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北欧城市的“天人合一”

雪赢 | 国家一级注册建筑师，目前在巴塞罗那大学从事博士学位研究，专攻老年“情感建筑”的设计应用

谈到自然、建筑与人，中国自古便有“天人合一”“道法自然”的哲思，然而行至后工业时代，我们生活的环境和我们自己，从形式到内涵却离自然越来越远。但在北欧，那里与自然为伍的建筑和人群，在富足的经济条件下依然可以保持朴素的人生价值观和简约的生活方式，这是天份还是执着？我想看个究竟。于是，2013年的初秋，带上简单的行囊，和一张精心选择的北欧现代建筑师和他们的作品清单，便独自踏上北欧之旅，从芬兰的赫尔辛基、于韦斯屈莱，瑞典的斯德哥尔摩、哥德堡、马尔莫，挪威的奥斯陆，直到丹麦的哥本哈根，去追溯浸润在斯堪的纳维亚国家极为特殊的自然条件和人文精神中的“情感建筑”的源头 。

在我列出的名单中，最耀眼的一位是现代建筑学的先驱之一，芬兰建筑师阿尔瓦・阿尔托（Alvar Aalto，1898-1976）。与同时代的其他建筑巨匠不同，这位大师既没有愤世嫉俗的激进，也不追求艺术的不朽，而只是作为一个人思考着：人们会想在什么样的光线和氛围中读书，一个家庭又会想在怎样的一个家中共度美好的下午茶时光……

走进他设计的赫尔辛基理工大学的图书馆，我一下被从天窗上撒下的日光形成的珠链般的光影所吸引，仰头细看，天窗洞口原来也同是人工照明的圆形灯筒，这样一来，即使在日照短暂的冬季也能延续太阳未落的感觉；造访阿尔托在故乡于韦斯屈莱的夏季度假小屋，实际上却是大师推敲建筑材料应用的试验场，原本普通的红砖被烧制成各种规格和样式，又被试砌成各种纹理。这样的屋墙和院墙看上去五花八门，但是回头再看赫尔辛基的市民文化中心，由其中的一种马蹄形砖砌筑手法营造的曲线和质感，既温情脉脉，又满含诗意。可以想见，在大雪纷飞的寒冬，这一抹红润对于芬兰人是多么的必要。

除了红砖，在阿尔托创造的整体和细节中，还会用到很多芬兰盛产的木材和黄铜，这些地域的标志往往让人一眼认出是芬兰和阿尔托的建筑。阿尔托这样解说自己对木材的衷情：“我们北方人，特别是芬兰人，爱做‘森林梦’……森林是想象力的场所，由童话、神话、迷信的创造物占据。森林是芬兰心灵的潜意识所在，安全与平和、恐惧与危险的感觉同时存在。”我更钦佩阿尔托在表达这些芬兰人的潜意识时没有使用晦涩的象征和隐喻，而是用或曲或直的线条直接呼应，不仅在于建筑的内在和表皮，我们现在平时用过的很多经典的模压胶合板制成的椅子、凳子、桌子其实都是这位大师交付给我们的作品。

建筑与自然的状态可以展现出人的存在，以及如何存在。北欧人独立、内敛、坚韧而不随波逐流的民族性格倒颇有几分“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的骨气。这样的性情让他们在短暂的夏日里，像花草植物一样欢欣雀跃，生机盎然；在漫长黑暗的严冬里保持一份孩子般的纯真和乐观，释放出无穷的想象力。这样的性情与北欧透澈的水、湛蓝的天、清新的风、一望无际的山野丛林和平和而拨动情感的市镇与建筑形成让人惊艳的绝配。而在如此和谐的由自然、建筑与人形成的空间中，新一代的北欧建筑师将继续用更加丰富而新颖的构思和语言，愉快地为我们讲述着美丽的北欧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