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山亦乐水

时间:2022-10-06 06:45:59

尹航在母亲腹中经历了唐山大地震,对她而言,“即使是道听途说也对我的生死观产生很大影响,我会以一种宿命的态度去看待灾难。所以,即使唐山再摇晃,真正的唐山人不会特别恐慌有种在大灾面前的镇定自若。”

也许这种参透生死的态度会令内心会变得豁达坚韧,尹航的个性也让人印象深刻,聪颖率真,又诙谐有趣。从小立志学艺术,却在学什么的问题上摇摆了很多次‘在德国申请大学,除了陶瓷,我还申请工业设计专业,并且也拿到了两家大学的通知书,可当时跟斯图加特美术学院的教授面谈时,我实在是太爱那教授的声音和气质了,当即决定就跟他学,还是陶瓷专业,最后次是在学习中间,我终于下定决心重新申请绘画专业,并且也发展得不错,可以做展览、卖些画、挣点钱。可回国后,还是回归陶瓷了。相信是因为命相属土的缘故,虽然拿着欧洲美术学院绘画系的文凭,却注定要以泥土为伴,以做陶瓷为生。因为我觉得现在已经和陶瓷长在一起,几次摇摆又几次回归,我觉得只用这么做下去。

人的生,何种机缘,哪种命运,冥冥之中或许早有注定,能够直面它,诚实地听从内心的选择,且竭己之心力投入,一路上也许荆棘丛生,但摸索寻探的艰辛背后,一定会有豁然开朗时的欢欣与满足。尤其于艺术家而言,这个过程中每一分每一时的体验,累积到作品成型定格的那刻,其中的苦乐,如人饮水,在外人看来,作品本身便是这种信息能量场的浓缩,能否被打动,取决于艺术家内心的真与诚,它们是作品之魂灵存在的经络,天赋与才情则是充实丰满它们的筋骨与血肉。

陶瓷作品虽是泥土中来,烈火中生,但尹航却赋予它们一种水性的特质,最为典型的是她很多作品中那种神秘触须般的造型,柔嫩婉转,由初期的硬朗与尖锐——“内心纠结、不安又敏感心理的物化”,逐渐变得柔软,“有了方向,生长出造型’,有些则突破出了内壁,变为有功用的器物把手和盖钮。可能是我成长了,可以将内心的尖剌消化为美感(作者自语)。

人谓“智者乐水仁者乐山”:聪颖者,通达事理,心性敏感像水一样流动不息,仁厚者,安于义理,性情好静如山一般稳重不迁,这二者在尹航的陶瓷作品中,居然也结合得妥帖紧密,她手下的器物,如她所言“外部器形很光滑平静,甚至可以说有点平淡”,如山之性的稳当平实坚厚,安安然,泰泰然;而她内心的敏感和情绪的灵动,却似水般的迁动流转,就如那些细细密密每一根部带着自己方向和造型,情绪与感受的触须。

由是可观而见之,尹航在自己的作品中,有意无意之间,将来自大地的泥土厚德载物的敦厚之性,与滋润万物却不与万物相争的流水之性巧妙结合那些静静安于一隅的器物内外,宛若随着海底暗流而摇曳的海葵触须的小小须角,或是悄然之间顺势攀援的幼芽藤蔓,乃是芝术家遵从自己内心律动的勤恳而又新巧的制作,将对于生命与自然的敦诚之义,以水德的无形之质,化作善感而明悟的行云流水——若水,善地、善渊,善仁善信善能,善时。“清心去躁,以便安顿我们接下来的人生。”

你说你虽然怀揣欧洲美术学院绘画系的文凭却注定要以泥土为伴以做陶瓷为生,这是否冥冥中某种宿命使然?

哈哈,也许是啊。据说我的八字里有很多土,所以适合做陶吧。其实我摇摆过三次,几次摇摆又几次回月,我觉得我就应该做陶瓷,我只有区么做下去。

在你的作品中我发现你特别倾心那种似触角又似藤蔓的造型,它们有什么特殊的意味或者含义吗?

那些小触角是我内心纠结不安又敏感心理的物化。刚回国时候,两种社会行为方式在我身上冲突得很厉害,我试图以种看似正常的中国式平静外表来掩饰这种不适(你可以发现我做的陶瓷的外部器形很光滑平静,甚至可以说有点平淡),但其实不安与极度烦闷的感觉已经充斥了内心,就是那些尖锐的剌儿,这种表里不就是我当时的状态。一开始我直觉地用很直很长的刺,很突兀。当时觉得很对,可过了段时间觉得有些过了。随着时间推移和感觉的变化,那些直愣愣的刺柔软了,缩短了,有了方向,生长出造型,也出现了所谓美感。以致到后来,突破出了内壁,变为有功用的器物把手和盖疆。可能是我成长了,可以将内心的尖刺消化为美感,也许是我世故了把本来突出的棱角收拢成常态。

中国是个陶瓷大国,有自己深厚的传承和文化精神,在面对另一世界的欧洲文化方方面面的冲击或者震撼时,这双重的影响会在你的作品中呈现什么样的内在力道的交集?

学习过中国陶瓷史艺术史,只是觉得内敛与含蓄是主旋律,我们会以物喻人,有话不直说,要绕个弯子,打个比方。我刚开始做东西也学了如此自己觉得很艺术,但老师和同学看不懂,我得不到共鸣就觉得通过语言解释的作品都不是流畅的信息传达。后来我想要简单些,认清自己,想明白要表达的东西,用别太复杂的方式传递感受就好。我不是很喜欢现在被社会上特别强调的所谓民族性,觉得笼统又自大,还透着那么点不自信。你不用使劲说自己是中国人就已经是中国人了,喝豆浆吃米饭就臭豆腐长大的人做出来的东西,不用使劲标榜就透着自己的味道。

特别喜欢你自述中谈及的做“诚实的自我”,在面对一堆陶上时,要将它们塑就成自我观照的载体时,我们如何做到对自己的“诚实”呢?

我想对于所有的艺术家来说都有表达自我的诉求,甚至这种目标的达成应该是做艺术的最大魅力。通过作品将思想看法、观点状态宣扬出来,多舒坦。但宣扬不是人云亦云,对自己了解的话题和领域作出判断和表达是我认为的诚实,最好还是从内心中挖出的经过深发酵的感受。还有一层,你是不是了解自己,如果认不清自我,也谈不上对自己诚实。我倒觉得去国离家流浪四方可以让自己内心安静利于内省。

你在德国和内地频繁往返,中西方的观众面对你的作品的感受和评价是否也很相似?

我觉得不论是哪里的人什么样的人都会被艺术和真诚感动。也许他们面对艺术作品时映出的心理轨迹不是完全符合艺术家表达的初衷,但他们被触动了,这就足够。有一次我在洗作品照片时候洗印社的小姑娘问我,是你捏的吗?真好!我当时真是受宠若惊,特别有成就感。她有反应而且传达给了我。我觉得作品没白做,一路雀跃回家。反而在我的欧洲同行们夸奖我的作品时,我会泰然一些他们会说出很有深度的评价,可我依然对最不专业的褒奖狂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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