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女邻居的大门

一

十五岁那年，我考上了城里的高中。城里的亲戚费了很大劲儿才把我的户口落到他们家，免去了昂贵的借读费。父亲不愿再麻烦人家，也随我来到城里，找了份看工地的工作。 我们租住的那层房子其实是房东后来加盖的一层，和别的楼层中间还有一道铁门，只有一个房间，旁边有个小杂物间，我们住的就是那个杂物间，只能放下一张床，墙上有一个很小的透气窗，灯光很昏暗。我们住进去的第一天晚上，我见到了我们的邻居，一个二十来岁的女人，叫做关闵柔。

她当时还不知道我们住进来，我听到很响的高跟鞋的声音，父亲赶忙关上我们的门。然后是一个有些沙哑的女声对楼下的房东喊：“阿姨，这楼上的铁门怎么开了?”然后阿姨说我们搬来了。那高跟鞋的声音才慢慢又近了，然后是关上大铁门的声音。我趴在门缝上悄悄看了看，她正低头在包里找钥匙，她的头发很长，刚好遮住脸。她打开门以后朝我们这边望了一眼，我赶紧缩回头来，生怕她看到门缝里的我。然后，我没有听到关门的声音。

真正意义上的见面是很多天以后了，她忽然来敲门。父亲打开门来，她递过一把钥匙，说是铁门的钥匙。她说这一层就我们两户人家，平时把铁门关了安全。父亲有些不太敢接的样子，带着方言说了好几声谢谢才伸出手去。然后她打量了一下我们的屋子说，灯太暗了，孩子看书伤眼睛。父亲说这样省电，然后她就拿来了一个节能灯泡“这个省电，还挺亮的，你们用吧。”然后就走了。

我一直低着头装作看书的样子，其实一直都用余光看着她。她很好看，皮肤白白的，不像其他城里女人化很浓的妆，而且她的腿很长，像电视里的模特。

那天晚上我同样没有听到她关门的声音。半夜上厕所的时候，我看见她的门帘随风轻轻的飘起，她果然没有关门。

难道她就这样睡觉吗?我正要一探究竟的时候，父亲出来了，问我怎么还不回去。于是我赶紧回到屋子，蒙了头睡了。

二

自从我发现关闵柔睡觉不关门之后，半夜就开始频繁的上厕所，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了。她的房门像是乡下后山上的老山洞，充满了神奇的力量。但是父亲老在我要伸手时出现在我的身后，要我快回去睡觉。

终于父亲要去工地值夜班了，我在心里期盼着这个时刻，但是没想到，父亲在临走时居然跑去对关闵柔说，你看这晚上楼上就剩你一个姑娘家和个孩子，我看你晚上睡觉也不关门，多不安全啊，还是把门锁好吧。然后那天晚上我果然听到了她关门的声音，可是我还不死心，半夜里起来小心的去揭她的门帘，果然锁了。我沮丧的蹲在地上望着那扇紧闭的门，忽然很讨厌父亲。在乡下，他怕我去后山的山洞，就找了几个村民把山洞的洞口给封了。这次，他关了女邻居的门。

我以为事情就这样了，我不再惦记关闵柔门帘后面的世界，一心只读圣贤书了。但是我躺在狭窄闷热的房间里怎么都安静不下来，于是就搬了小凳子坐在走廊上背书。这时关闵柔又偏偏要来招惹我。她回来看到我在走廊上，先是吓了一跳，然后就笑着说，是屋里太热了吧，这太暗了，要不然你去我那儿吧。这是一次绝佳的机会吧，可以大大方方的走进那扇门里的世界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却拒绝了，而且以最快的速度跑进屋子，关上了门。我躺在床上大口的喘着气，听到她关门的声音，心里又暗暗后悔，怎么就没去呢?

