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像后的警醒沉默中的爆发

时间:2022-10-09 11:49:54

摘要:在《魔幻玩具店》中,安吉拉・卡特发挥英超人的想象力,形象地解剖社会细胞――家庭这个微观世界,剑指男性权威表象,质疑男权话语,彰显了女性主义立场及人性关怀。

关键词:父亲 木偶 父权 颠覆

安吉拉・卡特(1940-1992)生前曾荣获多项文学奖。作为一个有众多成就的多面手,她被称赞为是“站在当代英国文学前沿的作家”和“英国最具独创性的作家之一”。

《魔幻玩具店》是卡特的第二部小说,曾于1967年荣获莱斯纪念奖,于1987年被改编成电影。卡特亲自担任电影编剧,戴维・惠特利执导。影片表现风格是魔幻与现实并存,多元的主题涵盖了恐际、谋杀、暴力、色情、爱情、等诸多元素,对于成人观众具有极大的心理期待力、视觉冲击力和心灵震撼力,但却不太适合儿童观看。故事讲述的是十五岁的少女梅拉尼在父母因飞机失事伤亡后带着十一岁的弟弟乔纳森和五岁的妹妹维多利亚投奔舅舅菲利普。菲利普对梅拉尼三人及其妻玛格丽特、妻弟弗朗西、费因非常冷漠,经常谩骂、侮辱和殴打。最终,被压迫者觉醒奋起反抗,颠覆了菲利普在家庭中的统治地位。菲利普放火烧毁了玩具店,但梅拉尼和费因却幸存。安吉拉・卡特和戴维・惠特利在《魔幻玩具店》中匠心独运,为我们塑造了如“父亲”一一菲利普及其“附庸”群体一些性格鲜明令人难忘的形象,无情地地批判了父权暴力对家庭弱势群体在经济方面的剥削和在身心方面的摧残,肯定了颠覆父权之力,酣畅淋漓地张扬了女性主义意识。

一、咆哮的父亲和沉默的附庸

拉康指出,“父亲的名字”自古以来就是法律和规则的象征。在《魔幻玩具店》中,菲利普舅舅就是家庭中的“父亲”。尽管他和玛格丽特结为夫妻,但他的年龄比她大出许多。来自爱尔兰的玛格丽特父母双亡,她的两个弟弟投奔于她,在菲利普的家里过着寄人篱下的生活。菲利普作为孤儿梅拉尼及其弟妹三人的舅舅,自然而然地成为他们的“代父”。餐桌首位是菲利普的专座,那巨大的扶手椅和他那马克杯上的“父亲”字眼作为一种象征性标记昭显着他在家庭中的身份和地位。演员汤姆・贝尔以其刀刻斧凿似的脸、冷峻的眉眼、冷漠的神情、冷傲的双唇、冷冰冰的声音把菲利普活灵活现地搬到银幕上,凸显了父权的冷酷本质,让菲利普周围的人不寒而栗。

梅拉尼三人离开田园风格的乡村豪宅来到菲利普在伦敦的玩具店。他们没有听到舅舅温暖的问候和同情的安慰。相反,舅舅的冷淡令孩子们震惊,舅舅的咆哮声吓坏了三个孩子,也令孩子们疏远他、憎恨他。菲利普剥夺了孩子们上学的机会,乔纳森在家里制做船模出售,梅拉尼自然而然地承担了部分家务活并作起了玩具店的售货员。菲利普对其他家庭成员的怒吼、谩骂和对其妻弟费因的虐待好似家常便饭。

菲利普对家庭成员的频繁施虐表明了他性格中的冷酷、阴险与凶残。这里出场的父亲既是现实界凶狠丑恶的父亲,也是对少女梅拉尼弟妹在父亲缺失之后填补上的一位假定的父亲。这显然是拉康笔下曾言及而未尽言的一种代父,是一个蛮横无理具有杀子之权的父亲。这种异化的父亲在病态社会中无疑具有普遍性。这种父亲是家庭其他成员的主宰者,是父权暴君的化身。

与菲利普的暴戾、冷漠和强悍形成鲜明对照的是玛格丽特的温柔、善良和虚弱。玛格丽特脸色苍白憔悴,与菲利普结婚那天变成了哑巴,只能用笔写字与人交流。玛格丽特的哑具有明显的童话色彩,同时也具有极强的象征意义。在玛格丽特沉默的机能中象征性的父亲形象跃然于纸上。在菲利普面前,作为缄默客体的玛格丽特吓得连抬眼看他一眼都不敢。就餐时,她总是蜷缩在桌脚的位置,当菲利普斥责费因时,她哆嗦着闭上眼睛;当菲利普毒打费因时,她也只会悄悄流泪。

