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木匠到巨匠

1889年，木匠阿芝27岁。

这年冬天，阿芝在离星斗塘20多公里的赖家垅做雕花活儿，晚上就住在主顾家。晚间无事，他像平时在家一样，点上松油灯，画上几幅画。赖家的人看到阿芝画的花鸟画，惊奇地说：“芝师傅不光会画神像功对，花鸟也画得很生动啊。”这话很快传开了。有人拿着鞋帮儿，让阿芝在上面画上花样拿回去绣。又有人说：“请寿三爷画个帐檐，等上一年半载，还没画出来。我们把竹布取回来，请芝师傅画吧。”这个寿三爷，阿芝以前听人提到过，只因和自己没什么关系，也就没在意。

转眼过了年，阿芝仍在赖家垅做活儿。一天，他正在雕花，赖家的人来叫他，说：“寿三爷来了，要见见你！”

见到寿三爷，阿芝按照规矩叫了一声：“三相公。”寿三爷客气地说：“我常到你们杏子坞去，常听你的邻居夸你聪明，又用功。我也看了你的画，很可以造就。”接着又问了阿芝一些问题，阿芝一一回答。最后，寿三爷问：“愿不愿意再读读书，学学画？”阿芝说：“读书学画，我很愿意，只是家里穷，书读不起，画也学不起。”没等他说完，寿三爷就打断他：“那怕什么？你要是有志气，可以一面读书学画，一面卖画养家。你要是愿意，等活儿做完了，就来我家谈谈。”

这位寿三爷名叫胡自倬，号沁园，为人慷慨豁达，喜交游，富收藏，不仅能写汉隶，还长于工笔花鸟画。寿三爷的书房“藕花吟馆”也是名流云集之地，当地的文人雅士常常聚在“藕花吟馆”吟诗作画。

阿芝在赖家垅完工后，按照约定，到韶塘来找寿三爷。正巧，这天是“藕花吟馆”诗会的日子，到的人很多。寿三爷见阿芝来了，很高兴，留他与朋友们一起吃午饭，还介绍他跟家中的教师――湘潭名士陈少蕃认识。

吃饭时，寿三爷对阿芝说：“你如果愿意，就拜陈老夫子的门吧！不过，你父母知道不知道？”阿芝说：“父母让我听三相公的，可是家里穷……”寿三爷笑着摆摆手，说：“别担心，你就卖画养家。你的画，可以卖钱！”阿芝说：“只怕我岁数大了，来不及了。”寿三爷又笑：“你是读过《三字经》的，‘苏老泉，二十七，始发愤，读书籍’，你何不学学苏老泉呢？”陈老夫子也在一旁说：“你如果愿意读书，我不收你的学费。”

同席的人都说：“读书拜陈老夫子，学画拜寿三爷，拜了这两位老师，还怕不能成名？”

吃过午饭，按照老规矩，先拜了孔夫子，又拜了胡、陈二位，阿芝就算正式拜师了。

这个阿芝，大名叫齐纯芝。拜师之后，阿芝就在寿三爷家住下。两位老师给他取了个名字，叫齐璜，又取了一个号，叫濒生。因为画画，还要有个题画用的别号，两位老师一商量，就叫“白石山人”吧。为什么叫白石山人呢？因为离阿芝家不远的地方有个驿站叫白石铺，就借用这个地名给他取了这个别号。后来时间长了，人们常把“山人”二字省略，只叫他齐白石，叫来叫去，他也就用这个名字了。两位老师没想到，他们给取的这个名字日后会享誉世界。

拜师之后，齐白石开始跟陈少蕃读《唐诗三百首》。因为有小时候读《千家诗》的底子，他只用两个月就把诗文一字不差地背了下来。陈少蕃十分吃惊，一再夸奖他天分非同一般。接着，齐白石又读了《孟子》、唐宋家古文、《聊斋志异》等。

齐白石一边读书，一边跟胡沁园学工笔花鸟画。胡沁园给他传授了许多作画的理论，还把自己收藏的古今名人字画拿出来让他临摹，又介绍他向湘潭名画家谭荔生学习画山水。

得到两位老师的倾力提携，齐白石很快就进入文人雅士的社交圈子。在一次诗会上，他生平第一次作诗，便吟出了“莫羡牡丹称富贵，却输梨橘有馀甘”的佳句，博得众人的夸奖。

读书学画，让齐白石眼界渐宽，画艺渐长。此时的齐白石，在绘画上开始有了名气，他便收拾起斧锯钻凿，拿起画笔，改行做了职业画匠。

（黛涟摘自《可乐》2010年第9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