服务的工具。

没错,孝与忠是中国传统的价值观的核心内容,但今天强调个人价值不也被国人普遍接受了吗?这是一个杂糅的世界,价值观只要合理公正,为什么不可以是中国的呢?如果只有所谓的忠和孝才是中国的,那笔者宁愿我们少些中国色彩;当普世价值观念真的在这块土地上生根发芽的时候,笔者也许会特别强调我们独特的价值观。但现在的情况,好像并非如此。而且,木兰的经历本身也揭示了中国女性在个人追求与社会责任之间挣扎的困境。为了恪守妇道,可能会丧失展示自我才华的机会,更可能招致非议;可对于有能力、有雄心的女性来说,如果只能囚禁于家庭的环境中而抱负不得施展,则可能会终生不得释怀。

事隔十年,2008年的好莱坞动画片《功夫熊猫》又一次拿中国元素和题材吸引了全世界观众的眼球。影片融合了中国的两大国粹,中国功夫和熊猫,片中的“中国龙”、中国山水、建筑、服饰、饮食等无一不是中国底片。影片是在中国热在全球升温的条件下,为迎合西方观众的普遍口味应运而生的。《功夫熊猫》的叫好又叫座引起了部分国人的警惕,如赵半狄还发起了抵制活动。然而,熊猫阿波身上体现出来的小人物实现自己梦想的经历完全是美国梦的翻版,然而这种梦难道只有美国人才做吗?哪一个小人物没有自己的白日梦呢?《功夫熊猫》的导演斯蒂文森说:“我们每个人的童年都有过支持弱者和战胜恶魔的情结,而我又是一个中国功夫和中国文化的爱好者,所以《功夫熊猫》的主意就是这样出来的。可以说,这部动画片是一封写给中国的情书。”[1]虽然是中国题材和精粹,但其中的观念虽然不是土生土长的,难道不可以是中国人的追求吗?其实现个人理想的愿望难道不是每个人的理想吗?抱着不是中国的观念就加以抵制的观念,只能让中国电影越来越难以冲出国门,产生更广泛的影响。在处理中国题材时越来越抱守自己的本土观念,有时还容易被这种观念所禁锢,而难以获得广泛的认同和满意的票房。

中国电影的“套子”

有人认为,中国电影缺乏想象是由于政府监管过严所致,同时对中国以何种面目呈现在世界面前又过于敏感,因而在表现自己时总显得过分地小心翼翼,难以深入。也有人认为,中国正在放弃祖先留给我们的传统文化,因此没人关心我们拥有什么,事实并非如此。国产的《花木兰》《孔子》等影片不可谓不够国际化,不可谓不够“大片”,但其影响力和被认同程度却差强人意,主要原因在于影片中所流露出的价值观念缺乏普世性或核心影响力。

由赵薇、陈坤主演的电影《花木兰》中流露出的某些无意识观念让人心存忧虑。从军过程中,木兰与副营长文泰的恋情表现出的男女之情以及兄弟之爱也许并非《木兰辞》的应有之意。影片为了突出木兰的英勇与坚韧,设置了一个非常重要的情节:因本国将军背信弃义,花木兰被北方柔然大军围困谷中多日,弹尽粮绝,这个情节更多地显示出中国人的内耗与不守信义。刚刚参军时,木兰与其兄弟也多次受到军中“恶势力”的欺压,也可看做是国人内耗的一个体现。此外,木兰可以替年老体衰的父亲披挂出征,但当文泰受伤“身亡”后支撑她继续战斗的并非父亲的影响或忠孝观念,而是“兄弟之情”,父亲、家庭和忠孝观念在她人生的低谷中并未起到应有扭转乾坤的作用。从这个意义上说,《花木兰》也并非本来的花木兰。整部影片没有突出支撑一个内心脆弱的女性如何挺过那些艰难时刻的核心的价值观,略显支离破碎。

同样走国际化路线的《孔子》要表现一代宗师为实现人生追求而经历的磨难,但因党同伐异而颠沛流离,如丧家之犬,最终以传道、授业、解惑为业淡然度过余生。影片虽然时时说出仁爱、爱人等核心理念,但在政治斗争和小人陷害面前不堪一击,而且这些观念时时占上风,有淹没影片的核心价值观之嫌。虽然在礼乐崩坏、世风日下的社会中坚守理想很难,但影片突出的并非坚守的悲壮与可贵,而是无力与无奈。总体而言,影片情节在内部争斗中表现孔子的坚持与仁爱观,但给观众的感觉却是钩心斗角占上风,其核心价值观时时流露出注定要失败的悲凉。