我们知道,在女性主义文学批评中,“缄默”、“沉默”、“失语”、“哑”等诸如此类词语昭示了妇女在父权社会里的屈从地位,诉说着女性被男权剥夺话语权的境况。无容置疑,玛格丽特是“失语群体”的代表,是“女性失语症”的生动的象征,是对男权话语霸权结果的形象展示。玛格丽特的哑再现了人类历史中女性低下的社会地位。菲利普无疑继承了男权的编码。

菲利普在家时整个家庭自始至终笼罩着压抑的沉默。家没有安全感和温馨舒适感,有的只是恐惧感。菲利普的暴政和残酷将房子变成了“疯人院”和“蓝胡子的城堡”。这里的女性地地道道“属于某个家庭或某个群体,而不属于她们自己。”

二、强大的木偶师与屈从的木偶

看过《玛格瑞姆的玩具店》的观众一定对影片中琳琅满目、色彩斑斓的玩具和店中那快乐祥和的氛围记忆犹新。玛格瑞姆的玩具店令人感受到像家一样的温暖,那是孩子们真正的乐园。与之形成鲜明对照的是,尽管《魔幻玩具店》的影片名暗示着有趣的,奇特的魔幻领域,但玩具店本身不是孩子们的乐园,而是压迫剥削弱者和摧残儿童的魔窟。菲利普的玩具店,不同于两百四十三岁的玛格瑞姆先生的玩具店,尽管菲利普玩具店的所有物件看起来很精细,却寂静阴沉没有明亮、欢快和自由。

故事开端,卡特聚焦于被压迫被控制群体的无权和无助。被压迫者屈从于统治者。这种屈从表现在他们的日常生活中。一个典型的例子是菲利普不能容忍女人穿裤子,于是费因恳求梅拉妮换上裙子。菲利普不允许任何人吃饭迟到,于是,不管他们正在做什么,只要听到吃饭的铜锣声,他们就不得不狂奔而至。菲利普喜欢木偶表演,费因、梅拉尼和弗朗西即使非常厌倦也还是要被迫参加表演,观众玛格丽特和孩子们还得假装微笑,一遍遍反复地鼓掌。尽管玛格丽特不堪忍受沉重的银项圈,但她还得戴着……观众所看到的魔幻玩具店除菲利普外其余的人是:一个虚弱沉默的妻子,两个顺从的年轻人,三个战战兢兢的孩子。

梅拉尼三人屈从菲利普的原因是,如果他们不服从他们就会被赶出去挨饿。菲利普是唯一控制金钱和家庭开支的人。菲利普的“保险箱”和“带着大锁的公文包”是崇拜金钱和垄断金钱的最好图解。菲利普深知被统治者一旦失去经济上的独立也就意味着“他们”必失去做人的尊严和人格的独立,菲利普自然就会收到奴隶似的依附。

菲利普是个功能人物,他是木偶制作大师也是木偶操作大师。具有象征意义的是,他擅长操纵木偶也企图像操纵木偶似地操纵家庭其他成员。他的过人之处在于他不但让人失语而且让人失明。菲利普的地下室的墙上挂满了未组装完毕的木偶,眼睛失明的木偶,有的缺臂,有的少腿,有的赤身,有的穿戴整齐,大小齐全,悬吊在挂钩上。菲利普精心设计了这些木偶并熟练地拉动控制它们的提线。如果文本中的木偶象征着现实世界中被支配、被主宰、被摧残的种种人,那么残缺木偶的失明就意在隐喻受损者不但行动无力而且即使图谋反抗也找不到对象和方向。

影片的高妙之处在于将真人与木偶并置。菲利普的许多木偶以家庭成员为原型, 并用异化和降格的策略来控制他们。在菲利普最钟爱的家庭剧场里,费恩、梅拉尼、弗朗西和他那些毫无生命的木偶同台演出。在菲利普的眼里他们就是呼吸着的能行走的木偶。

银幕上的木偶群像表现出强烈的视觉冲撞力,它们既是阐释性的图像,也是全景性反观的镜像。女主人公们从木偶群像的惨状反观自身终于觉醒变得理智与成熟。“镜像”与“真相”的互补互释,促使银幕人物和现场观众交流,魔幻玩具店成为现实社会生活的折射,令人沉思,令人震撼。

