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你,像你爱我一样

时间:2022-10-09 08:10:47

冷战开始,我们都是透明人

16岁那年夏天,青春张扬,无拘无束。你每天疯了一样跟我唠叨,每晚在我的床前念《少女必读》,还有防艾滋病的条条框框。好像我就要成长为不良少女,或者哪天就会上早报的头条一样。

我基本上对你采取不予理睬的态度,除了向你要钱的时候。

你开始还苦口婆心,后来便有点恼羞成怒了。你说:你外婆养了我们5个孩子,要都像你,那还叫大人活不活了?你看看我们单位张会计家的孩子次次考第一,除了学校,哪儿都不去。

我顶撞你:我怎么了?是得了艾滋病,还是当小流氓了?你看谁家孩子好,你找谁家孩子去,又不是我让你生我的。

你气疯了,伸手来打我。我一闪,头撞到墙上,我捂着头,哭着说:有你这样当妈的吗?你把我当成什么了?把我当成你养的宠物吗?

你咬着牙,说:好,我不配给你当妈,咱俩从今天起就断绝母女关系。

我针锋相对:断就断,谁还怕你。

我们谁也不理谁。冷战就此开始,我们都当彼此是透明人。好几次,我看到你冲我张了张嘴,想要打破僵局,缓和气氛。你说好就好啊?我一低头,躲过去,你终于没有首先开口。虽然别扭,但是,我跟你一样,不肯低头认输。舅舅说:母女之间难道还真的要争个你对我错?

我的泪顺着脸颊流下来:她说要跟我断绝母女关系的。你站在门口,手里拎着一个硕大的蛋糕盒,里面是我爱吃的巧克力松仁蛋糕。16岁生日那顿晚饭,我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肯出来。你默不做声地把饭菜送到我的房间里来。菜都是我爱吃的,只是,我不喜欢你这样,假惺惺,打个巴掌给个枣吃,是妈就行吗?

老树开新花了

我不知道我们会僵持到什么时候,越来越多地从你的眼神里看到焦虑,你甚至悄悄上网查怎么跟青春期的孩子相处。别以为我不知道,百度搜索栏里的记录我都看到了。

你在努力地改变着自己。我知道,就是我再怎么捣蛋,你都设有横挑鼻子竖挑眼。然后,你出现在了我的面前,你要跳街舞。

那一天,你有点吓住我了。广场上,一群前卫的男生女生在斗舞,我是其中的一分子,跟某个男生勾肩搭背,我抬起头,看到你。午后两点的阳光从你的头上穿过来,你的脸模糊不清,但是你略弯的背和永远毛乎乎的头发出卖了你。你穿着肥肥大大的运动裤的样子好奇怪啊!伙伴说:看那个阿姨,老树想开新花。

我迎着你走过去,挑衅地说:想跳街舞?比试一下吧?你伸出手,说:拉个钩吧,如果我赢了,跟我回家。

我瞅瞅身后的伙伴们,很响地打了个口哨,我说:这老太太说要跟我打个赌,你们说赌不赌?伙伴们起哄说:凌子,别怕她。当然不怕,我甩了一下染得黄灿灿的头发,就地做了个托马斯,站起来,扬着脸看着你。

你十指交叉,有模有样地做着放松动作,然后,你俯下身,轻轻地滑动舞步。你的胳膊和腿僵硬得像落过雪的树枝,拖泥带水地晃过地面。有的伙伴吹起了口哨,我看到你的脸有些红了,你的鞋带开了,水桶裤很累赘,我一个愣神间,你已经倒在了地上,汗顺着脸淌了下来。你的脚……

我单膝跪在你面前,眯着眼睛说:你不是说过我再不是你的女儿了吗?你不是要跟我断绝母女关系吗?谁让你还管我?谁让你还去学街舞?你的腿真的残了,别想着我养你……

你笑了,惨淡得像5月开败了的丁香花。你说:凌子,法律上是不承认断绝母女关系的。既然断不了,我就认命了。你的眼神黯淡了下去,我有点心疼。那样骄傲的你什么时候落到这步田地了呢?

我承认你的苦肉计很成功。那天,我乖乖地跟你回了家,你在床上作威作福吃我熬的粥。我说:你真阴!还给我整这一套。你抹了抹嘴,说:姜还是老的辣,我知道你要面子,不是不知错,而是不肯在我面前低下头认错。

你干吗什么都知道?老妈了不起啊?说三道四,指手画脚!我怎么了我,不就是跳跳街舞吗?

你拄着胳膊坐起来,瞪大眼睛说:你知道什么,你个小女孩,外面有多少陷阱等着你往里落呢!我不管你……我不管你,你早就上天了!得得得,话不投机半句多。我把水杯放到你床头,然后给舅舅打电话。舅舅来时,你说脚疼得钻心,那一刻,我以为你在演戏,结果看到你苍白的脸上汗涔涔的……

大夫拿着x光片给我和舅舅,他说:这么大年纪做什么剧烈运动了吧?舅舅看了我一眼,没吭声。我的心一直往下沉,我不会那么乌鸦嘴,你真的站不起来了吗?

