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念那台大永久

时间:2022-10-09 12:25:18

那台为我服役了20年的大永久,就那么不经意地丢掉了,几个月过去了,至今想起还不免怅然。我对它太轻视了,以为这样的老旧的自行车谁都不要的,那天晚上便随便地放在了没人看管的大院中,结果第二天早上要骑的时候,它竟不翼而飞了。

刚发现丢的时候,没有感到怎么太大的惊讶,也没有怎么痛心,反倒像卸掉了一个包袱――丢了就丢了吧,反正都20年了,它也该退役了,正好买一台新的。虽是这样释然,但那老车的影子,老是在眼前出现:粗壮、结实,虽黑不溜秋的,但却轻快灵活,经久耐用。它伴随我20年岁月中的与它有关的桩桩往事也便时而浮现,愈是久了,对它的怀念便愈是深了,特别是想到被盗的自行车常常被大卸八块地拆零件卖时,更是涌出深深的痛楚。这20年它为我出了太多的力,给予我的很多,我不应该这样不珍惜它,不善待它,让它不得善终。

20年前,自行车是家庭生活的四大件之一,按当时的工资水平来衡量,也真是价格不菲的。当时每月工资也就是六七十块钱,一台大永久要一百七八十元,要口挪肚攒一两年的,更何况“永久”是自行车中的名牌,是非常紧俏的商品,不是有钱就能买到的,要凭票供应。我那台大永久就是我一个在商业部门的学生给的票。现在还清楚地记得当时买回自行车的情景。当一台崭新的自行车推进低矮的小平房时,真是有蓬荜生辉之感,黑色的车身,雪亮的车轮,后轮转起来滴滴作响,比最好的音乐都动听。当时的自行车除了骑乘之外,还有一项重要功能就是载物。我那台大永久是加重车,车架粗壮,车轮厚重,货架子是双腿的,驮个一二百斤是不成问题的。

自从这台车买进家门,它就成了我家使用频率最高的生活用品。

那时孩子很小,妻子上班的路又很远,我们便每天早起一家三口乘着这台大永久奔向妻子的单位,然后我再一个人骑着赶回我的单位上班,晚上下班后,我再骑着它去妻子的单位,把她娘儿俩接回来,开始孩子太小,是妻子抱着孩子坐在后边,后来孩子大了,就在车子的前边大梁上安个小孩的坐椅,孩子坐在前边,妻子坐在后边。无论严冬酷暑,无论阴晴雨雪,这台大永久忠实地载着我们全家人奔波在上下班的路上。除了上下班,休假出去串门,或到郊外踏青,也是这台车子载着我们一家三口,优哉游哉。就是回我远在一百多里的农村老家,也是骑着它,有时起早上路,晚上再贪黑回来,往返近9个小时上岗下岭的颠簸在乡村公路上。这些年骑着它东奔西跑,从来没有因为这有毛病那有毛病耽误过事,也从未发生过什么意外。有一次一家三口骑着它为了躲迎面飞驰而来的车辆,竟撞在一堵墙上,人虽没事,我却担心这么大的重量惯性,这车子一定受不了,不是圈瓢了,就是车叉子变弯或是大梁变形,但下来一看,一切如常,一点问题也没有,真是佩服这台车子的结实。

我不但把它作为骑乘工具,还经常用它驮载各种东西,到粮店买米买油,到市场买菜,特别是买秋菜,成麻袋的土豆,成捆的大葱,都是它给我驮回家;再有换煤气罐,更是它的常活儿,六十来斤的煤气罐用一个铁钩子往一侧一挂,骑上就走,平稳而又轻快。记得它驮过的最重的东西是单位分的烧柴。我当时的单位在城外,我家住城里,有十多里的路程,一次单位分烧柴,要自己负责运回去,于是人们就想各种办法,或求人找个车或雇个毛驴车拉回去。我当时想这些运费是完全可以省下的,每天下班顺便用自行车驮两根,几天就可以驮完的。第一天我就拣最重的一棵木头,那是根湿杨木,有大碗口粗,弯弯曲曲的有几米长,足有二三百斤。我找人帮忙把这根木头前面绑在车子大梁上,后面绑在货架子上,由于绑在侧面,又是这么重,骑上是不行了,只好推着走。为了掌握平衡,推着走时,自行车身自然要偏向一方,这样就使车轮栽歪着受力。当时我真担心把车轮压坏了,但一直推到家也安然无恙。它真是经受了破坏性的考验。

后来孩子大了,一家三口骑一辆车的情况是没有了,再后来住上了楼,这辆车的很多任务也减去了,但它是我生活中不可分离的朋友。我上班下班,平时出门,还是离不开它,只要骑车能去的,我是绝不坐车的,这些年它给我省了多少车费是小事,我人到中年了还没有发胖,可能是它给我的最大恩惠。前几年我在城外找到了一处游泳的地方,它又多了一项任务,每年从4月份冰化开始,到11月份上冻为止,7个多月的时间基本上是风雨无阻,上坡下岗,趟泥走水,这台老车默默地陪伴着我。这是一条3公里多路况很差的沙石路,不平坦、坑坑包包不说,最难走是下过雨后泥泥水水的,还经常有很大的水洼子,游泳的同伴中有骑新车的,每天对那台新车洗洗刷刷,擦的锃明瓦亮,得意洋洋,看我那老旧的黑家伙,就说,换一台新的得了。可每到雨天,那老兄不是推着就是拎着,甚至扛着,弄的一身汗,两脚泥,我那台老车却趟泥走水,如履平地,这时我就会揶揄他说,怎么样,还是我这老车抗造吧?

这几年这台老车也像老人一样,总是好出些毛病,但只要修理修理,换个件,还是照样灵活耐用。就在丢的前两天,我还为它换了一个车座子,一只新的内胎,一条新的链子和飞轮,修车的师傅说,你这台车这样一换,就和新车没什么两样了,别看旧,这车架子好,新车子也造不过他。

每当有人要我换新车子的时候,我总是这样自我解嘲地说,这老旧车子安全,谁也看不上眼,放在哪里都丢不了。可怎么也没想到,它真的在安全上出了问题,竟这样不经意地丢掉了。于是我心中常常这样默祷:那拿走了它的人,你就自己骑吧,我见了也不会索要的,你可千万不要把它大卸八块,车圈卖给张三,车带卖给李四,架子卖给王五,让它不得善终。但我想它的结局也很可能是后者,每想至此,便不觉凄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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