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眼流泪,右眼微笑

壹

“如果……，我是说如果……”夏弦生迟迟疑疑地打过来这几个字，虽然是在网络上，尚弦月也感觉得到他的小心翼翼。

这个时候的尚弦月正在玩连连看，坐在电脑前面的她快乐得像一个孩子，嘴角上满是因为胜利而得意的微笑。

看到夏弦生的头像亮起的时候，她正想把这些快乐跟他分享，虽然她知道他一直不太喜欢这些简单的游戏。

“恩?怎么了?”尚弦月依然沉浸在游戏的喜悦当中，迅速地在键盘上点落这些字!

“如果今年你的生日我不能陪你，你会怎么想?”夏弦生还是把这个问题甩给了弦月。弦月嘴角上的笑凝固了，她的心被重重地撞了一下，脑袋里瞬间的空白。手指似乎不再听从大脑的指挥，很艰难地在对话框里打出了一行字――“定下来了?什么时候结婚?”

夏弦生没有预料到尚弦月原来这么敏感，一下子就猜中了他后面想要说的话，虽然在此之前他曾经跟弦月透露过家里要让他尽快结婚的事。他对着电脑沉默一会儿，手心里有些许的汗渗了出来，但他还是决定要告诉弦月实话，毕竟早晚都是要让她知道的。

“12月14日!”

眼泪不受控制地从尚弦月似乎还在浅笑的眼里汹涌而出，她狠狠地咬住了嘴唇，尽力睁大眼睛，想要让那些泪驻留在眼眶里，只是这些全是徒劳的。弦月俯下身，把头深深地埋在双臂之间，看着泪水顺着鼻尖滴落在衣服上，印出一小朵一小朵的暗花。她很想微笑，接着微笑，而她也一直以为当她得知夏弦生结婚的消息的时候，她应该是微笑着祝福他的。然而这一切都这么地在计划之中却又在意料之外。

尚弦月的耳朵里开始不停地响彻着QQ消息的提示音，她知道另一端的夏弦生肯定忍受不了她这么长时间的沉默，一定在急于得到她的回答。弦月偷偷地用手背擦了一下眼泪，然后抬起头飞快地告诉弦生：“放心吧。没事。我会快乐。”并发给了他一个微笑的表情。随即又把头埋进了双臂。

“恩。”夏弦生在网络的另一端轻轻地松了口气，他想他是多虑了，弦月一直是一个坚强的女子。再说了，原本网络总是敌不过现实的，虽然有些时候会觉得遗憾，但人总是要生存在现实中，而不是网络。正这样想着的时候，弦生发现弦月的QQ头像暗了，他的心里有一丝丝的惆怅和失落，心底深处涌起一阵莫名的压抑着的疼痛。于是他关了QQ，燃起了一只烟。

贰

这是一个初春的午后，尚弦月因为要跑业务的原因中午来不及吃饭，于是她在路边买一个块烤红薯，坐在一片刚泛起绿意的草地上，一个人旁若无人、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这一日的阳光很好，暖暖地包围着大地上的每一个事物，包括尚弦月。

她的头发直且柔顺，在阳光里闪耀着棕红色的光晕，额前的几缕碎发在微风里轻轻地飘摇着，偶尔会俏皮地抚向她的嘴唇，因此她一边吃，一边不停地用手轻轻地拨开飘荡过来的头发。

夏弦生就是在这样的时候看到了尚弦月的。那个时候的他正好到这个城市办事，中午的时候约朋友在咖啡厅休息，透过咖啡厅墨蓝色的玻璃，弦月的一举一动都落入弦生的眼里。夏弦生的笑意慢慢在脸上绽开，他有一种冲动，想要亲手帮那个坐在草地上吃着不知是什么但却一脸幸福的女子理顺那些碎发，然后轻轻地把她揽在怀里!夏弦生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连朋友跟他说话都没有察觉。朋友奇怪地顺着弦生的眼光看过去，哑然失笑――那个女孩子是自己公司里的同事，一个大大咧咧、从不知道烦恼是什么的女子。朋友跟弦生说起弦月的时候，看到弦生眼睛里有一道光闪过。就这样，夏弦生从朋友那里要来了弦月的QQ号!