三

让我的好奇心重新发作的是地震。我不得不说那是我有生以来经历的最大的灾难，那么多的人失去了生命，我在听广播的时候悄悄的掉了好几次眼泪。虽然这次地震对我们住的地方影响不大，但我却惊奇的发现，关闵柔的门上多了条缝儿。我想或许连关闵柔自己都没有发现。

每到晚上，那道缝儿就散发出温暖的光晕。关闵柔总是喜欢在傍晚唱歌，她沙哑的声音唱歌却很好听，我总是趁父亲不在的时候，蹲在关闵柔的房门口听她唱歌。我很想看一看那道门缝里究竟有什么，可是一直都没有胆量。有些事情就是这样，要做的时候忽然没了力气。

那天晚上，关闵柔带了两个小姑娘回来，她们一进房子就关了门，然后房间里传出了音乐声和女孩们的笑声。这些声音不断的刺激着我的神经，让我的太阳穴一跳一跳的。我终于狠狠的把书本扔在床上，蹑手蹑脚的打开房门，朝那道温暖的光走去。

我揭起门帘，蹲在地上，小心翼翼的探起身来，我甚至都不敢呼吸，紧张和兴奋的两股气流缠绕在胸前，让我可以清晰的听见我剧烈的心跳。终于我的眼睛对上了那条缝儿。一个我渴望很久的空间出现在我面前，我看到关闵柔和那两个女孩都把头发高高的挽起来，穿着紧身衣在跳舞。这是我第一次看到女人的身体曲线，她们的腿那样修长，胸部娇小的突起，背部露出一大片雪白的皮肤，那么光滑，她们的身影不停的在我的眼前跳跃着，尤其是关闵柔，她的身姿那么柔软轻盈，让我想到了电视上的芭蕾舞演员。

我一直蹲在外面偷窥着她们的一举一动，当她们准备离开的时候，竟然开始换衣服!我慌忙的起身逃跑，却不料腿脚早就麻木了。于是我连滚带爬的逃回了房间。我躲在墙角感觉自己做了件莫大的错事，为什么我会这样下流呢?可是我又无法平息心里的兴奋，年轻女子的身影在我的脑海里挥之不去，如果我不逃走，我会看到什么呢?

四

有了那一次的经历之后，我便经常趁父亲不在的时候跑去偷窥关闵柔跳舞，有几次，关闵柔也起了疑心，她刚要来开门的时候，我就赶紧蹑手蹑脚的逃回屋子。我不断的对自己说，只是看看她跳舞而已啊。

有一次，我上楼的时候，正碰上关闵柔在洗衣服，我隐约看到那一大盆衣物里还夹杂着她的内衣和内裤。我忽然就想到那天她要换衣服的情景，那天她是不是也穿着这样的一套内衣呢?我飞快的跑上楼，砰的一声把自己锁在了屋子里。

那天晚上，我鬼使神差的去了天台，一把扯下关闵柔的内裤，塞进我的兜里。

回到房间后，我把那条还没有完全干透的内裤拿出来，在床上铺展开。我在家里也见过姐姐和母亲的内裤，她们的内裤不是红的就是绿的，要不然就是母亲自己做的，粗糙极了。关闵柔的内裤上带着粉色的蝴蝶结，有一圈圈精巧的蕾丝，像是刚买来不久的样子，上面还有一点洗衣粉残留的味道。这样一条漂亮的内裤摆在我和父亲陈旧的床铺上显得那样格格不入。我忽然不知道应该把它怎么办，我甚至忽然想不起为什么要把它拿回来。我死死的盯着那条内裤像是做了一场梦，我不敢再想下去了，我觉得我已经像是一个变态狂了，我先是想揭人家的门帘，然后又跑去门缝上偷窥，现在我居然偷了人家的内裤I我不知道我接下来还会做什么!我使劲的咬了自己的嘴唇，阻止了自己肮脏的想法。就在这个时候我听到了父亲开铁门的声音，我赶紧手忙脚乱的把那条内裤藏在了褥子下面。翻出书来念，越念越快，越念越大

