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我17岁

朋友一窝窝，但我仍然寂寞。不是因为我奢侈，就是大脑有问题，要不就是染上了四维（郭敬明）病毒了。总之，在我看来，17岁就是个寂寞的季节。一个人走的时候，总会想很多、很多。没有开端，没有结局，如被吹落的樱花，凌乱、凌乱。

每天我都沿着上帝为我设计的轨迹，不停地重复、重复。早晨，一个人走出宿舍，一个人去饭厅，一个人走在寂静的校园里，一个人去迎接第一缕阳光……就我一个人。好大好大的校园，有些奢侈，有些空旷，虽说里面装满了生物与非生物，但在我看来，似乎就我一个人，漫无目的，四处游走。忽然间又觉得校园是如此之小，为什么我反反复复总在一个地方重复着，仿佛被施了魔咒，像走进游戏《绝代双骄3》里胡夫人设的太虚异界。我恼怒了，在这个地球上生活的人们，每天只能看一次朝阳，但他们仍有在不同地方看朝阳的自由，为何我没有？为什么我每天只能在这个很多人羡慕、但我自己却不以为然的大笼子里看朝阳，而且，树太多，朝阳，我已感觉不到。我累了，走不动了，坐在草地上，把头埋在膝间。

感觉一双手放在我的肩上，有一丝温暖，感到一份卑微的幸福，一份只属于孤独的人的幸福。我侧过脸去寻找给我幸福的源泉，我看见一张很灿烂的笑脸，一双幽深、幽蓝、如一渊深潭般深不可测的眼神，注视着我。我没有说话，偶然间，我有了一种失而复得的感觉，我的嘴唇微微有些上翘，这个动作既熟悉又陌生，好像是他们所说的笑脸，但有些僵硬。他依然没有说话，只是柔柔的用手抚摸着我挡在眼前的散发，轻轻地把它们别在我的耳后。正在我迷惑的时候，他的手上忽然出现了一串铃铛，冰蓝色的，我喜欢这颜色，这正如我的血液，四维说过：冰蓝色血液的人最寂寞。“好漂亮！”在我的记忆里这是我第一次这么开心的笑，第二次有过这样的赞叹，为什么是第二次，我记不得了。“送给你，有铃声陪伴，你不再寂寞……”我双手小心地捧过这串冰蓝色仿佛要化掉的铃铛，内心泛起一圈涟漪，有一种莫名的感动。当我要对那个人说“谢谢”的时候，他已站在我面前，阳光很刺眼，我依然看不清他的模样，印在记忆里的，只有那张很灿烂的笑脸和那如一渊深潭般深不可测的眼神。他轻轻地抖了一下肩，一双雪白的羽翼慢慢展开，一恍神，一刹那，他已消失，恰巧在我抬头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的视线里。我的眼睛里流出了一颗幸福、快乐的小东西。

我猛地抬起头，发现自己仍坐在草地上，原来刚才只是个梦。但，我的内心里感到了一丝温暖和一份不那么卑微的幸福。我发现，树林没那么密了，因为我感觉到了朝阳。我站起身，准备继续回到我的轨迹里，虽然我是那么的无奈。

用手轻轻地捋了捋挡在眼前的散发，一声清脆，有些感动的铃铛声，回荡在寂静的校园里。我不禁一颤，这才发现我的手里一直握着的钥匙链上挂着一串铃铛，冰蓝色的，和梦里的一样美丽。努力在脑海里搜寻，哦，才想起，这是17岁生日那天，朋友送我的礼物。“好漂亮！”那是我第一次有过这样的赞叹。真没想到，一直待在我身边的东西竟被我遗忘了。

我冷笑了一下，笑自己明明有那么多的朋友却不放在心上，笑自己明明有那么多的温暖却固执地冷酷到底，笑自己明明有那么多的欢乐空气却硬要把他们液化成泪水……笑自己明明不寂寞却总反复地听陶吉吉的《寂寞的季节》，即使越听越寂寞……

我似乎找到了能走出这个被施了魔咒的地方的出口，于是我握紧手中的铃铛，一步步地向前走去，不再犹豫，因为，有铃铛声的陪伴我不再寂寞。

再后来，我喜欢在书包上、钥匙链上、甚至饭卡上都挂着铃铛，就算一个人走在空旷的校园里也不再寂寞，因为有热闹的铃铛声在校园里回荡……

再后来，我喜欢一个人站在操场上，用四十五度角仰望长满云朵的天空，去回想那个只属于我的天使的梦境。四维也喜欢用这种方式仰望天空，我想，在他的内心里一定也有一段只属于他自己的梦。

17岁，樱花烂漫，大人们说，多好，阳光灿烂的时期。曾经，在我生命的旋律里总一遍一遍地重放着陶吉吉的《寂寞的季节》。可现在，我突然回想不起它的旋律，因为在我的青春岁月里，只有，铃声回荡。

石米几摘自《人生十六七》

2005年第3期