叁

尚弦月从自己的梦中醒来，心一阵一阵地痉挛地疼痛着。她翻了个身，趴卧在床上，用外来的压力来减轻那无法扼制的痛。在半睡半醒间，她似乎还能听到自己在梦里的呼喊；“为什么要结婚啊?为什么非要选那一天来结婚啊?”她不停的提醒自己――是梦，只是梦而已。但却又不停的代替夏弦生回答――我为什么不可以结婚?你凭什么要求我不能结婚?弦月的眼泪在这个黑暗的夜里显得那么无助。

自从夏弦生跟尚弦月说了他结婚的日期之后，他就再也没有看到弦月的QQ上过线。打她的手机，很多时候她并不接听，就算是接听了也只是淡淡的语气，听不出什么起伏。甚至有些时候他会有一种错觉，弦月在电话的另一端正在微笑，那笑就如他第一天看到她的时候一样，幸福而满足。每每这个时候，夏弦生都像是被什么挤压着一样，有一种想要一飞冲天的渴望，他想抓住弦月的肩膀，看一下那个妖精一样的女子到底是不是在微笑；他想把她握在手里然后把她撕碎。尚弦月的安静让夏弦生发疯。

“要不我逃婚吧，逃到你的城市，跟你结婚!”夏弦生这样恨恨地说，他想激起弦月对他的渴望，他不相信弦月对他真的不在乎。弦生听到弦月在电话的另一端轻声的笑，不置可否地轻笑。他恼羞成怒地把手机摔到了地上，双手互相握在一起，骨头节发出咯吱吱的声音。

尚弦月对着电话另一端的忙音无声地流泪，脸上挂着浅浅的笑。“我们结婚吧!”弦月的心被掏空了，她何尝不想跟弦生结婚?她何尝不想让她对弦生的爱持续下去，一生一世。只是，她与弦生的爱那么单薄，虽然是那么的让人疼痛，但是却单薄得让她不敢付出一生去赌一个幸福。幸福，是啊，她太渴望幸福，渴望一种平淡但却真实的幸福。但是夏弦一生给她的，却是一种抓不住的虚无。她没有安全感，在这一段感情里，虽然那么深刻地刻印着她与弦生的一切，但却无法让她感觉到安全。她总是在失去的恶梦中被惊醒过来，然后告诉自己，那是一个梦，一个梦而已。而如今，这梦正在成为现实。

肆

夏弦生有条不紊地忙碌着他的婚礼――装修屋子、买家具、拍婚纱照、定购礼服。在空闲的时候，他会想念弦月，想念她脸上幸福的微笑和飘散在微风中的长发。实在想念的时候，他会上QQ给弦月留言，要么就发手机信息给她。

而在这期间，尚弦月一直保持沉默，直到有一天，弦生看到弦月的QQ亮了起来！他有些欣喜地跟弦月打着招呼――

“你喜欢什么花?”

“马蹄莲。怎么了?”弦月并没有马上离开，这让夏弦生的心跳有些加快。

“你生日的时候，让花店送一束花给你吧!”弦生的语气里有一丝肯求。

“嗯，算了。不用了。你记得给你的新娘买一束漂亮的花就行了！”弦月静静地拒绝，然后找了一个借口下线了。弦生很无奈，他真的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才算是对的。

夏弦生的婚礼如期举行，盛大而热闹。在婚礼大厅里，亲戚朋友们大声呼喊着：“新郎吻新娘!新郎吻新娘!新郎吻新娘……”弦生低下头，看这个披着白纱的女子，恍惚间竟然是弦月的模样，嘴角上挂着淡淡的幸福而满足的笑。他闭了一下眼睛，迟疑着，来宾们的声音更大了――“新郎吻新娘！新郎吻新娘！新郎吻新娘……”弦生讪讪地笑着，被朋友们涌推着向新娘靠得更近了。他看到新娘玫瑰色的唇微微地咬在一起，心里突然涌上一个念头――弦月她从来不涂口红，不知道她做新娘的时候会涂什么颜色的口红!这个念头让他一阵疼痛，侧过脸，在新娘的脸颊上轻轻的吻了一下。“不行，这个不能算！大家说是不是要来一个更热烈更深情的呀?”有人在人群中大声的提议，下面一呼百应。夏弦生知道，一定是要吻了，不吻是过不了关了。于是他轻轻地拥住新娘，吻上了她的唇。

眼角的余光扫处，竟然看到了尚弦月。弦月站在大厅的角落里，对着他们微笑……

伍

弦月终于从弦生的朋友那里要来了他举办婚礼的地址，在她千万次的保证不会破坏那场婚礼之后，弦生的朋友还是有些不太放心。不过弦月脸上静静的笑最后还是让弦生的朋友认输了，他相信这个女孩子不会破坏别人的幸福，至少，她不会破坏夏弦生的幸福。

弦月一直站在婚礼大厅的角落，看着人群中的一对主角。夏弦生依如她想象中一样的帅气优雅，新娘也如她想象中的温柔美丽，她知道自己只能是一个过客，一个弦生生命中闲暇时间不经意路过的人。她看着他们在众人的祝福下亲吻，微微地侧过头，左眼微笑，右眼流泪。

夏弦生在看到弦月的那一刻僵住了，他没有想到她会出现在婚礼的现场。虽然只是一个眼神的交汇，他依然读懂了弦月对他的祝福。他轻轻地闭上眼，继续那个漫长的亲吻，最后吻到一滴咸咸的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