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力 第9期

那富民大道

自己隔三差五就要走上一趟，

和谭才同桌吃饭的次数

也比那台湾人多了不知多少倍，

为什么人家一眼

就看出来的东西，

自己却硬是没发现呢？

秦风和谭才是从幼儿园到大学的老同学，两人的关系好得没话说。十年后的今天，当了十年教师的秦风仍是教师，而谭才却一路升迁，一年前他更是成了县里工业园开发区的主任。

当然，不管职位如何变迁，谭才和秦风的友谊却一点儿也没减弱。相反，近几年，随着地位的提高，谭才时不时还让秦风跟着享受到了不少教师这个职业无法享受到的待遇。比如有公款吃喝什么的，谭才便不时找个理由，让秦风陪吃等。

这天，秦风正在家里看书，谭才却不请自来了。

打过招呼，谭才开门见山地问：“秦风，听说你在市里的小舅有个台湾朋友？”

秦风点了点头，说：“没错。”

谭才又问：“你能不能让那台湾老板到我的开发区投个项目。当然，这活儿不会让你白干的，县里有规定：招商引资中介人有权按引资总额的千分之三提取奖励金。”

秦风知道，因为老是引不进大的项目，谭才这个开发区主任的压力很大。秦风也早有帮助对方的想法，可惜一直找不到办法。现在听谭才提起小舅的朋友，真可谓一语点醒梦中人。

秦风道：“奖励不奖励的无所谓，我会努力去争取的。不过听小舅说，那台湾老板挺‘精’的。”

出乎秦风意料的是，他跟小舅一说，小舅就蛮有把握地答应了下来：“真是巧了，那陈兴发(台湾老板)正考虑在市里找个地方建家分厂，只要你朋友那开发区里的条件合适，相信他是会投资的。”

陈兴发来的那天，谭才亲自驾车到开发区的入口处迎接。从开发区的入口处到谭才的办公室要经过一段1000多米的四车道的马路。这段名为富民大道的马路路面虽宽，路况却很差，坐在小车里的陈兴发不时被颠簸得一上一下的。

陈兴发来的前一天，秦风的小舅已关照过“陈兴发是个喜俭朴的人”。因此，考察期间，谭才招待陈兴发的饮食很“小气”。中午是人手一盒的快餐，晚上也是四菜一汤的“廉政席”。结果，陈兴发非但吃得很开心，而且还边吃边夸赞：“在大陆到过不少地方，像这样的招待还是第一次遇到。”

陈兴发话虽说得好听，可是回去后，他通过秦风小舅反馈给秦风的信息却是：“那开发区的主任肯定是个贪官，我从来没有与贪官打交道的兴趣……”

秦风不满道：“小舅，你的朋友怎么这样？不想投资就不投资，他凭什么说我的朋友是贪官？别的人我不敢保证，谭才的为人我还是清楚的，吃吃喝喝之类的事他是有的，要说贪还够不上。”

秦风当然不能跟谭才如实转达陈兴发不想投资的原因。他只得另外编个理由对谭才作了交代。

大约两个月后，正在秦风快要把这件事忘了的时候，一件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谭才在某个深夜忽然被县反贪局找去“谈话”，然后就被查出贪污受贿两百余万元的犯罪事实，最后被法院判了个无期徒刑。

判决书下来的那天，坐在法庭旁听席上的秦风感慨万千。猛的，他想起了什么，飞快地拨通了市里小舅的电话，问：“小舅，我的那个当开发区主任的朋友因贪污受贿被判刑了，看来那个叫陈兴发的台湾人还真有‘眼力’。”

电话那头的小舅沉默片刻，答道：“那天，陈兴发考察回来后跟我说，开发区里有一条又宽又破的富民大道。凭他在大陆多年的经验，修这种路不该有什么‘技术障碍’，之所以没修好，肯定是在工程的兴建过程中有人拿了好处……”他还说，“你的朋友虽用快餐招待他，但他自己却吃得很少，显然是食不甘味。还有……反正几方面一综合，他就觉得你的朋友肯定是贪官。”

秦风拿着话筒愣了很久：那富民大道自己隔三差五就要走上一趟，和谭才同桌吃饭的次数也比那台湾人多了不知多少倍，为什么人家一眼就看出来的东西，自己却硬是没发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