也有人指出,《孔子》因为命运不济撞上了《阿凡达》,所以认同程度不高,票房不佳。《阿凡达》取景地是中国的张家界,中国元素又一次成全了好莱坞大片。但《阿凡达》除去完美的视觉效果和强大的宣传攻势之外,不能说没有其他的价值观念方面的合理之处:反思西方工业文明自身的局限性。纳维人与自然的和谐相处甚至交流,都是自然而然的事,自然在纳维人的眼里都是有灵性的,更是神圣的。而西方的机器文明、工业文明以砍伐、开采等过度索取的态度和方式来对待自然,显得野蛮而不可理喻。也让中国影片对工业文明所带来的破坏性和掠夺性进行反思,这无疑是当今人类一大普遍问题,从这个角度说,《阿凡达》能够被广泛接受不足为奇。同时,影片中显示出的另一种套话也部分地迎合了世人对美国人的想象。即使他们开始反思甚至心存歉意和悔意,他们依然被塑造成救世主。影片中透露出来的西方大国的沙文主义和殖民心态不能不令人心存警惕并与之保持距离。美国海军上尉杰克最后化身为唤醒纳维人保卫家园意识、组织纳维人进行反抗的核心,他最终能够征服纳维人的图腾神龙魅影,以此产生组织和领导全部纳维人的号召力,最终战胜了地球人。即使纳维人要进行反抗,也只能由西方人杰克,甚至是一个身体有残缺的杰克成为纳维文明或其他文明的救世主,这不啻是西方殖民的一个乌托邦式的版本,是由好莱坞制造的西方文明的“套话”。这一情节暗示被殖民地区人的无能,他们的未来只能为外来殖民者征服、利用甚至拯救。就像导演卡梅隆不能放弃高科技的特效一样,地球人也不可能放弃这种索取的文明。孟华指出:“套话的产生和消亡,在绝大多数情况下,都取决于经济、军事、政治力量的关系对比以及人民心态的变化。因此,不能否认,套话虽是一种带有套话生产国强烈主观性的语言,但它与外在的物质条件并非无关。对话要想有效,对话双方必须真正处于平等的地位,这种平等的建立是需要‘长时段’的,它不仅要靠有识之士的宣传和倡导,也要靠一种平等力量关系的确立。”[2]影片的最后,虽然纳维人赢得了这次战争,但以后呢?仅凭弓箭,他们能打赢几次战争?也许这也告诫所有不能纳入西方文明体系的部落和种族,现代化吧,重新审视与自然的关系吧,如果不现代化几乎只有死路一条。这些既是美国人根深蒂固的观念,也是全人类的困境,你能排除在这个工业化体系之外吗?这不正是人类普遍面临的问题吗?应该说,《阿凡达》的风靡与这种深层的反思也不无关系。

可以说,好莱坞正是传播西方价值观的有力武器。一个平淡的故事加上超级特效,成功地宣扬了一个战争的胜利者痛哭流涕地为战败者疗伤的形象,这也许是地球上一切战争双方的规律性暗喻。他们满怀好意流着眼泪为纳维人争取权利,即使拿起武器背叛自己的集团,依然改变不了外来入侵者的本质。但我们并不是说一定要学习这种西方人优越改造和掠夺他族的观念,但不妨碍我们学习他们如何把一个简单的故事赋予多方面合理的内涵的技术。中国电影若过分执著于“中国观念”的正统性或正当性,则容易陷入自我挖掘的陷阱中而难以冲出本土。

我们要警惕自己是否也被某些特定的“套话”或观念“套”住了思维而僵化不前。外来的观念扑面而来时,我们不必忙于辩护和区分是否中国,不妨以外来的眼光来认真地审视自己。“一个民族文化相对于另一个民族文化来说,就是一面镜子,这也就是我们所说的‘文化之镜’。因为民族文化与民族文化之间的语言、审美形态与道德伦理在本质上有着共通性与差异性,文化与文化之间相互为镜,当一个民族文化的形象投射在另一个民族文化之镜上,正是由于异质文化之间的差异性所在,一方投射在另一方文化之镜上的形象立刻在反差中呈现得更为本真、通透与明澈,这个本真的文化形象往往在自己的文化场域内被遮蔽于自我傲慢的自足中,而无法被看视得如此清澈。”[3]文化之间的相互参照也是文化自明的一个必要基础,但并不意味着只能囚禁在对方固有的观念中而不能自拔。面对中国元素的外国影片,我们不妨以开放的大唐的胸襟来面对,包容天下方能影响四方,否则只能是故步自封。

[参考文献]

[1] 阎云飞.《功夫熊猫》是写给中国的情书[N].新闻晨报,2008-05-26.

[2] 孟华.试论他者“套话”的时间性[A].孟华,主编.比较文学形象学[C].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1:195.

[3] 杨乃乔.论比较诗学及其他者视域的异质文化与非我因素[J].北京大学学报,2007(01).

[作者简介] 马婷(1977― ),女,辽宁海城人,文学博士,鞍山师范学院中文系讲师,主要研究方向:比较文学与世界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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