我回到病房,拉住你的手,我说:咱俩拉钩,我再不出去跳街舞,你不许躺在床上不起来……

你居然笑嘻嘻地说:其实,跳街舞挺好看的,只是,那些男孩有点坏。

得了,又来了。我说:我长得这么丑,你以为谁会看上你女儿吗?

你不服气的劲儿又上来了:谁说我家凌子丑?不想混了吗?

四十不惑,老蚌生珍珠

10岁时,我顽劣异常,好几把小提琴部被我灌水成了水枪。这还不算,还撺掇着学琴的伙伴也把琴灌上水。你被老师叫到琴房。你瞪我一眼,然后嬉皮笑脸地站在老师的旁边。穿白色连衣裙的老师瞅了你一眼说:不是说让父母来吗,奶奶来有什么用?你的脸有些红,依然笑着,说:老师,我就是罗凌子的妈妈,我四十不惑,老蚌生了个珍珠,惯得没个样子……

小老师一下子笑出声来。你赔着笑脸,却回头瞪我。

在回家的路上,你挽着我的手,对我说:凌子,我是不是特别老,你是不是也特别想要年轻漂亮的妈妈?

我歪着头瞅了瞅你的眼睛,说:你基本上还行,只要别涂脂抹粉去跟街边的老太太们扭秧歌就行。

你笑着搂住我,说:那哪能啊?我当初可是春水街上不折不扣的美女加才女,要不然,40岁,还能生个小珍珠?凌子,你在你们班里是数一数二的漂亮,那可全是老妈的功劳。

说得很自信的样子,可是隔天,你还是去烫了头发,买了新款的连衣裙。说实在的,大龄老妈,我并不在意你有多老。相比那些年轻的妈妈们,你更懂得怎么跟我做朋友,虽然有时候很唠叨很八卦,但是,看在你50岁还为女儿的面子着想的份儿上,我不计较了。

我这样说,你抱着我亲了又亲。你甚至眼泪汪汪地看着我说:凌子,这辈子妈有了你,啥都值了。

我把这话学给舅舅听,舅舅听了叹口气,拍了拍我的头,说,凌子,你妈刚强了一辈子,结果遇到那个不着调的男人,死活跟他结了婚,生了你,可是你还没满月,他就卷走了你妈所有的积蓄……你妈一句都没怨,有了你,啥都值了。

10岁的女孩听不懂这些爱恨情仇的事,只知道我是你最大的骄傲,带我出去,别人夸一句这丫头真漂亮,你就能乐上好几天。

你那时特别喜欢陈美,梦想着有一天我能像她那样把小提琴拉得激情澎湃。于是,每天放学你都带着我穿过大半个城市,到江北去学琴。

我在琴房跟伙伴们拉那些枯燥的练习曲,你就坐在走廊里跟那些年轻的妈妈们说你老蚌生珍珠的故事。偶尔,我惹了祸,穿白连衣裙的老师就喊:那位生珍珠的老妈进来一下。你就乐颠颠地进到教室里,好脾气地听老师的训斥。

在回家的渡船上,你总是说:凌子,跟妈拉个钩,下次给妈长长脸。我嘿嘿地笑了,我说:你的脸不长得好好的嘛,干吗让我替你长。

你叹口气,转过身去看江面,江风很大,吹乱了你特意做的发型。那个记忆留在我的脑海里,一直到16岁。

16岁,教我练琴的老师说:罗凌子还是到此为止吧,她永远都成不了小提琴家,当个爱好挺好的。

那天,我跟在你后面从琴房里出来,你说:我40岁老蚌生的珍珠,一定有被人赏识的那一天,郎朗不还被老师说没有音乐天分吗?

说完,你就笑了,我也笑了。其实你早知道,我早就不乐意拉小提琴了,6年的时间,你陪着一块顽石成了顽石,但你说:也行,将来进了大学,拿出小提琴震他们一下,保证后边跟着一大串男孩追。

我瞪你一眼,想什么呢?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变

19岁,我高三。这一年,你59岁。你开始变成一个很胖的老太太,血脂高,血压高,爱在阳光下抱着猫睡觉。会猛然想起我说过想吃的某样东西,然后匆匆拎着菜篮子出去,转了半天后,空着篮子回来,很沮丧地跟我说忘了想买什么了。看着你额头上细细密密的汗珠,我很想抱抱你。我还没长大,你就那么老了。我说:没事的,下次我写张纸条给你。你忽又想起什么似的,转身出去,不一会儿买回来的东西依然不是我想要的。但,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每晚,我学习时,你部会在门外坐立不安。有一天,我出去,让你去睡觉。你有些尴尬地对我说:凌子,不知道咋回事,你房间的灯亮着,我就心疼你,你房间的灯灭了,我又很生气……你的手很紧张地搓来搓去。我笑了,搂了你的肩膀,我说:妈,你这是得了高考综合征,怕我累着,又怕我不学习考不上大学,是吧?老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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