声，像是出浑身的力气在念，念了一头的大汗。

五

这之后的日子我过得很辛苦，我没有听谁说起过这楼上有人丢衣服，我想这样的事情是很难启齿的吧，可是我老感觉关闵柔看我的目光开始怪怪的，我不再敢看她的眼睛，也不敢再靠近她的门半步。我真是觉得自己太肮脏了，我在想父亲堵上那个山洞是对的，关上关闵柔的门也是对的，但是为什么他没有看到那条缝儿呢?他要是能把那条罪恶的缝隙也堵上该有多好呢?而那条内裤，我也一直没有机会能够处理掉，准确的说，我不知道该怎么办，若无其事的把它扔在天台上?还是干脆当做垃圾扔掉?我害怕，害怕别人会看见。我真的完全不知道那时偷内裤的胆子去哪里了。

这些都不算最糟糕的事情，最糟糕的事情是母亲的到来。起初母亲是满心喜悦的要来看看我和父亲过的怎么样，但是她一进门就开始抱怨我们住的太差，房间又小又闷，然后她突然卷起所有的被褥，大声喊着要拿去天台晒一晒。我的脑袋啪得一声就裂了。

那条内裤，已经发霉了，皱成一团，母亲卷起被褥的一瞬间，它就滚落在了地上。我浑身僵硬，感觉血全部都冲到了脑门上。母亲一边用方言嘟囔着“啧啧，这是个哈东西吗?都发霉喽!”一边用手抖开那条内裤，我看到母亲和父亲同时僵住的表情。我知道一切全完了。

我的母亲就是一个标准的农村妇女，她一辈子就是在地里干活，在家里带孩子，没事就冲着孩子和男人大声嚷嚷这个那个的。她一下子就嚎啕大哭，然后不由分说的冲上去厮打父亲，一边打一边破口大骂，说父亲养了狐狸精，和别的女人睡了觉。父亲显然还没反应过来，任凭母亲拉扯着。我看着失控的场面完全不知所措，我不敢对他们说是我偷了女邻居的内裤。

母亲一气之下把所有的东西都扔到了走廊上，当然还有那条发霉的蕾丝内裤，缓过神来的父亲也开始大声的辩论，很多邻居都闻声而来站在铁门外面看热闹，他们交头接耳的议论着母亲是来的，也有人干脆就开始推论，是不是关闵柔。“不是吧，人家关闵柔是舞蹈老师，年轻漂亮的，能看上他?”他们把所有的矛头都指向了关闵柔和父亲，没有人怀疑我，或者说这个时候根本没有人注意到我。

我从来没想过我的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会引发这场战争，更没有想过父亲和关闵柔会莫名其妙的成为奸夫，而更多的是，我看到了人们对我们的不屑与嘲讽。我感觉我的罪恶到这个时候上升到了极点，我不停的撕扯着自己的头发。就在这个时候，关闵柔回来了，身边还有另外一个男人，人们看到关闵柔之后，议论的声音更大了。

关闵柔看到眼前一片狼藉一把就关上了铁门，还没等她开口，母亲就冲上去一把揪住她的长发，大骂着，就是你这个骚狐狸!关闵柔带来的男人也冲过去，护着关闵柔，你说什么呢，这是我女朋友!我看着扭打在一起的四个人，大喊一声，一头撞向关闵柔的家门

六

那场风波，如今已经过去很多年了。再回头看，真的是一场闹剧了。

我撞门以后，脑袋被缝了五针，伤的真的不重。在医院里我就把事情告诉了父亲，然后我们连夜搬走了。我猜关闵柔永远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又或者她已经发现了偷内裤的人是我，然后理清了所有的事情。不过还有什么关系呢，自那以后，我的青春便安好无事了。

现在我也当父亲了，我也明白男孩子青春期的那些小好奇了。我只能说我很庆幸，庆幸当时我内心那强大的罪恶感，它阻止了我，让我没有做出更罪恶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