三、木偶的觉醒和父亲的死亡

玛格丽特等人对菲利普的屈从只是表面的、暂时的。菲利普缺席时,我们发现了另一幅景象:弗朗辛常把《爱尔兰独立报》带回家,费因甚至偷偷拿回来一台收音机;玛格丽特姐弟拥有强烈的激情和艺术的热情,他们善于表达爱和关心;他们好像生活在一个能够显现本真的空间。“父亲”在场时,整个家庭笼罩着压抑和沉默。“父亲”缺席时,这个空间充满着欢声笑语,充满着音乐与喜悦。故事结尾部分弱势群体的狂欢敲响了颠覆木偶大师的战鼓。弗朗西和玛格丽特一曲接一曲地演奏着音乐,小狗用尾巴敲打着,费因拿勺子充当乐器,维多利亚的激动,梅拉尼的不亦乐乎,所有这些欢乐的场面预示着生活即将翻开新的一页。

菲利普不喜欢梅拉尼“因为她不是木偶”。他企图将她变成木偶,于是有了居心叵测的一幕。菲利普要求梅拉尼与真人大小的天鹅同台演出“丽达与天鹅”。当镀金的鹅喙深深地啄进梅拉尼柔软的皮肤,淫猥的天鹅骑到她身上时,梅拉尼觉得她不再是她自己,她痛苦到极点,她的灵与肉似被禽兽生拉活扯地撕裂了。菲利普导演的这一幕是明目张胆的又是极具欺骗性的,即用象征性的艺术符码来宣泄他心中对女眭自由的仇恨,充分暴露了他想使梅拉妮成为其牺牲品的阴谋。这不堪忍受的一幕加剧了梅拉妮心底对菲利普的仇恨。梅拉妮心底仇限的种子是菲利普亲手播下的,并不断地累积着:当梅拉妮受到菲利普冷遇的时候,当她被剥夺上学机会的时候,当她发现菲利普的自私和暴戾的时候,当她把餐具放在抽屉里而产生血淋淋的断手的幻觉的时候……仇恨的积压终于唤醒了自知和幻化成血淋淋的预警。

费因是非利普的虐待对象之一,当他无法继续忍受菲利普的暴力和频繁的虐待时,他勇敢地抗议菲利普用猥亵的语言同梅拉妮谈话,并克制自己的欲望不中菲利普的圈套。他对菲利普的仇恨及其反抗菲利普的决心在他的一幅图画中表现得淋漓尽致。在画中,一群黑色的人形被投掷进火焰蹿跳的地狱。菲利普舅舅被放在一个木炭烤架上,就像叉烧猪排。菲利普全身,肥胖而丑陋,令人厌恶。菲利普的皮肉开始裂开,起了水泡,因为他体内的脂肪正在熔化。他的白发上燃起了火苗,在他身旁站着―个穿红色紧身衣,头上长角,有着叉状尾巴的魔鬼。魔鬼手拿一把烧得通红的火钳拧着菲利普舅舅的。菲利普舅舅的脸上烙着火红的蹄印。他的嘴是尖叫的黑洞,从嘴里飘出一面旗帜,写着:“饶恕我!”魔鬼长着费因以前的那张笑嘻嘻的脸。……从费因色如火焰的嘴里冒出了一个词:“决不!”费因的这幅漫画燃烧着复仇的火焰,简直就是颠覆父权、反抗菲利普的宣言。

在菲利普不在家的夜晚,费因用玛格丽特的小斧子将天鹅劈成碎片,用菲利普的杯子砸向布谷钟。杯子的破碎抹消了“父亲的名字”,钟的停摆象征着父权时代的结束。费因埋葬了天鹅,埋葬了菲利普的权力,颠覆了菲利普的专制统治。

真正使菲利普疯狂的是玛格丽特和其弟弗朗西的恋情。他们在菲利普眼皮下以惊世骇俗的关系作为颠覆父权的一种武器使其颠覆力达到了颠覆之巅。在无以防御下,丧心病狂的菲利普放火烧了房子。男权被颠覆之时就是女性扬眉吐气之日。玛格丽特在新婚之日被变成哑女,竟在自由之日又找回了自己原有的声音。在菲利普自焚的大火中,玛格丽特“找回了她的力量”和“像绢丝脆弱但持久的勇气”。玛格丽特语言能力的恢复解构了男权统治,颠覆了拉康“永远沉默的妇女”之说,实现了个体性、主体性和话语权的回归。

四、结 语

也许,神奇的木偶意象在《魔幻玩具店》中具有多重意指蕴涵。毋庸置疑,玩具店是由其精心陈列、刻意曝光、冷峻建构的社会缩影。《魔幻玩具店》旨在通过刻画社会的细胞――家庭这个微观世界中人类的生存状况来反映整个现实世界人类的处境。木偶与真人、木偶与镜像、真人与镜像的并置错位凸显了静穆中的爆炸力,产生了强烈的视觉冲撞力,增强了审美效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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